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 是婚前发现的，还是婚后发现的？”
“婚前发现是他有问题。”李茹道：“但还是有机会怀孕，所以我选择和他结婚。”
邱少扬道：“那他在发现自己有问题之前, 有没有对你进行家暴过？或者你们婚后，有没有对你进行家暴过？他的脾气如何？”
李茹：“婚前没有，但他当时迫切想要一个孩子，所以交往一年左右，就高频率地要求发生关系, 除了我的生理期之外基本都有发生关系，他有性/瘾。投胎是个女儿之后, 他们家很不满意, 一直要求再生个二胎，要个男孩。直到我生了男孩，他们家才开始给我好脸色看。”
“婚后生了女儿, 他们家里不满意, 那时候我有点产后抑郁症，不愿意配合他再生的时候, 他会用强。家暴过两次，后来我就一直很配合他，就没有家暴过了。”
邱少扬道：“所以其实他是有家暴史的。”
李茹点点头：“有。”
邱少扬：“很感谢你能够配合我, 回答了这么多问题。”
李茹：“真的是他杀了江凤霞吗？”
邱少扬：“目前警方还在调查。”
李茹就没有再继续追问。有些话, 问了也不一定就能够有结果。
从屋里走出, 李富强快步地朝他们两个走过来。
明堂见状也快速跟上，生怕李富强会攻击邱少扬。
邱少扬本人倒显得不那么在意这个问题, 和李茹再次致谢。
邱少扬和明堂带着伯迹洋在周围转了一圈, 随后三个人上车离开。
明堂问道：“你都问到了什么？”
邱少扬说道：“从李茹处, 我了解到他曾经有家暴史, 家暴过李茹两次，并且李茹告诉我，周权的精子活力不够，自然受孕比较难，所以即使江凤霞不吃避孕药，她怀孕的可能性也比较低。”
明堂：“周权自己知道吗？”
邱少扬：“一开始应该不知道，李茹两三年怀不上孩子，去检查了才知道，后来他们是人工干预才有孩子的。”
“而且据李茹所说，周权包括他母亲都急切地希望他能尽快地有个孩子。”邱少扬想起了李晓华的那番话，“我记得李晓华说过，他们结婚几年江凤霞都没有怀上孩子，镇上有不少人都在传是周权不行。无论是周权，还是周权的母亲，迫切地想要一个孩子，应该也是想证明周权不是不行。”
伯迹洋冷笑着说：“结果事实证明，不行就是不行。”
他又说：“对于一个男人，不行确实是挺大杀伤力，毕竟这是男人的尊严。”
明堂很赞同伯迹洋这话，这对于绝大多数男人来说，都是不宣于口的潜规则。
明堂意味深长地看了邱少扬一眼，随后又有点儿小骄傲。
邱少扬懒得搭理他，耳朵却微微发烫，听明堂哼起了小曲，说道：“好好开车。”
明堂：“好好开着呢。”
很显然，他们说的不是一种车。
碍于伯迹洋还在后座，邱少扬没回怼他。
不然他们两个高低要在这盘山公路上飙车速。
伯迹洋偷偷地地瞥了邱少扬一眼，看到邱少扬红了耳尖，暗暗看向窗外偷笑。
他不知道这样的两个人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但是他们站在一起的时候，又十分合理。
两个人看起来八竿子打不着，但实际上却不是如此，两人彼此契合，默契很好。
爱情分很多种，邱少扬和明堂这种并肩而行，属于让人羡慕的那种。
爱情中美好的样子，在他们的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知道的人，就知道他们深爱着彼此。不知道的人，只会以为他们是关系很好的搭档。
我足够爱你，但我不需要全世界都知道我爱你，只要你心里清楚，足矣。
这种感情，伯迹洋很羡慕，同时也很想拥有。
回到公安局，陆长风朝他们投来期盼的目光。
明堂将邱少扬的发现转述给了他。
这一趟周家之行，没有低于陆长风的失望，也没有高于他的期望。
总体来说，收获不大。
没有发现凶器，没有确定案发现场，没有其他辅助证据。
邱少扬道：“要不我进去和周权谈一谈。”
陆长风：“谈什么？”
邱少扬：“或许我可以激怒他，让他自己露出破绽，又或许，我可以从他的言语之中，寻找出破绽。最起码一点，我们可以断定，他肯定是犯了重婚罪。”
现在没有更好的办法，陆长风拍板决定，“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死马当成活马医。
论观察人心言行，在场没有人比邱少扬更擅长，毕竟他是专业的。
若想靠着审讯寻找突破口，没有人比邱少扬更适合。
邱少扬看向明堂：“你和我一起进去。”
“乐意为你效劳。”明堂站到了邱少扬的身边。
邱少扬看了他一眼，说道：“你进去以后，全程保持冷脸就好了。”
“怎样的一种冷？”
邱少扬：“拿出你吓唬人的气势就行了，他不敢和我对视，所以我需要一个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搭档，让他无处躲避。”
明堂伸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交给我，保证效果能让你满意。”
二人走进审讯室。
周权看到为首走进来的人邱少扬，往后一看，进来的人是明堂。
那种嚣张的气焰就已经消了一大半。
之前陆长风审他的时候，他和陆长风打得有来有回，太过于嚣张。
此时，他看着两个让他可以吃瘪的人，自然没有那么嚣张。
邱少扬看他这表情，故意逗他：“怎么，不欢迎我进来啊。”
周权：“没有的事，这里是公安局，你想进来，自然就可以进来，没有人会反对。”
邱少扬道：“也不是谁都能够进来的。”
周权轻笑了一下，没有接话。
邱少扬乘胜追击，“我感觉你，好像不是很想和我讲话？”
“没有啊。”周权抬头看了邱少扬一眼，很快就转移开视线，“你想多了。”
“是吗？”邱少扬问道：“那你为什么眼神一直回避我，从我们第一次聊天，你就一直视线回避？”
周权又一次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眼睛看着邱少扬，坚持了一会儿，说道：“没有啊，我只是不习惯视线长时间地停留在某一处罢了。”
邱少扬语气轻松地说：“不必紧张，我就是简简单单地和你唠家常。”
周权看了邱少扬一眼，随后转向明堂，发现明堂没有好脸色，收回了自己的视线。
邱少扬：“我刚从你家回来，和你的老婆聊了一下天。”
周权脸色微变，随后问道：“你们聊了什么？”
邱少扬平淡地说：“聊了一些你们私密的话题，也知道了一些你们之间的事情。”
至于知道了什么，邱少扬没有说，要给他保留悬念，这样他才会记挂这件事。
“你和江凤霞结婚四年都没有孩子，和李茹结婚一年多就有了孩子，速度还挺快。”邱少扬道：“要养活两个孩子，确实也挺不容易的哈，你这两个孩子都在上学，一年开支不小吧。”
周权道：“还行，能够维持一家人正常生活的水平。”
邱少扬：“你们家，你是唯一的收入来源吧。”
“是。”周权坦然承认道。
“孩子再大些，需要的东西多了，老人也老了，经济上面会不会有压力？”
周权道：“家里还有部分存款，也没有车房方面的压力，一个月收入够一家人的开销了。”
邱少扬：“如果你很长一段时间不在家，他们能够撑多久呢？”
周权瞬间警惕，“你这是什么意思？”
“随便拉拉家常，不用引起恐慌。”邱少扬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这么气定神闲，反倒是周权不淡定了，“你想表达什么？”
邱少扬道：“李茹说你家暴过她。”
“她胡说的。”周权道：“我从来不打女人。”
邱少扬却是一副，真的吗我不信的表情看着周权：“可是，江凤霞也说你家暴，你的两任妻子都说你家暴。”
周权矢口否认：“我没有。”
邱少扬道：“李茹还说你不行，你们是人工干预受孕，不是自然受孕。”
“她还说了什么？”周权此时的脸色十分难看，随时都要爆发。
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邱少扬无视一切风险，顶着周权的压力，心无旁骛地说：“她说你们在江凤霞失踪的第二年，就已经开始频繁发生关系，还说你迫切想要一个孩子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所以在交往的第二年里，除了她生理期之外，你们一天都没有休息，去医院检查了才知道，是你不行，而不是她不行。”
陆长风在监控室里听到邱少扬说最后一句话，直接惊讶地张大嘴。
太勇敢了。
任何一个男人被别人说不行，都是在雷区上面蹦迪啊。
邱少扬不仅在人家的雷区上面蹦迪，还在疯狂触碰周权的底线，“你和江凤霞结婚四年都没有孩子，不仅仅是因为她吃避孕药，根本的原因其实是你不行，所以镇上才会流传是你不行的言论吧。”
陆长风感觉要不是周权和邱少扬之间隔着一定距离，并且周权手上还有手铐，周权绝对是要站起来，邦邦给邱少扬两拳的。
伯迹洋道：“邱顾问也太勇了。”
陆长风：“不服不行啊。”
伯迹洋：“要是周权真的给邱顾问两拳怎么办？”
陆长风道：“拘留日期+1。取决于你邱顾问的心情。”
伯迹洋竖起大拇指：“邱顾问，我的神。”
左一句你不行，右一句你不行，在周权的耳边不断地徘徊，始终不肯消散。
他看邱少扬的眼神，都能够喷出火来。
周权气愤地说：“她要是不吃避孕药，说不定我们早就有孩子了，镇上也就不会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传闻。”
邱少扬：“但你们之间无法自然受孕，她就算不吃避孕药，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啊。”
“你懂什么？”周权冷眼看着邱少扬：“我的精子活力是逐渐下降，早期她要是不吃避孕药，我说不定还能正常拥有一个孩子，是她剥夺了我的权利，还让人觉得是我不行。”
“不愿意和我亲热，却愿意和别的男人眉来眼去。”
邱少扬微微勾起唇角，鱼儿上钩了。
他道：“据我们调查，江凤霞并没有和别的男人有亲密的举动。”
周权冷哼：“天天出门打扮得漂亮精致，回到家却不愿意给我好脸子，躺在床上和木头一样，一点反应都没有。不管别人做什么，她都和木头一样一声不吭，出了家门却和别人谈笑风生。”
“只要一看见我，脸瞬间就拉了下来。”周权道：“我才是她的男人。”
邱少扬道：“据我们了解，她没有任何出格的行为，那些你认为的和别人男人谈笑风生，不过是正常的人际交往需求。”
“放屁！”周权呸了一声，“明知道陈军对她念念不忘，她还多次搭乘陈军的车回家，这不是她的问题，难道是我的问题？”
“她搭乘陈军的车回家，是因为她的车没电了，或者是坏了，你也不去接她。”
周权：“她压根不想见我，我去接她有用吗？”
邱少扬：“你都没接过，你怎么知道有用没用？”
周权一时间被噎住了。
转而又说：“可我警告过她，不许她再坐陈军的车，她还是在座。”
邱少扬问道：“那你了解过原因吗？”
周权又不说话了。
邱少扬道：“你心里难道不清楚你是在冤枉她吗？其实你心里是清楚的，你很希望她真的和别人有点什么，以此让你抓住把柄制衡她，但她没有。”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想要用孩子来拴住对方的心，都是悲哀的。”邱少扬想起了最开始江凤霞嫁给周权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对他有好感，年少时喜欢过。
嫁了之后才发现，年少的那点喜欢，真的不足以支撑他们走下去。
邱少扬说：“我想，江凤霞一开始嫁给你，是因为喜欢，是你的做法，将她心里的那团火苗熄灭了。”
周权想要否认这一切。
邱少扬又说：“别急着否认，你为什么能够比过姚兴祥？因为你比姚兴祥有钱吗？你比姚兴祥长得帅吗？都不是，你之所以能赢了姚兴祥，是因为江凤霞喜欢你。”
“她也没有背叛你，是你自己从一开始就清楚，你自己不行，你的条件没有别人的好，你的工作也好学历也罢，都不如江凤霞体面。”邱少扬毫不留情地拆穿周权一切的借口和掩饰，“一切的一切，都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罢了。”
周权爆发嘶吼：“我没有，你胡说。”
邱少扬等他吼完了，发泄完了，看向他：“那你为什么不敢直视我？”
周权冷静下来，看向邱少扬，“你想诈我。”
邱少扬比他更冷静：“我只是在和你陈述事实。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你的自尊心在作祟罢了。李茹和你有着相同的背景，她没有见过太多的世面，到过最远的地方应该就是春城，这样的一个女性，依附着你生活的女性，才是你需要的，因为这可以让你的自尊心得到满足。”
“江凤霞不是，没有你，江凤霞会更好。”邱少扬的言语如同冰锥一样刺向周权，“江凤霞的成就取决于他自己，而且她的社会地位比你要高得多，她是教书育人的老师，她受人尊敬，爱戴。在所有人的眼里，她嫁给你，是你高攀。在外面别人看到你，更多地会想到你有一个做高中老师的媳妇，别人只会说你是江老师的老公，而不会称呼江老师是你的老婆。”
“作为一个自尊心极强的男人，你才会不断地想要征服江凤霞。当婚姻变成一方对另一方的驯服，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从平等变成偏向一方，一切都会发生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