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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3章 高悠悠


  高悠悠说出的话,一字字像飘着似的,似扶上天、浮在地,而他的杀气也在话音一出后,徐徐盈盈地充塞了上下四周每个角落,如酝酿了足足一年的惊涛和怒浪,正要蓄势待发、淹了这区区一上午的书友情!
  好强的杀气!
  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欲开口,仇炼争却眉头一动,半疑半悟:“你说我是你要杀的人?”
  他顿了一顿,道:“是因为这个耳环,让你确认了什么?”
  高悠悠当然不知道叶小颜就是我的马甲。
  他这两年基本都在养伤还债掏大粪,叶小颜却是新近起来的高手,所以他可能连叶小颜是谁都不太清楚。
  眼看这事儿还有转机,我马上想说点胡话糊弄过去,高悠悠却冷冷道:“我要问仇炼争,其余人请免开尊口!”
  我悚然一惊,马上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与可怕。
  高悠悠和别人不一样的是:他这一生眼高于顶,谁也看不上,谁也瞧不起,他没有一句好话给人,他几乎从来都不会说“请”字。
  但只有一次例外。
  他最后一日在小无相山的门派大堂里,是深受污蔑与陷害,无从脱身,无法辩解,而昔日要好的师兄姐妹们,一个个都赤红了眼要来杀他。
  他几乎什么也没说。
  只说了一个“请”字。
  他“请“那些人来杀自己!
  因为构陷他的证剧很充足。
  他无法脱罪,更不屑求饶。
  他只有请自己的同门来杀自己,然后好还清昔日恩情。
  那是他一生中最绝望、最愤怒,也是杀气最盛的时刻!
  那些与他要好的师兄姐妹们,他确实是留情了,人家一刀一剑戳他窟窿,他是半点不还手,可当日出手杀他的其他人,包括那些平日与他不要好的师兄弟们,嫉妒他的人,落井下石的人,给他加更多罪名的人,还有当时在大堂的其他武人宾客,这些人出手杀他时,他可没留情面。
  对于这些人,他几乎一指一个。指叩额顶,指印胸膛,指碎颅骨。杀得血流满地、尸横大堂!
  也杀得自己受了重伤,胸前背后一大片墨水般的血迹,手足重创,筋脉被挑,若不是罗神医妙手,他这一代高手,几乎因此沦为一个残废!
  所以现在他一说这个“请”字。
  我就眉头直跳,心头乱崩!
  这意味着他已怒到一发不可收拾。
  谁敢打扰他问仇炼争,他就敢杀人!
  小常也霍然站起,以极粗重的眼神瞪我一眼。他挤眉弄眼间,似在提醒我不要轻举妄动,我只好深吸一口气,先看高悠悠。
  他却只看仇炼争。
  看得一动不动,盯得天长地久,犹如悬崖边的大石在盯凝一片深沉无底的大海,一辈子都不会把眼挪开。
  因为星霄山上一面之缘,他在仇炼争身上看出了如浮云般的孤高傲慢。
  他就像一个悠悠站于云端的人,在另一个人身上看到了自己。
  这是极为罕见的缘分。
  于是就连他,也对这个人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信任。
  为此他甚至在这个人面前放松过,惬意过,还一起讨论过剧情。
  可谁料得到——这个人却不是人。
  而是“畜生”。
  是他找了整整一年的耳环的主人!
  因此他看不见我,只能看见一个深受背叛的自己。
  还有一个死人。
  一个还未死去,却马上要死在他手里的人——仇炼争!
  他用寒刀般冷浸浸的口气,一字一句问:“一年前,是你侮辱了他?”
  仇炼争眉目一动。
  我飞快地瞪他一眼,希望他能聪明点,识时务点,不要乱开口。
  结果他好像是学会了不乱开口。
  他就直接点了点头!
  一句解释都不说!
  我心头一震,想要插口,高悠悠却杀气更浓道:“是你打的那一掌?”
  柳绮行听到此刻,依旧不负众望——他什么都没听明白,彻底懵了。
  钟雁阵眉目肃然,“哗”地站起,小常攥了一双威猛的拳,高大身躯不动声色地朝我靠近,而我这次则以更厉、更严肃的眼神瞪了仇炼争一眼。
  不要承认!
  承认就完蛋了!
  仇炼争似是看明白了,但他还是不打算对高悠悠说谎。
  他深吸一口气,似是回顾某样深重如海底巨石的阴影。
  他目光冷下去。
  神情哀凉如水。
  但还是承认了一个致命的事实。
  “不错,是我打的那一掌。”
  我心头一咯噔。
  完了完了完了。
  你在这个时候承认什么啊?
  你连第一个故事的结尾都没听完就要去死了吗!?
  高悠悠冷冷道:“好,那就请你与我来一场……”
  第二个“请”字了!我吓得马上打断道:“等一等!”
  高悠悠回头冷瞪我一眼:“我没在问你!”
  我也努力瞪回去一眼:“我也没和你说话!”
  我看向仇炼争,再看向小常等人,口气一冷道:“除了高悠悠以外的人,全都给我退到街口那个小吃摊子那儿!谁都不许靠近这儿!”
  我说话时努力挤压面部,做出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口气也不善,这算是吓退了柳绮行的疑问,钟雁阵的关切,还有小常的不忍,却遇上了仇炼争的坚持。
  仇炼争坚持留到最后,想要再留下来,却被我冷冷呵斥道:“仇门主,我有几句话要和高悠悠说,你是想打扰我们朋友说话么?”
  我特意重重咬了“朋友”两个字,本意是为了安抚高悠悠。可高悠悠看着是没反应,仇炼争却看向我,认真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既认了,就没打算再遮掩。你不必替我撒谎。”
  我一愣,他又正色劝道:“而且高悠悠不是我,我听说他当日六亲不认,连自己的同门都杀!像他这样的人,你绝不能像骗我一样去骗他!”
  我知道他本意是好心,可这话我却听不下去。
  你只知他杀了人,却不知他硬生生受了师兄师姐那些重招!
  倘若不是他先受了伤,又被围攻,他怎至于伤重到要我去搭救的地步?
  我面色一冷道:“多谢劝告,可高悠悠再是六亲不认,也不会趁着我救人的时候,反手一掌把我险些打死!”
  仇炼争呆住。
  表情一阵搐痛。
  他本来是要关心我的。
  他不知道我为何忽然生气。
  为何调转枪尖,对着他一顿输出。
  因为他不清楚高悠悠当日经历了什么,只是道听途说得出的这些结论。
  我一刺完,自己也觉得难受,可当着高悠悠的面,我就必须这么刺。
  仇炼争消化完悲哀,看了我,张嘴想说,可什么也没,面容凭空苍白了许多,显得既茫然又受痛,仿佛好不容易建立起一些温暖共识,以为可以重新开始,此时才发现仍旧不够,远远不够。
  但仇炼争毕竟是仇炼争。
  痛归痛,但他很快收敛神情,转头瞪了高悠悠,仿佛在警告着什么。
  我的仇人和我的朋友,居然都在害怕对方会伤害我。
  是不是很好笑啊?
  然后他走了,退到小吃摊那儿和其他人一块儿,他们能看到我和高悠悠,但他们听不到我们说的内容。
  我只看向高悠悠。
  高悠悠终于好好看了我一眼。
  但我只觉被他这一看,如刀锋似的刺入肌骨,面容竟似一疼。
  好厉的一眼!
  我只能硬着头皮,口气一软道:“老高……你是在怪我吗?”
  我这个口气的软和程度啊,据小常形容,是那种我去求亮明哥跳艳舞,亮明哥都不舍得拒绝我的那种软。
  我一般不用这种口气说话的。
  因为太软了。
  也太臊气了。
  属于我听了以后想用脚趾抠出三星一日加个银河系的水平。
  所以高悠悠一听,马上眉头一挑,瞪我一眼道:“不许这么说话!”
  我马上恢复正常,但他也没办法再瞪我,而是恢复了平日的面无表情,认真道:“我没有在生你气。”
  我诧异:“真的?”
  高悠悠面瘫道:“但我要回去看大夫。”
  我疑惑:“你旧伤不是好差不多了吗?难道复发了?”
  高悠悠淡淡道:“没复发,但我眼瞎。”
  我愣住了,高悠悠随即唇角一冷,恨恨道:“我若是不眼瞎,怎么会和那个不是人的东西坐了这么久还看不出——他就是当年那个畜生!”
  我心里五味杂陈,翻江倒海,一张口不知道是该吐息还是吸气的时候,高悠悠就直接坐在了一张桌子上,神态淡如清茶地看着我,道:“之前我们还不是朋友时,你说你绝不会告诉我那个人是谁,所以我自己找了一年,我并不觉得有什么。”
  他语气一转,姿态慢慢下沉,面目迎入了阴影。
  “可后来,是你自己找我来帮你报仇……”
  我心虚地点点头。他目光一冷,又转过头来看我:“我不知道你是心软了还是因为别的,但你明明知道仇炼争是谁……你却没告诉我……”
  他顿了一顿,淡淡道:“唐约……你骗了我。”
  我心里一慌,整个人都有点撑不住。
  但是我硬是咬牙,撑住:“我没有!”
  高悠悠目光一凝:“没有?”
  我只迎上他的眼神,以他一根筋的思路去回应道:“你没有当着我的面问我仇炼争是不是那个人,我也没有当着你的面说他不是,所以,我没骗你!”
  高悠悠冷冷道:“可我问你仇人来了没,你那时说他没来!”
  我正声道:“我等的那个心狠手辣的仇炼争是没来!我等来的是一个心软了、心死了的仇炼争!”
  连高悠悠也没想到我居然会这么答。
  他居然还挑不出错。
  于是他双眉一翻,瞪了我半天。
  看上去几乎想扑过来踢我一脚。
  可最后的最后,他还是恢复成了那个面无表情、寡淡如少盐的高悠悠,只是口气生冷如铁道:“为什么?”
  我叹了口气道:“因为在那一掌和那些侮辱之前,还有一些别的故事。”
  我只把叶小颜的故事,一五一十,如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说给了他,以最快的速度,提炼最要紧的情节,而且几乎是以一种完全偏向于仇炼争的角度去叙述,都快把他从一条新鲜的毛毛虫洗成一条白蝴蝶了。
  说得我口干舌燥,我也不敢停。
  说到最后我只问他:“是我勾引欺骗他在先,你听明白了吗?”
  高悠悠淡淡道:“明白。”
  我再问:“我是主动献身给他解毒,不是他逼迫我,你知道了吗?”
  高悠悠仰头道:“知道。”
  我又问:“至于那一掌,我当时确实恨他欲死,可后来想想,在那种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谁都有可能背叛他,他只能保住自己,才能保住俞星棋等人。你听懂了吗?”
  高悠悠慢慢点头。
  我也松了这一口气,道:“既然明白了,知道了,也懂得了,那你可以暂时放过仇炼争,让我去慢慢对付他,行吗?”
  高悠悠却断然、决然、狠然地否决道:“不行!”
  他像一本散装的书,说崩就崩,没半点余地可谈!
  我听得不解、大惊道:“为何不行?你不是都听到前因后果了么?”
  高悠悠只瞅我一眼。
  极深极重的一眼,却凝集了我认识他以来,从他身上看见过的最多、最深沉,也最丰富的感情。
  是人类的感情。
  复杂难言的感情。
  而不是一个孤独得没有朋友的AI。
  只这短短的一瞬,他便收回这感情,用最平静冷淡如死水的口气,去问一段最为惊心动魄的话。
  “当初在小无相山上,所有人都要杀我,刺我,认为我是那欺师灭祖的畜生,你当时乔装易容,没人认得出你,你混在人群里看着就足够了,为什么要特意跑出来……替我挡下那些刀,把我从血泊里提出来?”
  “如果只是因为嘲我,笑我,出一口恶气,你完全可以在他们打败我以后再来救我,等到那时,我筋脉骨头也差不多废了,你看见一个废人,岂不是更能得意?”
  他抬眼看我,眼里尽是打量与思考。
  “为什么用那么大的力气,废掉你好不容易建立的一个假身份,差一点被人揭露你的真身,甚至和那些人血拼到受了伤……也要救我?”
  我想了想,老老实实道:“我一开始,其实没打算救你。”
  我自嘲一笑:“在那天之前,你十分地瞧不起我,我也厌恶你,那一天他们向你发难,我以为你要倒霉了,得被他们踢下这掌门继承人的宝座了,我其实看的开心得很,我恨不得当场就放两根鞭炮。”
  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说这些阴暗又自私的想法。
  而高悠悠不出意料地受了,问道:“为何后来变了?”
  我苦笑道:“第一,你平时可以不近人情,不懂人心,用你师兄师姐自己擅长的武功去羞辱他们,还自以为做了好事儿。可在生死关头,我却看见你生生受了他们一刀一剑,你死也不还手,这什么道理?我是真的看不明白啊。”
  “第二,我围观到后来才发现,他们不仅要你从那掌门继承人的宝座上滚下来,还要挑断你的手脚筋,废你的七经八脉,打断你的脊梁骨。而你一开始还能支撑,可受了你师兄师姐那些打击伤后,你撑不住了,你倒在血泊里,一个王八蛋趁这个机会踩在你的手掌上,另一个畜生拿着剃刀要割你的手筋,还有一个你的同门,那实在是个卑鄙小人,他趁你虚弱时,拿一把刀在切你的手指,而你已经没有力气去躲开了。”
  我叹了口气:“你实在是我见过最讨人厌的人,可你依旧是个人!”
  我一字一句、毅然决然:“既是个人,就不该受那些腌臜畜生的羞辱!”
  高悠悠听着我的话,始终沉默。
  他就像一汪夜潭似的,在茶棚下隐隐发着静谧的幽光。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他把头一低,像低下一座内心的高山,把那些复杂难言的情绪再一次压了下去,抬起头时,他还是那个面无表情的高悠悠。
  他看向我:“谢谢你给我解惑。”
  我心里一松快,结果他话锋马上一转:“但是你还是骗了我。”
  他补充道:“就像冯璧书没有撒谎,却骗了阿渡,你没有撒谎,却用行动骗了我。”
  他目光一冷,像压抑着许久的怒也在此刻燃烧着。
  “你让我,和这个我找了一年的恶人、畜生,坐在同一张桌子旁!与他一起听书、评论!”
  我听得一怔,我以为自己动情的叙述可以让他放缓心结的,结果他还是怨我的隐瞒,在数我的罪。
  我心中酸楚,无奈苦笑道:“你还是生我的气啊。”
  “我没有。”
  高悠悠轻抬唇,撂下一句最轻的重话。
  “你已经不是我的朋友。”
  我面上一凉,心里一空。
  整个人像是从头凉到了底。血液都被冻结了。
  高悠悠一动不动地盯着我,开口便是响亮一刀。
  “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好,最好的一个朋友!”
  我是被话砸懵了。那高悠悠只道:“你刚刚说出那番话,我便知,若我再受到当日那样的侮辱伤害,不管对方有如何冠冕堂皇的理由,你都不会去放过那个人。”
  他深吸口气,正声道:“所以,我也不会放过仇炼争!”
  说完,他不顾我惊讶到了极致的眼神,直从桌上跳下来,然后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直向那仇炼争方向冲跃数秒,几乎是用生命中最强的速度,最直接的路数,以及最决绝的姿态,飞到离仇炼争不足三尺的距离!
  他一抬手,就是一个杀招,抬起那秀气漂亮的一手指。
  蕴含十成内力的仙人一指!
  去叩那仇炼争白净的额头!
  他要杀人!
  就在此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努把力,希望下章能憋出些好高能的打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