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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用膳


  “叮铃叮铃!”
  倏地,铃铛声响起。
  许明奚立刻将吃的攥紧在手里,闭眼装睡过去。
  似乎是床铃的声音,夜里房内有事的话可以借此唤在耳房待命的侍女前来。
  许明奚微眯着眼睛,只见沈淮宁从床上下来,坐到轮椅上。
  不多时,外面响起窸窣的脚步声。
  伴随着吱呀一声,厨娘领着几个捧着金玉托盘的侍女前来。
  个个面容倦怠,睡眼惺忪,想来是刚刚偷偷小憩,又被这床铃吵醒,可伺候的是沈淮宁,亦是不敢松懈。
  许明奚眉头拧紧,心下咕咚跳着,却闻到了弥漫在空中的饭菜香,肆无忌惮地勾起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子。
  想来是沈淮宁晚上饿了,便摇床铃让他们送点吃的来。
  许明奚咽了下喉咙。
  好香......
  沈淮宁余光瞥向软塌上的人儿,将细微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勾唇一笑。
  侍女布着菜,左右暗暗瞧着,眼下气氛诡异得大气都不敢喘一声,放好玉著后连忙退到一旁,不料才刚站稳,沈淮宁的声音幽幽响起,吓得她们复又跪倒地上。
  “这酥肉,酥而不烂,肥而不腻;京酱肉丝,酱香浓郁,咸甜适中;抓炒鱼片,明油亮芡,外脆里嫩......”
  许是见鬼似的,平日无胃口几乎动都不动菜肴的沈淮宁如今竟然如数家珍一般,毫不掩饰对其四溢赞美。
  吓得盘靓条顺的厨娘听着他的徐徐道来,心里也跟着揪起来。
  奈何这字字句句幽幽回荡在许明奚耳畔,她指节发白地攥紧了衣袖,又没忍住咽了下喉咙,几乎要勾起她肚子咕咕叫。
  沈淮宁转眸看去,剑眉星目间多了几分孩子气,继而道:“可惜......有人却是无口服可享,来暴殄天物......”
  “咕咕咕咕!”
  话落,一阵不合时宜的肚子咕咕叫打断了他的说话。
  许明奚倒吸口冷气,已是再清楚不过他的言下之意,便起身福了福身子,低声道:“将军,妾身不敢。”
  “不敢?”沈淮宁将玉著放到筷枕,“你连我衣服都敢扒还有什么不敢的?”
  此话一出,吓得侍女厨娘面面相觑,眼底尽是惊诧之色。
  许明奚的头埋得更深,可还是忍不住往桌上瞄了几眼。
  白朱相间,色泽油亮,饱满鲜嫩的肉汁浇灌在肉片上,正散着袅袅氤氲的热气和香气。
  而且除了沈淮宁身前的碗筷,旁边竟然还多了一副空着的碗筷。
  沈淮宁见她仍杵在那,面上愠色微现,喝了口自己碗里黑漆漆的东西,冷声道:“这副碗筷可不是摆来给死人用的。”
  “是......”
  许明奚立刻会意到他的意思,恭敬地应着,便到桌上用膳。
  孤灯摇曳,只余桌上的一缕烛火微微掩映着众人的面容,于这细雪梅花开的时节,终是多了几分诡异。
  许明奚坐在玫瑰圈椅上,低头默默地扒着自己的饭,如小鸡啄米般,她也只敢夹自己眼前这道辣炒鸡丁,不敢越界,时常辣得忍不住多扒几口饭。
  偏好淮扬清淡口味的她盯着最远的菜心和蛋花羹,可如今能填饱肚子已是万幸,也不敢再节外生枝。
  细细嚼着米饭,她稍稍抬眸,观望着四周,发现沈淮宁的玉著竟然一动也不动,正持玉勺喝着眼前这碗黑漆漆的东西,散发着隐隐苦味......
  乌发垂下,黑白相间的外衣搭在肩上,烛火掩映在面容上拭去几分病气,静默不说的样子竟生出几分温润如玉的气质,少了些方才的狠厉怒言。
  沈淮宁注意到小姑娘投射而来的异样目光,眸色一变。
  吓得她敛回神色,加快吃饭的动作,却不小心吃进辣椒,被呛得连声咳嗽。
  “咳咳咳咳咳......好辣!”
  随手抓到个玉瓷杯,一杯饮下,热浪顿时席卷舌尖
  “嘶嘶!好烫!”许明奚烫的小脸染上潮红,可回味过来,“这是苦丁茶?”
  大家都知,苦味是最能解辣的,如今这辣椒呛出来的辣意全然消退。
  沈淮宁低眸睨了他一眼,“真是有够笨的。”
  丢下这句话,他便转着轮椅到床上,还顺道补了句:“全部吃完它,不准浪费,否则明天没饭吃。”
  “啊?”
  许明奚顿时怔在原地,如临大祸,目光落到这吃到一半苦丁茶膳,忍不住嘀咕道:“明明将军也没有吃完。”
  思及此,她转向正看着好戏的侍女厨娘,不料她们纷纷低头,表示爱莫能助。
  她长叹一息,只好继续吃饭。
  或是因祸得福,这段时间在许府被苛待节食要少吃,如今沈淮宁不在,她也能自在些,独享这一桌菜肴。
  沈淮宁躺在床榻上,透着幔帐的花纹光影,远远瞧见正享受着暖暖蛋花羹的小姑娘,眸间闪过几缕复杂之色。
  真不知是谁送过来的细作,还真是事事都......如此出人意料之外!
  空气中弥漫着饭菜香,夹杂着瑞脑金兽的檀香。
  烛火忽闪忽灭,伴随着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疲倦涌上,神思困乏。
  依稀记得,小时候也是这样,母亲夜里织着衣裳,他就在榻上听着细微的动静睡过去。
  渐渐长大后,在军营里听着哨声齐步走,也才觉着安心。
  竟一时忘了,这几年来,他都是在死寂的屋内入睡。
  思及此,他转了个身,没再看向外面。
  狭长的睫毛簌簌而动,掩饰着眼底翻涌而来的情绪。
  殊不知,院落外的猫头鹰扑朔着翅膀飞去,跨过寂寥无人的街道,飞往金灿灿的宫殿,抵至一枝品字梅上。
  偏头一看,圆咕隆咚的朱红眸子转溜,直愣愣地盯着庭院之内。
  江陵长公主府,佛堂门半掩着。
  长信灯时不时迸溅着爆蕊的火星子,惊扰屋外落雪。
  李烟芷跪在蒲团上,缓缓睁开双眼,放下了合十字的双手。
  凤眼中寒光凛冽,目光落在眼前的牌位。
  三层牌位排列而开,位于中间以梨花木制成的牌位,上面用隶书写着“虚竹大师之灵位”。
  李烟芷的嘴角染上一抹笑,看向剩余的牌位空位。
  随即添了点灯油,幽幽说道:“虚竹啊!你说,下一个,我该让谁去陪你好,你又想渡谁呢?”
  娇媚的嗓音顺着寒风撺掇于佛堂四处,引得烛火簌簌摇曳,照拂在她姣好的面容。
  “你不同意吗?”
  李烟芷似乎被伤到了,将虚竹大师的牌位紧紧抱在怀里,宽大的玄紫绣缎裳将其紧紧裹住,不愿松开。
  可不过一刻,她抚着牌位上篆刻的名字,眸中悲戚,喃喃道:“你不同意也没办法,这是你自找的,更是他们活该。”
  不多时,门外传来的轻扣声,是随侍太监小福子。
  小福子在门前捧着玉雕托盘,颔首道:“长公主,到了该翻牌子侍寝的时候。”
  李烟芷稍愣,将牌位端方放回原位,甚至还强迫与左右前后对齐,柔声道:“虚竹,又要叫人侍寝了,你真的没什么意见?”
  单从此话来听,都像是处于热恋中的小娘子娇滴滴地问着小郎君是否会为自己吃味。
  奈何风过静止,毫无回应。
  李烟芷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牌位,“你还真是......到死都没有变。”
  丢下这句话,一改娇嗔,甩过衣袖出去。
  及至小福子面前,李烟芷涂着妖冶蔻丹的手在叶牌上来回逡巡着,另一手轻抚着乌黑的秀发,刚刚沐浴完后的水汽萦绕在侧,冰肌玉骨于这玄紫衣裳愈显娇艳动情。
  她似乎有点为难,又想到了什么,笑道:“听说西南世子罗辑熙初入京城,就遇到了刺杀?”
  小福子捧着托盘过头顶,沉声道:“回长公主的话,不知是哪来的刺客刺杀的,我们的人赶去,也没有回来,可听世子之言,似乎是有人救了他。”
  李烟芷早就预料到他们会有去无回,看来是知道了什么不该知道的。
  她摆弄着叶牌,似乎有点纠结,说道:“此事不用再追查下去了,正好西南世子到京城,掣肘西南王,不如让我的好皇兄破例允了他的求娶佳人之心,让他好好地在上京待久一点。
  小福子埋下头,谨记她的吩咐。
  啪嗒一声,玉指滑过叶牌翻起。
  “嗯!就他了,齐郎!本公主都好久没见他了。”
  小福子眸光一怔,落在叶牌一会儿,连忙回神道:“奴才这就叫齐郎君准备。”
  不料刚起身,面上冰凉袭来。
  李烟芷忽然俯身,掌心覆在他的脸上轻抚着。
  她眼底无波,轻声道:“小福子,可惜你自小就入了宫来伺候本公主,否则以你这般唇红齿白的面貌,也是不错的。”
  此话一出,吓得小福子跪在地上。
  “奴才感激公主,此生惟愿为公主马首是瞻,肝脑涂地。”
  李烟芷掩唇轻笑,惊得庭院中的猫头鹰飞走,打落细雪。
  她虽然在笑,可又感觉不到她在笑。
  “去吧!让齐郎擦些雪花粉来。”
  说罢,她挥了挥手,便转身走向回廊,进到寝室。
  小福子远远瞧着她的背影,敛回暗淡的神色。
  约莫一个时辰后,寝室内。
  漫天淡粉素纱的幔帐里,正云雨翻滚着贴合的两个身影。
  伴随着床榻的吱呀声,屋内的珐琅香炉氤氲着催情的香气,仔细一闻,掺杂着雪花粉和少许旖旎暧昧的气息。
  压下闷哼和呻.吟,幽幽回荡在屋内,汗渍交融。
  “公主......”男子的哑声响起。
  未等他说完,又是一阵轻吟,夹杂着黏腻的水声。
  青丝缠绕在渗着汗渍脖颈,沾湿发梢。
  柔夷细长的手在微颤的锁骨轻轻滑过,感受他的一呼一吸。
  慢慢地,汗珠汇集,缓缓流下。
  须臾间,娇媚的女子声音响起。
  “齐郎,不如我们换个姿势吧!”
  话落,男子轻笑一声,柔声道:“全凭公主吩咐。”
  长夜漫漫,屋内的传来的细微声响早已习以为常,多年如此,就连庭院外的品字梅也迎着凛冽寒风摇曳,染上灰蒙蒙的雾气,白.浊滴露。
  作者有话说:
  叮咚,牌位收藏家已上线!让长公主出来露个脸!
  关于叔叔的称呼后面还会出现的hh
  感谢观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