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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悔。
问就是后悔。
钟闻澈坐在车里, 回想起刚才那一幕，无比痛恨自己为什么要硬生生造出个干爹梗。
不“造”就不会死。
江行眸光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又转回来, 落到钟爸爸脸上。
“你可能认错人了。”他平静说。
“哦对对对。”钟闻澈正愁不知该如何化解社死，江老板这么一说倒是启发了他新思路，赶紧顺着话头溜下来，“我爸有脸盲症，隔壁老王都能认成我。对不住啊, 江总，对不住！”
钟铭：“……”
江行：“……”
钟闻澈说完立马拽着“脸盲”老爸跳上车, 飞一般逃离现场，甚至都没再敢回头看一眼“干爹”江行。
车子在马路上一路奔驰，道路两边炫彩的灯影映着两人的脸, 飞快向后, 钟铭开着车, 一语不发。钟闻澈脑袋昏昏沉沉, 也不想说话。
下了高架桥, 再有一个路口就要开进社区。
钟铭吸了口气, 侧过头：“怎么, 还不准备把你和干爹的故事讲给我听？”
他这个亲爹可是相当感兴趣。
“唉, 爸，你就别嘲讽我了吧。”钟闻澈揉着不通气的鼻翼, 叹了口气，顿定片刻, 把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口气全都招了, “我的错, 你那条领带我借给了我们江老板, 他早晨临时有会，去商场买我怕来不及，刚才给你拍照的那条奢侈品就是他回赠你的新的……”
“这不是重点。”钟铭打住他，抓主要矛盾，“我现在有件事必须搞明白，就是你为什么要认你老板当干爹……咋的，嫌我一个人太寂寞，非要给我凑个哥俩好？”
“我那就是开个玩笑。”钟闻澈捏了捏眉心，没想到一时口嗨代价会是如此之大，“江总对我们关怀备至，照顾有加，和他共事真的能感受到亲人般的温存。”
钟铭：“……”
钟铭：“儿子，我咋感觉你好像缺爱呐。”
钟闻澈：“……”
钟闻澈：“爸，请你不要把我们纯洁的上下级感情想复杂。”
车内有过片刻的凝滞，钟铭动了动嘴唇，没再说话。
默默把“干爹”事件又捋了一遍，当那句“工作上指点我，生活中温暖我，经济上支援我……”再次活跃在脑海——
“哎呦我去！”钟铭激动地一拍大腿，像是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把副驾驶的钟闻澈吓了一跳，“儿子，你这位老板对你这么……特别的吗？指点你是正常，可温暖你和支援你，这这……”
这怕不是个老色批吧！
“爸，江总绝对正人君子。”钟闻澈猜到他想说什么，眼里透出无限坚定说，“我敢用项上人头担保，你一百个放心。”
钟铭：“我是怕你被人诱惑，这世界的坑一个接着一个，你未必都能看得清。”
“我知道的，谢谢爸。”钟闻澈垂下眼皮，手指抠着座椅，“我不会被他诱惑，哦不对，是他压根就不屑诱惑我，他是高高在上的大佬，是男神，哪看得上我这颗小草根。”
“草根怎么了，他凭什么看不上！”钟铭愣了愣，又激动得一拍大腿，愠怒，“我儿子生得好，长得好，遗传了我一身优秀基因，他看不上纯属脑子有问题！”
钟闻澈直捏眉心：“你跑题了，优秀基因。”
钟铭：“…………”
钟闻澈觉得再说下去，老爸都快要被江行诱惑了。他闭了闭眼，转回头：“爸，我这么跟你说吧，我不可能对江总有什么心思，他更不可能对我有什么心思，我们的关系就仅限于工作。要是我说谎，罚缴未来二十年年薪。”
“诶，这个可！”钟铭听到这总算吃下定心丸，“你要说玩钱的，那我也就算放心了！”
“……”
周末，钟闻澈在家休养生息，养了两天病，周一上午，参与团建的员工在机场集合，公司包机前往目的地。
下了巴士，一进VIP候机室他就四下里张望起来，习惯性去找一个身影，半个小时后，人陆续来齐，前面几架包机上的员工开始陆续登机，那个身影却仍然没见到。
行政部经理姚蒙和两个专员举着喊话筒在偌大的候机室穿梭。
“技术一部329人，准备登机，准备登机。”
“大家拿好行李，提前出示电子机票，身份证。”
“品牌宣传部106人，市场部178人，20分钟后登机……提前做好准备。”
待姚蒙经过身边，钟闻澈凑过去问了句：“姚经理，总经办什么时候登机。”
姚蒙看了眼手中一张行程打印单：“钟秘书，你们要稍微等一会儿了，总经办最后一个。“
怕他有意见，顿了顿，又补充了句，“虽然登机晚，但你们的飞机比别人要舒适，所以多等一会儿也是值得的，对吧。”
“嗯呐。”钟闻澈压根也不关心第几个登机，他关心的是别的事，扭头往周围又看了一圈，说，“我看江总还没过来，一会儿轮到我们登机，还等他吗？”
“啊！江总？他什么时候说去了？”姚蒙的眼珠一下子瞪圆，肉眼可见得紧张起来。
“没有没有。”钟闻澈赶紧解释，“我就是不确定才问问你。”
“我的妈，可吓死我了，还以为把大老板丢下了。”姚蒙长舒一口气，缓过劲儿来说，“江总应该是不去了，事务繁忙，日理万机，之前订酒店都没给我们信息，而且这几次团建他哪次也没去啊。”
“哦，这样喔。”钟闻澈垂下眸子。
本是意料之中，可确定之后，觉得心里头还真是有点儿发空。
四十分钟后，总经办和接待部开始登机，包的是架小飞机，总共五十个座位，就像姚蒙说的比大型客机要舒服。座椅宽大可以随意调节，坐着和躺着都可以。
钟闻澈选了个中偏后的座位，刚放好行李，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你好，可以帮我放一下行李箱吗？”
他转回头，看到接待部一个小男生站在身后，个子小小的，戴着一副占据了他半边脸的大框眼镜，身型很瘦，看上去就很柔弱。
“行，把行李箱给我吧。”他作了个手势。
小男生嘴巴很甜，道了谢：“你好好喔，谢谢钟哥哥~”
钟闻澈喉头一噎，“……还是叫钟秘书吧。”
他虽不是直男，但如此之嗲的叠词词却也承受不来。
小男生应该是新来的，之前没怎么见过，出于礼貌，放好行李箱后，他侧过头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柳熙熙~”
钟闻澈：“……”
柳熙熙笑了笑，身体往前一倾，带过来一股浓浓的香水味。
“钟哥，咱俩还没加过微信呢。”他晃了晃手机，说，“从我入职那天我就知道你，一直想认识下，只是没机会。”
“哦。”钟闻澈也笑了笑，抑制住想打喷嚏的冲动，把手机递过去：“你扫我吧。”
“欧克克~”
加完微信，两人各自回到座位坐好，20分钟后飞机起飞。
钟闻澈闲来无事，连上空中wifi，刷抖音。
刚刷了没两分钟，身边柳熙熙便探着脑袋凑了过来：“诶，钟哥，你也喜欢看小视频？”
“还行，闲着没事会乐呵乐呵。”钟闻澈说。
“那你喜欢拍吗？”
“不是让你拍，是让你出镜做演员！”柳熙熙一下来了兴趣，“我有个工作室，平时都会做一些小视频，喏，你看，这还有些小剧本，说不定你感兴趣!”
说完他点开手机上某APP，往钟闻澈跟前递了递。
钟闻澈一边努力屏息，不让香水味攻击他脆弱的鼻粘膜，一边往手机屏幕上扫了两眼。
不看不知道，一看三观出了窍——
【京城第一阔少在情人节当天买了不带情人大名的高位热搜，京城名媛群炸了……】
【穷小子次日在豪华大床上醒来，看着身边的美艳贵妇惊呆了！怎么是她，宇宙第一集 团女总裁！他逃，她追，他插翅难飞……】
钟闻澈：“…………”
传说中十年脑血栓霸总小说？！
这么辣眼睛的东西光是看看都尬到脚趾抓地，更别说是友情出演了。
“那个，我不太喜欢霸总文学。”他换了个委婉的说辞，礼貌拒绝。
柳熙熙啧了一声，还不想放弃：“钟哥，你长这么帅，绝对上镜，拍一个吧，说不定能一炮而红。”
“……不了。”钟闻澈摇头，“我淡泊名利，清心寡欲，人淡如菊。”
柳熙熙：“……”
柳熙熙：“哎呀，你就试试嘛，就试着拍一次，菊哥，哦不，钟哥。”
“真不了。”钟闻澈又重复了一遍，为防止柳熙熙继续纠缠，他从背包里翻了一通，翻出一台办公笔记本。
“咳，小柳同学，我还有工作没做完，就不陪你聊了哈。”他摸了摸鼻子说。
柳熙熙皱了下眉头：“不至于吧，出来玩还要工作！”
“嗯呐。社畜狗，身不由己。”
说着他接二连三打开word，excel， ppt。
柳熙熙看得是一愣一愣的：“……牛逼，是个狠人！”
“错了，是个狼灭。”
“……”
说是加班可又不知道该忙点啥，钟闻澈叹了口气，万般无奈下敲着键盘，写起了个人年终总结……
第一、工作思路……
第二、目标任务完成情况……
写着写着，他渐入佳境，全身心投入，甚至连空姐有没有过来送餐饮都没察觉。
最后竟写了满满两页word。
直到飞机即将下降的提示声音在机舱内响起才终于抬起头来。
“嗯？要降落了么？”钟闻澈伸了个懒腰，晃晃微酸的脖子。
“嗯。”柳熙熙在旁边草草应了一声。
钟闻澈偏过头，看到他正抱着手机，挡了半张脸，姿势有些奇怪。
见到他转过头，柳熙熙马上坐直身体，收起手机放进口袋中。
“加完班了？”
“嗯，加完……”
“我的天，你居然在飞机上加班！”钟闻澈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一转脸，就见王栋站在座位旁边，无比震惊地盯着他的电脑，“钟总，咱们总经办要开始内卷了么？”
钟闻澈：“…………”
“我真怀疑你是江总失散多年的二弟，太拼了。”王栋摇摇头，叹了口气，又拍拍他的肩膀说，“别太卷了，给我们留条活路吧，算哥求你~”
“行吧，那我就到了酒店再加班。”钟闻澈说。
王栋：“……”
待人走后，卷王澈收拾好笔记本，做好准备下机。就在这时手机响了，他摸过来一看，王栋给他发了一张照片，后头还有一条消息。
【总助王栋】：阿卷，你是不是欠那个柳熙熙钱了，我过来过去，发现他盯着你看了一路……
钟闻澈愣了愣，简单回复了几个字，垂眸想了想，把手机扔回兜里。
中午12点半，飞机抵达目的地S市。
S市是一座亚热带小岛，12月，北方是北风潇潇，雪花飘飘，这里却是艳阳高照。
钟闻澈在机场洗手间换好薄T恤，坐上来接机的酒店商务车。
“欢迎你们。”司机师傅操着一口当地口音大声说。
王栋打开窗子，自拍杆都安排上了，街道两旁的棕榈树一排排闪过，他一边拍一边问：“酒店多久到啊，师傅？”
“四五十分钟吧。”司机说。
他预测得并不准，车子在进市区的路上堵了半个多小时，到达酒店门口，钟闻澈都快在车上睡着了。
由于最后一个到达酒店，其他人已经各自领了房卡上楼去休息了。
姚蒙不知去了哪里，只留下一个行政专员在这里等他们。
“嗨，小莉。”王栋打老远就朝行政小姑娘招手。
“你好，王助，姚经理出去接人了，你们赶快check in，趁这会儿人少。”小莉指引着他们一行六人来到前台处。
几人拿出身份证纷纷递过去，前台一通核对，捏起其中一张身份证，抬起头：“请问钟闻澈先生是哪位？您没有提前预订房间。”
钟闻澈愣了愣，带着询问的目光转向小莉，通常订房间都是行政专员来负责。后者也愣住了，一个健步跨到前台面前，咬着嘴唇说：“不可能啊！人员信息我核对了好几遍，你再好好看看！”
“您好，我这里也核对了几遍，确实没有。”前台保持微笑道。
“这不对劲，咋可能呢！”小莉有些着急，眼圈都有点红了，钟闻澈走上前，安慰她：“没事，再订一间就好。”
“先生，不好意思，标间、大床房、商务已经全部订完了。”前台略带歉意说。
“……”
“现在酒店就只剩下套房，分别是行政套和总统套。”
这回轮到钟闻澈着急了。
他是普通员工级，套房，他不配。公司的预算也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而调整。
为难之际，王栋、柳熙熙还有另外几名同事都凑上前来。
“这事肯定是酒店的问题。”一名男同事护着小莉。
“现在不是追责的时候。”王栋说，“先解决问题。”
钟闻澈想了想，又转向前台：“你确定除了套房没有其他房间了？”
“抱歉，没有。明天中午可以腾出来。”前台回答说。
柳熙熙环抱着胳膊，坐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笑着说：“你今天水逆了，钟哥，要不，来我房间一起住吧。”
“你那是标间，总不能让他打地铺。”王栋瞥了他一眼，接过话头，又晃了晃房卡，对钟闻澈说，“你来跟我住，我房间是高级大床房，要是怕挤到我，就在床中间摞一摞枕头。或者再压两床被子也行。”
“……”
虽然发言过于直男，但不失为可行性方案，总比更换酒店要方便，反正只是将就一晚。
钟闻澈想了想，点点头，正准备采纳王栋的建议一起住，忽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
“你们堵在这做什么。”
声音过于熟悉，所有人当即转过身去。
那张棱角分明的帅脸映入瞳孔，钟闻澈瞳孔一缩，惊喜又震惊地喊出了声：“江总！”
他来了，他来了，他迈着高冷霸道的步伐走来了。
江行冷俊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挺拔的腰身和长腿吸引着大堂所有人的注意。
钟闻澈兴奋地两眼放绿光，恍然间竟有一种阔别多年喜相逢的感觉。
江行看了他一眼：“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都聚在这里。”
“唔，房间预订出了点问题，现在只剩下行政套和总统套了……”钟闻澈简单解释了一番，“不过都已经解决了，王助理出让了半面床位，我们打算睡一间，将就一晚。”
王栋笑了笑，走上前搂上他的肩：“和谐有爱，互助互爱。”
钟闻澈回馈了一个甜美的笑容：“中国好同事，不愧是你。”
江行：“…………”
他的目光依次扫过他们的脸，深不见底的眸子情绪难明。片刻，他抿了抿嘴唇，转向前台：“给他一间套房。”
钟闻澈：“？？？”
“好的，您稍等。”前台马上低头操作，不敢有一刻耽搁。
空气陷入沉寂，周围人愣了几秒便被王栋全招呼走了，只留下江行和钟闻澈两人。
片刻，钟闻澈绞着手指，挪到江老板身边，压低声音，小声说：“江总，这套房……补差、差价……”
“差价不用你管。”江行皱眉，语气中夹杂着一丝丝沉，“有空房间不住，和同部门的在一张床上挤，其他人会怎么看。”
钟闻澈傻愣愣：“……怎么看？”
江行：“寒酸。不体面。”
钟闻澈：“…………”
没记错的话，他和江老板貌似也曾这样“不体面”。
等了五六分钟，前台从电脑前抬起头：“你好，现在还有两间行政套，一间挨着江总的总统套房，在57层，另一间在56层，也就是下面一层，您想住哪一间？”
“我要57层的那间。”钟闻澈听完当即表态，转向身边人，笑出了一脸天真无邪，“在江总旁边肯定比在您下面体面！”
“……”江行额角一跳，转瞬移开视线，“你随便。”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澈澈，无论在上面，在下面，在旁边，江总都会让你体体面面！（狗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