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时候, 人都是头脑控制身体。
当身体本能不受头脑控制的时候,便是没脑子的时候。
季遇但凡还有点儿脑子,就不会任着他们开始。但造物主捏人时,可能是先捏造的躯壳和身体, 确定性别, 然后才在里面塞入一些意识。
于是季遇先是男人,然后才是理智的男人。理智是个看情况加不加的定语, 但男人却是不分场合的事实。
这一刻, 便是男人的本能吞噬了理智。他不管不顾, 忽略了时间与空间, 和另一个男人久违地拥在一起。他咬住了励啸的喉结,想咬断两年都没扑灭的火和渴。
被单愈发凌乱。
其实按照分手前的套路, 准确来说这次不是开始。励啸房间里没有准备什么,而且以他的风格, 那所谓的一会儿时间太短了。
这两个客观因素煞了风景,他们只能饮鸠止渴地耳鬓厮磨, 亲吻抚摸, 却没有彻底走到最后一步。
但他们太过熟悉彼此的身体,就像调酒一样,知道以什么比例去调和和沾染就能迅速达到欢愉和快感。
是心照不宣的默契。默契间又塞了两年的生涩。
两年身体会变化,人也会变,化作了一些小心翼翼的新试探。
他们的肌肤时绷时松, 熟悉和陌生、温柔和刺激、司空见惯和未经驯顺都交融在黏稠的液体中。
于是这酒调的,不是老味道了,灌了些新的。
更烈了。
烈到最后他们都变得茫然, 都是意犹未尽, 欲求不满。
等后面励啸准备去洗澡了, 季遇还看着地上的纸巾原地发懵,耳朵都被舔红到近乎透明。
他和励啸开始了吗?
没吧。
没做,一切都还有余地。
吧?
他只是这样给自己洗脑,但当他真正的脑子回来时,他比谁都明白:
他们是开始了。
要说和分手前有什么不同,就是没结束。
若是结束了还好。有始有终便可以走得干脆断得潇洒。
但这一下,他们似乎只是打了个直硬的破折号,等着未完待续。
愈发说不清道不明了。
季遇站了起来,深呼吸了一口,很迷惘。
他不禁想起他们在一起的第二个周末,兴致勃勃去邻市看音乐节。这是他们第一次去看音乐节,歌手一个都不认识,纯粹是因为励小绝网上搜的“情侣在一起的一百件事”里,这个活动赫然在列。
但他们确实是没经验,关键是也没想过要做攻略。励小绝带了一大包零食,甚至打包了两碗酸辣粉。
是奔着野餐去的。
过安检时他们便意料之中地就被拦住了。
“不能带吃的喝的入内。”保安义正严辞。
励小绝眉毛拧起,像个乡下人般问道:“那我们饿了咋办。”
保安翻了个白眼:“里面有卖的。”
励小绝再次问:“那我带都带了,咋办。”
“要不扔掉,要不现在你们把它吃了再过安检,我们没有替你们寄存的地儿。”
“……”励小绝咬了咬唇,看了下季遇又看了下鼓鼓囊囊的包,季遇手上的酸辣粉味道格外浓烈,他问:“咋办大神。”
“后者。”季遇平淡回答。
于是别人在安检,他们俩在安检旁边,像进行大胃王比赛一样不停地吃东西。
这场面着实滑稽又惹眼。
音乐节总是有打扮得极为靓丽身材又飒的女孩儿,她们都望着季遇和励小绝,励小绝刚好觉得这些零食吃不完了,便举起一袋乐事:“怎么,你们要吃吗。”
“谢谢。”女孩儿们笑,“帅哥,加个微信呗。”
“加微信干嘛。”
“就想朋友圈里多两个帅哥不行吗。”
励小绝点头,掏出手机,“那行,你们可以给我们点赞,但别想和我俩撩骚。”
“……”
季遇硬生生被他这句话给呛到。
他们终究没把零食吃完,季遇忍不住埋怨励小绝真是带了个超市过来。这事儿说来也挺丢人现眼的,但两人都不觉得有啥,他们不在意目光。季遇跟着励小绝,脸皮越来越厚,甚至很喜欢和他一起做这些事。
于是他们狠狠高调了一把,而接下来又来了第二把。音乐节开始后,连接着大屏幕的镜头从乌泱泱的观众头顶们一扫而过,却在扫到他俩时停了下来。
毕竟镜头也爱美。
两人的脸停在大屏幕上足足十秒钟,台下一片花痴叫声。
“卧槽好帅!”
不过两位帅哥表情都挺臭。
励小绝和季遇个子高,身后的人总是想试图绕过他们以取得更好的视野。
挤来挤去的,他们干脆无奈地站在了最后。再加上吃撑了,又被热到了,所以心情就那样,没空挤笑脸。
而第一次来音乐节的山顶洞人们也不知道还有给观众镜头的传统。
励小绝问季遇:“就是因为我带了吃的,我们还要挂在大屏幕鞭尸吗。”
季遇默默地拿手机把这个大屏幕的瞬间拍了下来,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知道,可能是摄像机卡了吧。”
直到后面,他们看到镜头扫到其他观众、尤其是情侣时,情侣们会直接Kiss。
励小绝幡然醒悟:“可惜了,下次扫到我们我就亲你。”
季遇也深感遗憾,狠狠地说了个“行。”
但镜头又不再光顾了。
这个小插曲便在两人之间埋下了一颗“我们欠一顿亲”的种子。
音乐节很嗨很炸裂,即便他们在后排也被彻底点燃。回到宾馆洗了澡上床后,励小绝都还沉浸在几首歌里,一直情不自禁在哼。
季遇本来也被歌给洗脑了,但励小绝一哼他就被励小绝的声音洗脑了。他这会儿躺在励小绝怀里的,跟着他唱:
*春风沉醉的汗水
我经历过那些无休无止的夜晚
自由自在
在皮肤上记下了每一次副歌的到来
合唱着合唱着,就又只剩励小绝的声音了,季遇抬起头来亲他振动的喉结,结果两人都全身震了一下。
季遇干脆咬了一口。
励小绝被咬得先是全身酥软,又陡然变得僵硬。他也不唱了,话都不说一句捧起季遇的脸便吻下去。
但他们的脑海里依然有混着彼此嗓音的合唱,也不知是不是音乐节让人处于了沉浸式的亢奋状态,很难脱离,他们变得贪婪,呼吸愈发急促。
这一晚开始偏离预计。
本来,关于探寻未知领域这事儿,励小绝一直很慎重、紧张。他对初吻都有幼稚的强迫症,更何况是这,他疯狂地查资料,倒不是想能怎样变成老司机,只是破天荒拥有了法学思维,想去规范风险。
他不会主动提议,想说等季遇准备好。
但季遇似乎……
随时都是一副准备好的样子。
这反而让励小绝压力山大。
他不能跟着转笔野人发疯。
在他的规划里,他和季遇来到这一步前,一定要来场严肃的磋商洽谈,像是签订协议般一丝不苟,是要超越百分百、脱离事实本身的彼此点头。
他在等待时机,会有预兆的时机。
直到这一刻,他才意识到,恰到好处与顺理成章是没有预兆的。时机就是一首歌,一段旋律,旋律里的鼓点刚好灵光一现般在这一刻敲满了他的血性、意气和情感。
于是他计划中的严肃洽谈最后只归为了两句话。
季遇咬着他的耳垂,是热热的气音:
“励小绝,我们的副歌什么时候来。”
“就现在。”
他说。
在生疏和拘谨间,他们开始尝试。在暧昧缱绻的顶峰小心翼翼地探寻到深处,身体紧紧贴合,一种坚硬的温柔和灿烂的疼痛。
脑海里有歌,他们被陌生的空气包裹。
后来他们才意识到,那是彼此,空气里是彼此,是彼此的喘息与液体、肌肤与骨肉,是熟悉的对方一起走到未知领域时蜕变的身体。
他们重新认识了彼此。而他们也终于融为了一体。
……
时隔五年,季遇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那一夜。他重新认识了励啸,又本能地觉得不够。
他没有后悔自己的失智,季遇从不后悔,他只是疑惑。
他明明拥有属于自己的原则和属于自己的理性,却他妈的,似乎拥有了一个,
属于励啸的身体。
而励啸被这一次意外搞得,疲惫全被扫空。他很快地收拾齐整出门,换了一套新西装,哪怕比预定的八点半晚了点儿,但还算来得及。
他看上去又成为了一个光鲜亮丽且禁欲的冷凶拽明星。
除了那被咬破了的嘴唇。
“大神,你要对我说什么。”临走时,励啸问季遇,挂着戏谑的笑容。
季遇还处于发愣状态,看着他那有着自己“战果”的嘴唇扬起,想着他就要顶着这张嘴出去招摇,心里不知道是个啥味儿。
他面无表情地问:“说什么,生日快乐?”
“我生日都过了。”励啸嘴扬得更盛,眼里有光,“你要说,你在家里等我回来,一路平安。”
“……”季遇猛地瞪了他一眼。
“等个屁,你快滚吧。”
作者有话要说:
*原歌词来源于一首法语歌Fréro Delavega 《Sweet Darling》,我改编了下,假装这是首中文歌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