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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周六, 江行的飞机中午12点落地，钟闻澈上午又去了一趟公司。
昨天江老板给了他充分的人事任免权，他准备一早过去给人资总监写一份说明, 把晶圆在建基地那位项目负责人的辞退理由与昨晚起火事件发生的详情阐释清楚。
这才对得起江老板沉甸甸的“完全信任”。
休息日的公司大楼比以往安静很多，车库里停的车子少了三分之二，不过钟闻澈却还是在停车时遇上了王栋。
最近这两三周时间，他们是总经办公认的“加班CP”。
“你是过来加班的吗？”两人一碰面就同时问了对方一个同样的问题。
钟闻澈笑了笑：“过来写份材料，顺便中午去机场接江总。”
“诶？江总今天回吗？我之前听路总说他们还要两三天收尾。”
“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接到的通知, 他说那边的工作没有需要他亲力亲为的地方了，倒是国内有件比较紧急的事。”
“那可真是太好了！”王栋伸了个懒腰, “江总提前凯旋，我也就不用上山烧香了。”
“嗯呐，总经办的当家人了总算又回来当家啦！”钟闻澈神清气爽地说。
两人一起坐上电梯, 一个去35层, 一个去37层。
钟闻澈一进办公室就打开电脑忙活了起来, 写完辞退说明, 给人资总监发了邮件, 抄送江行, 不出10分钟, 就收到了江总的回复邮件。
【已阅】
我天, 真够效率！钟闻澈打心里敬佩江老板无时不刻不在工作的拼搏精神。
正要摸过手机，在微信里吹上一波彩虹屁, 王栋就在这时推开门进来了。
“小钟钟，你帮我开下江总办公室的密码门呗, 今天行政的都没来, 我去给他打扫下卫生。”
“okok。”钟闻澈站起来, 发现王栋还抱着一大摞资料文件之类, “这些是……？”
“害，都是要给江总审批的。”王栋拍了拍臂弯里的那一厚沓，“其实要说电子版本的审批也可以，而且更方便，但是江总最近可能太忙了，人又在国外，发给他的邮件全是未读，微信也回复得相当慢，或者干脆就不回。不过，好在这些都不是很着急的审批单。”
“哦。”钟闻澈动了动嘴唇。
……嘶，江总忙到那个地步了吗，刚刚不是还回复了自己的邮件？
而且还是抄送的。
他心中疑惑满满，却也并没有质疑江老板无时不刻不在工作的拼搏精神。
肯定是王栋用了夸张的修辞！绝对是！
输入密码，开门进了总裁室，王栋放下一厚沓资料就开始收拾起卫生。
吸地，擦桌子，给绿植浇水，放上淡淡木质香的香薰……钟闻澈本来也想加入，却在此时收到了江行在微信里给他下的工作指示。
需要他现在帮他传一份技术资料，加密级别。资料在他的台式机电脑里。
钟闻澈按照他说的层层打开他的文件夹，像是掀套娃似的把那个放着四星机密资料的文件夹找到，打开，核对，然后登陆邮箱给江行发了过去。
叮得一声发送成功，他刚准备关机，电脑屏幕上不知哪个程序弹出了一个提示框。
【wssa监控系统提醒：是否将系统升级至2.0版本】
钟闻澈一愣，又读了一遍提示信息，招呼王栋。
“王助，你知道啥是wssa监控系统吗？”他没见过这个程序，也不知道江老板这是在监控什么玩意。
“什么系统？”王栋把吸地器立在墙边，走过来。
钟闻澈闪了闪身，指着江行的台式电脑桌面，说：“就这个，你听说过吗？”
王栋的脸色在看过去的瞬间僵住了，一抹想要竭力掩饰慌乱却又掩盖得不怎么成功的神色溢出了眼底。
“呃这个……这、这就是一个普通监控系统。”
wssa监控系统，那是几个月前在他的建议之下装在钟闻澈办公室里的，那个时候他们怀疑钟闻澈和竞争对手公司有地下金钱交易，换取商业机密的那种，便暗中调查。
后来江总说不需要调查了，钟闻澈没有问题，这件事暂且搁下。
至于监控摄像头的后续……
王栋猛地想起了什么事，趁钟闻澈不注意赶紧背过身，摸出手机，查了下几周以前的微信记录。
记忆深处掩埋着的某个信息被突然拎出来，见了光，炸开了缝隙，炸得他脑子嗡嗡直响。
那还是团建时公司自助晚宴的那一晚，江老板在晚宴快结束时曾给他发过一条信息，让他尽快拆掉钟闻澈办公室里的监控摄像头。
但是他那晚喝昏了脑子，只是草草看了一眼信息就搁下了。
谁知道回来后竟然给忘了。
王栋暗骂自己是猪脑子，心虚极了，慌慌张张赶紧说：“这、这个系统不用升级，要不钟秘书你放那里吧，我来处理吧。真的，我来就行了。”
钟闻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动动鼠标，直接点了提示信息框里面的【否】。
下一秒，对话框消失，页面迅速切换，一个实景监控的场所画面赫然出现在了屏幕当中。
王栋：“！！！”
钟闻澈：“？？”
嘶，这什么地方，怎么感觉这么眼熟？
直勾勾地盯着电脑看了好几秒，他这才反应过来被监控着的竟然就是自己办公室。
高清、□□、就和看直播差不多。
他办公室竟然有个隐秘的摄像头？原来他是一直在被江行监控着吗？！
那一瞬间他觉得像是有人往他在他心脏上打了一拳，震得他整个胸腔咚咚作响。
他知道很多公司都会在多人一起办公的区域安装监控，多半为了公共工作区域的安全性。
可他那是一个人的办公室，这样做未免太有针对性，几乎就等于把【你有问题】写在他脸上了。
而且这么久了，他竟然一点儿也没有发现。
不知是该骂自己愚蠢粗神经，还是该质疑江行的初衷。
“钟秘书，这个监控其实根本就……”
“王助，我还有点事儿没忙完，先走了，”钟闻澈觉得自己这会脑子有些乱，听不进王栋跟他说任何东西。
就只想马上找个没有人的地方静一静，缓一缓，沉一沉。
“你打扫完卫生直接关门就可以。”钟闻澈交代完，就把监控画面关掉了，随后有关了江行的电脑，起身走了出去。
回到自己办公室，关起门，他里里外外找了好几圈才发现了那个该死的摄像头。
它比一般公司安装在办公区或者走廊安装的那种小了两圈，就像是个鹌鹑蛋似的贴着房顶。
谁也不会闲着没事斜仰45度仰望屋顶，不仔细找是根本发现不了的。
钟闻澈撑着胳膊坐在椅子上，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酸涩，烦闷，憋屈，更多的是不理解。
就这样直愣愣地坐了20几分钟，脑子里好像很活跃，想了很多事，又好像一直宕机，空白一片什么都没想。低头看一眼时间，10点了，该去机场接人了。
钟闻澈犹豫了片刻，穿上外套，开车去了机场。
一路上他设想过各种把这个问题问出口的方式，但当他见到从机场出口走出来的那个男人时，好像忽然就感觉他应该是开不了这个口了。
不是不敢问，是怕听到他最不想听到的那种回答。
和江行口中的【完全信任】完全相悖的某个答案。
不远处，江行提着行李箱朝他走来，三周没见，瘦了一圈，浅灰色的长风衣随着入口通道里的风向后摆动，墨镜摘下，深邃的眼眸里闪烁过一丝笑意。
虽是淡淡的，但透出一股难得一见的柔和。
“好久不见，钟闻澈。”
钟闻澈看愣了几秒钟，收回思绪，也牵了牵嘴角，说：“江总一路上还顺利吧。”
“路上很顺利，昨晚订票不顺利。”江行似乎心情很好，很有倾诉欲，“今天飞国内的航班太少了，包机回来的。”
“啊。”钟闻澈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转身指指旁边的电梯：“车子在停车场，咱们走过去？”
“嗯。”
步行到停车场有一段距离，中途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回到车上，放下行李箱，钟闻澈绕到后座拉开了门。
谁料，江行走过去直接把后车座的门关上了：“我坐副驾。”他说。
“……呃，您还是坐后座吧，安全起见啊。”钟闻澈扑闪着睫毛，认真建议。
“我就坐副驾。”江行自己拉开了副驾驶的门，顿了顿，转头看着他，“你之前从来不说这句话，怎么，今天是你不安全了，还是我不安全了。”
钟闻澈：“…………”
车门“砰”得一声关上，他叹了口气，拉开驾驶室的车门坐了进去。
系好安全带，转过头：“江总，您现在是回家还是回公司？”
“先去吃饭。”江行果断道，“你想吃什么。”
“？？？”钟闻澈心里一惊。
江总是打算请他吃饭还是让他请吃饭？
无论谁请，他现在是真没什么胃口。
“那个，江总，我下午还有点事，一会儿送您回去我就得走了。”他摸了摸鼻子，移开视线说。
空气安静了两秒钟——
“嗯，那你去忙。”江行说。
“好的，江总。”
“明天你有空吗。”
钟闻澈：“……”
他飞快转悠着脑仁，鬼使神差编出一句：“明天我也安排事情了，我爸单位组织了相亲大会。”
江行：“…………”
空气再度安静下来——
“你父亲单位的相亲会，你也要参与？”江行的声音听起来比刚刚沉冷了几分。
“嗯嗯嗯。”钟闻澈点头，一本正经胡说八道，“他们单位的相亲会分好几个场次，我参与家属专场，是……我爸妈给我下了政治任务，必须让我去。”
江行没再说话，目视着前方，下颚线条逐渐绷紧。
车子开出去一段距离，驶上机场高速路，往主城区方向行驶，接下来全程三十多分钟，两人基本就没怎么再交流。
快要接近公司大楼，江行突然转过头，开口打破了车内沉闷的气氛：“钟闻澈，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
“没有。没遇到事情。”钟闻澈咽了咽喉咙，否认。
他密长的睫毛加快频率地扑闪，江行垂眸把人看着，顿了顿，他又说：“你不用有什么顾虑，遇到问题或者解决不了的事，都可以告诉我。”
“……好的，江总。”钟闻澈轻轻应了一声，“但我真的没有遇到什么问题。”
江行：“……”
“您回去好好休息。”钟闻澈又说。
其实这一路上，他看似安安静静，脑子里却是一刻也没闲着，当最初那股冲动与不爽略微淡去，这其中的一些逻辑或者是缘由他大概也能猜到个八、九不离十。
当初刚穿过来时，原身还是臧小钱的卧底，还在帮他偷公司里的机密文件，江老板提防他是正常的。
谁让他“出身”就是个反派呢？
占用了原身的身体，就不可避免地要为他背锅，这个道理他也不是不懂。
只是让他不愿意接受的是，在他跟江行坦白了全部，也“金盆洗手”，与臧小钱彻彻底底斩断关系后，他应该就属于是清清白白的钟闻澈，也是江老板干干净净的小秘书。
在那之后他一切的所作所为都足以证明这一点，可为什么江行却没有在那个时候把他的监控摄像头移除？从那时起到现在，几个月时间，他还是处于被监控的状态中。
如果他一直都是需要被监控的那个，那么昨天江行亲口对他说的“完全信任”，以及刚刚让他去电脑里发送四星级核心技术机密，又意味着什么？
各种情绪在脑子里交织缠绕，就像章鱼的一个个触手，拉扯着他敏感的神经。
他不理解。
过了红灯路口，前面就是江域科技的大楼。
钟闻澈放缓车速，说：“江总，一会儿我就不上去了，还有事情要忙，有事您给我打电话。”
江行没说话。
电梯从负一一路上升至37层，进了办公室，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走到大落地窗边，向着外边居高凝望。
一双黑瞳深不见底，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是抄在风衣口袋里的手指略微蜷紧。
直觉告诉他，钟闻澈肯定心里揣着事儿，或许和他有关，或许和他无关，不，应该是和他有关系的。
只是他不想开口告诉自己。
他垂下眼睫，细细在脑子里排查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他给钟闻澈打过的电话，他接对方的电话说过什么话，甚至是微信里的聊天。
好像也都没有什么异常。究竟是什么事……
正思索排查着，忽然门外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办公室门没关，下一秒王栋直接冲了进来。
“江总，您回来了。”他喊了一声，声音却似乎在发抖，手里拎着一盒小型工具箱，指尖好像也在发抖。
江行看了他一眼：“什么事。”
“江总，我、我我来跟你坦白认错的！”王栋抹了把额头的汗，哆里哆嗦从工具箱中翻出一只改锥，又哆里哆嗦呈到江行手上，差点给跪了，“我做错了一件事，辜负了您的期望与信任，您拿改锥罚我吧，锥我吧，我都认，以后一定不会再犯了。”
江行面色沉冷，挡开他手里的那只改锥：“你到底想说什么。”
王栋懊恼的泪水从眼角流出来：“江总，您之前不是给我发过一条信息，让我拆掉钟秘书办公室的监控吗？我我、我团建回来一忙就给……忘了！”
江行：“！”
“然后钟钟钟、秘书今早很不凑巧地发发、发现……了。”
江行：“………………！”
*
次日一早，钟闻澈顶着个大黑眼圈从床上爬起来。脑袋昏昏沉沉，太阳穴一跳一跳得痛。
昨晚虽然很早就洗漱上床，却辗转了许久都没睡着，后来实在憋不住了，只能微信揪了发小起来，倾诉心头的苦楚。
倾诉完之后更加睡不着了。
特别是看过发小的回复后……
【铁子】：这有啥啊，不就是个办公室监控吗？！太正常了，我明天给你拍一拍我们公司，那监控摄像头和排列组合似的，一个人头上一个，还亮着红光，一闪一闪放光明。
【铁子】：再说了，你咋知道你们老板天天监控你？？这咋听咋不像个商业大鳄啊，那么闲的吗？？倒像是个服务行业的个体户。
【铁子】：诶，不对啊？听你这意思，咋感觉委委屈屈，像个小媳妇？？
【铁子】：妈呀！难不成我之前对你的怀疑成真了！都说一个人开始对另一个人有了情感上的依附和投入，他才会开始较真儿，患得患失，过度忧虑，甚至出现矫情，作精等症状。
【铁子】：啊啊啊啊！我的宝子澈，宁不会是真的把自己掰弯了又陷入爱河了吧。啊啊啊啊！
钟闻澈捏着手机把他和铁子昨晚的聊天记录又看了两遍，越看越觉得脑子乱，心里更乱。
丝丝落落的情绪仿佛缠绕在一起，互相扯动与牵拉，拉得他快要成一坨浆糊了。
正浆糊着，床头边手机响了。他摸过来看了眼，是江行。
卧槽！
钟闻澈顿时又开始焦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敢，最后在铃声响到快要自动挂断前他还是接了起来。
“咳，江总。”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江行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听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变化。
但撞进钟闻澈的耳朵里，却直接将他撞傻眼了。
“啥？”他傻了好几秒钟都没反应过来那股劲儿，“……啥玩意在我家楼下？”
江行：“……”
“我，现在，在你家楼下。”他一字一顿，重复了一遍，顿了顿，又开口说，“你收拾好了就下来，上车，明白我的意思吧。”
“……呃。”钟闻澈很不明白，“是怎么了呢……临时加班吗？”
“不是。”
“那是？？？”
“昨天你不是说要相亲吗。”江行声线低沉，语气平静如水，“巧了，我也是，我们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一起相个亲~~
监控摄像头江总是没有用它监控过澈澈的，下一章就都解释清楚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