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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页



配图是两盘饺子,他发了条朋友圈,本意是感恩父母,展望新年,但长文开头偏偏出现了我的身影。


【今早早餐店偶遇高中同窗小山,十年不见,我悲喜交加,倍感亲切。

只是岁月这把杀猪刀好像只会对挫b动手,该是帅哥的,他还是帅哥……】


前言不搭后语的,我看完哭笑不得。

刚点完赞没几分钟,孙汀洲的好友申请就来了。申请理由是,祝我新年快乐。

我鬼使神差地点了同意。但等他来打了招呼,我又不愿意搭理了。

矫情病。我痛骂自己。


“八卦一下,不介意吧?”老歪打断我的胡思乱想。

我把手机锁屏,反过来扣上,不再看让人糟心的微信:“你说。”

“当年那个帅哥,就是你追着跑的那位,二位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没?”

“……”

其实他刚开口,我就后悔了。老歪对桃色绯闻一向很感兴趣,问我这个不太意外。

但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差点苦笑出声,反问:“哪儿来的有情人?”

老歪好像很意外,他没说话,吊高眉毛,额头上褶皱顿生。这时候才能从稍显松弛的皮肤看出年龄的痕迹。

我又吃了一块鸡米花:“你看人很准,我确实啃不下。”

口感不比最开始好,任何炸物放凉之后都没那么美味。

“怎么说?”

吸管被我左侧的犬齿咬得瘪下去,我斟酌后回答:“他不是‘这边的’。”

恐同这两个字,我没说出口。

倒不是顾忌谁,只是我自己不敢听。听一次疼一次,大过年的不想找罪受。

吧台又坐过来一位客人,看样子也是熟客,没看菜单,直接点了杯今日特调。

老歪应了声“哎”,擦干净量酒器里的水,就算看不清全脸,我也能察觉到他的欲言又止。

“有话就讲。”我说。

他拎起摇酒壶,酒液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抛物线。沉默一会儿,他问我。

“这些年,你见没见过你爸?”

?阿列夫零
章首歌词源自福禄寿:《玉珍》
43  目击证人
43  目击证人

冬天手机耗电快,我踏出“半斤废铁”,冷风一吹,电池容量栏已经变红。刚看清时间是九点三十分,就弹出了只剩百分之五电量的告罄预警。

如果就这样打车,下车的时候都未必能付得起车费。

记忆中旁边的发廊早变成了连锁奶茶店。好在店还在营业,柜面上有几排共享充电宝。我去借了一个,和宾馆附近的机器不是一个型号。我怕没法还,就蹲在露天烧烤摊附近,打算快充十分钟。

离得最近的一桌酒气熏天,我今晚没喝酒,但味道黏在我身上,我也变得不太清醒。

忍到电量变成百分之十五,我拨通了裴雁来的电话。

第一次没接,第二次响了四声,对面才不紧不慢按下接通。裴雁来那边挺吵,春节假期里好像还在应酬。他打声招呼,含着笑意,“你好。”

听这个语气。

操了,他是不是压根没存我的电话号码?

也是,工作消息都用微信,非工作消息他看了可以不回。我和小米大抵都是杂乱无序的十一位数。匆匆一眼,根本记不清谁是谁。

……真会踩我痛脚。

本来想规规矩矩地自报家门,但叛逆的心思陡生。

记得跨年夜那晚,他踹我一脚,说了句重话,然后就拎着我的领子,把嘴唇咬出血,下巴快捏碎,但我醉了,他就当我什么都不记得,第二天人模人样无事发生。

有前车之鉴,我意识到装醉是个避免尴尬的好办法。他坦然自若,而我自欺欺人。

我演得很用心,几乎是入戏了,刻意反应延后一阵,才大着舌头吞吞吐吐道:“喂……你,你现在,在哪儿呢?”

对面沉默了两秒,像是离席避到阳台,我听见空调外机的嗡响,但觥筹交错声仍旧很近。

裴雁来语气变得有些淡,反问:“我是谁?”


他以为我打错了电话。

我只当没听见,继续糊弄:“你,你说,你刚刚,为,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我打……我草!”

话说到一半,我突然脚一麻仰摔在了地上,尾巴骨撞得生疼,一时半刻没爬起来。

我咬着牙想做戏做全套,趁热再打个酒嗝。

裴雁来却不清不楚地笑一声,“林小山,”他轻声叫我的名字,温柔是离奇的错觉:“你喝醉的时候不会结巴。”

“……”戏过了。

我担心裴雁来把电话挂断,于是也不演了,慌不择路地开口:“哎,你别…”

话没说完,手机听筒就传来了嘟嘟忙音。

“……挂。”

我第一次痛恨自己这么了解裴雁来,几乎一猜一个准。


我不甘心,电话继续往那儿拨,手被冻僵,几次没点准图标,手机连着充电宝都开始发烫,我还是固执地不愿叫停。

直到电话拨出,嘟嘟响了七八声,裴雁来才赏脸扔过来一句,温声道。

“有什么事。”

烤羊肉串的炉烟飘过来,我被熏得眼泪直流,连忙爬起来,躲到隔壁大保健的侧门。风吹动劣质的塑料珠帘,粉的黄的绿的蓝的,声响窸窣,我突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除夕那天,我给你发了新年快乐。不是群发。”我不再毫无意义地装醉。

裴雁来嗯了一声:“看到了。”

“……但你没有回复我。”

他四两拨千斤:“我以为我在工作群发过新年祝福。”

那不一样。

我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身侧路过一对互相取暖的爱侣,两坨挤在一处,是臃肿的亲密关系。

老歪刚刚说的话还萦绕在我耳侧。


——“你爸和你打完架的隔天,他鼻青脸肿地又来店里了。我也不瞒你,他就是想找我打听你的学校和住址。但很遗憾,我压根就不知道。”

——“后来他为了蹲你,一连来了一周。他只闷头喝酒,什么都不做,我也不方便叫保安赶人。直到那帅哥和他撞上。”

——“……后来场面就有点血腥了,反正你爸怂了,没人逼他,他自己跪着磕头,脑袋还被帅哥踢了几脚。帅哥还放了狠话。时间太久了,我也记不清楚,但大概意思是,‘从今天起他没爸了,希望你记住’。太他妈带劲儿了。”

——“我还以为你们俩谈了呢。普通朋友能做到这份上?不太明白你们九零后。”


……我已经很多年没想起过林辉这个人。

是死了,病了,还是为钱犯罪蹲牢子,都和我没再有牵扯,像从这个世界上蒸发了。我全然不知道,我这些年风平浪静的生活,背后竟然有裴雁来在开路。

多管闲事不是他的作风。裴雁来既然能帮我到这个份上,又为什么会一声不吭地把我扔掉。

我真的只是块可有可无的狗皮膏药吗?

自作多情是人的天性,我确实动摇了。

我嗓子发紧,问出口的话语无伦次,眼下和过往倒错。

“你不回我……那天之后,你再也没回过我消息。你把我删掉了,我找不到你。为什么?……你能不能告诉我。”

问题憋了太久,以至于我不敢听到答案。

裴雁来似乎换了拿手机的姿势,衣物摩擦,让我耳朵发痒。

静默几秒,他才不紧不慢,客客气气道:“回你消息好像并不是我的义务,林助。”

一拳打在棉花上,我很无力:“你知道我不是这意思。”

“我不知道。”他轻笑一声。

“……”我接不下去了,说不沮丧不可能,但他能好好和我讲话才是不可思议。


傻b才去猜裴雁来的心思。

越挫越勇是我为数不多的优点。今天听了老歪一席话,我感觉我还能和裴雁来这座五行山再斗五百年。

裴雁来继续道:“如果没别的事……”

大保健侧门的尽头是垃圾箱,高耸的路灯泄下一点光。我看光下挣扎的飞蛾,内心逐渐变得平静。

“有。”我清了清嗓子:“最后一句话,你听完我就滚蛋,这辈子不会再烦你第二次。”

“说。”

我可能真的喝醉了,突然笑起来。

“刚才那句是骗你的。”


“嘟”一声。

他挂了,毫不留情。
44  好名字
44  好名字

假期结束后的第一个周末,我拿着电子请柬,受邀参加首都高校联合举办的领峰杯百大辩论论坛。与会地点在民大的新礼堂,统一要求着正装。

二月初最低温还在零下,我翻出一件驼色长风衣披在西装外面,看起来人模狗样,在地铁上甚至有姑娘来要我的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