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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页



胡春漫和她丈夫已经无暇顾及我们俩,一路追着进了电梯。

而我转身,看着裴雁来半晌没说出什么话。


其实我仍有许多事想不通。

有人喜结连理,有人诞下新生,有人走向死亡——老的,小的,或是同辈人。我这个年龄,似乎一直在经历这些。

命运到底想启示我什么呢?我靠在墙上,对着灯罩里扑火而亡的飞蛾的尸体,无声地哀悼。

裴雁来就是在这时候对我张开双臂的:“过来。”

我看向他,视线大概率有些呆滞。

当我无知无觉地和他相拥,鼻腔里干果和木头的馨香漫过医院刺鼻的消毒水味,我想,在此刻,我获得了一次思想维度上的新生。

不搞哲学,我并没有探究本源欲望的必要,那太空,太虚,太吊诡。裴雁来和我已经浪费了太多时间,存在如此短暂,转瞬即逝,每分每秒,我要做的只是握住他。

这才是我的去向,我的归处,我的宿命。


活着很好。


一切结束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到家门口,裴雁来却半路接到一通电话。他把我放下去,自己又离开了,但在凌晨之前赶了回来。

他洗完澡,我正歪在床上放空。

直到他扔过来什么东西,我下意识跃起接住,然后又扑倒在床上,床垫弹了几下,像在骂我。

手感是很小的一个物件。

看之前,我本来想问他是什么。但我一抬头,话就都憋回肚子里了。

裴雁来在系睡衣的扣子。

——他左手无名指戴着一枚银色的素戒。

答案昭然若揭。


身体快过大脑,我张开手掌,模样都没看清楚,就着急忙慌地把戒指套上,过程异常顺利,尺寸刚好。

裴雁来嘲弄地笑了下:“怕什么。”

“怕你拿回去。”我实话实说,对他张开多了戒指的那只手。裴雁来喜怒无常,我不是在做无端的恶意揣测。

“你搞错了。”裴雁来捏住我的手腕,侧目看我一眼:“是你花的钱就是你的,我拿不回来。”

“……”我没明白:“什么意思?”

“意思是,”裴雁来靠近,齿尖在我无名指根部暧昧地磨了磨:“我用的你的工资卡。”

“……”

我悚然一惊,抽出手,翻起短信。

今天事情太多,银行卡的消费记录直接被我忽略,但戒指的价格并不贵,完全在我消费能力可承受的范围内。

我打量裴雁来,倒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选择在这天拿出这份“大礼”。

我问他,他就给了我答案,“就当送我的礼物。”

礼物?

刚刚清理手机消息,我才明确地意识到,这是我和裴雁来在一起之后,他的第一个生日。

卧室的灯被关上。

黑暗里,裴雁来和白天是完全不同的。

他像皮肤饥渴症,类似圈地的野兽,从背后搂住,手握着手腕,让我动弹不得。

戒指冰凉,卡在脉搏处,感觉很奇特。半晌,我才问,裴雁来,你不是一直不过生日?

暖气温度刚好,卧室氤氲薄薄的香调。

他手指微动,说,今年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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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关于老胡的病,治疗方面纯粹是我胡扯,恶性肿瘤到晚期基本上是不可治愈的,但人的意志对病情发展存在重要影响,所以这章我斟酌了很久,最后还是决定给他再多留一些时间,对过去的遗憾做弥补。

2.预计这周或者下周完结,所以周五大概率会不更新,仔细修一下结局的部分。
72  倒霉催的
72  倒霉催的

老胡手术成功了,但胡春漫和她丈夫疲劳过度,齐齐病倒。闹闹没人照顾,只能送去胡春漫表姐家住几天。

胡春漫拜托我开车把孩子送过去,正逢周日一早,我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凑巧我的车雨刷出了点问题,送去维修,所以只好借用裴雁来的雷克萨斯。

他这辆车自上次修好之后就没开过,车里没什么杂物。

好车手感就是很不同的,空间宽裕,底盘稳。天气冷,我接孩子之前还特地在副驾驶垫上了一块毯子。

胡春漫低烧不退,见到她人的时候大概刚起床,形容憔悴。

“麻烦你了,这孩子没一个人坐过车,可能会有点害怕。你多担待。”她把小行李箱递给我,蹲下拍拍闹闹的头:“要听叔叔的话,记住了吗?”

闹闹揪着自己棕色的卷毛,扭捏半天才点头说好。

回国一年,自小的双语教学环境让他适应良好,中文口音还挺正。

临走前,胡春漫又叫住我,递给我一个小熊的抱枕:“闹闹喜欢这个,让他抱着会乖一点。”

抱枕鼓鼓囊囊的,看样子是手缝的,很结实。

我把抱枕塞进闹闹怀里,然后点头说好。


胡春漫的表姐家住在新工业园区,从这里开车需要四十多分钟。

闹闹自上车起就坐立不安,抱着小熊,因为中文词汇量有限,也不和我交流。

我哄裴雁来擅长,但哄小孩是半点都不会。只好连上手机蓝牙,放了几首提前下载的中欧童谣。

好在这方法有用。

闹闹听了一阵,手也不再死死揪着熊的鼻子,等红灯的时间,甚至尝试主动问我要水喝。

“给。”我努力柔和语气,拧开水瓶,嘱咐:“慢点喝。”

闹闹抱着瓶子喝水,两颊有点红,动作很小,很安静。

车载空调温度高,呆久了会闷。

我刚松了一口气,想打开车窗通通风,却在后视镜里看到一辆外观相当眼熟的车。细看,车牌号最后几位也很眼熟。

按首都的车流量,在同一个路口巧遇……可能性有多大?

前短时间刚有律师当街被当事人家属捅刀的新闻,我不期待自己变成被害妄想症,但我天性谨慎,念头钻出来就压不住。


驶向目的地,无论是绕远还是最优路线都要路过新工业园区的煤炭厂。

煤炭厂新建的,外墙又高又厚,像城堡的围墙。煤炭厂对面也是新盖的写字楼,几十层,玻璃外层,厂区几盏高耸的大灯打在上面,造成严重的光污染。

闹闹突然动了几下,我问他怎么了,他却摇摇头,什么也不说。我从他嘴里问不出答案,没办法,只能皱着眉头继续开车。

这条道人烟稀少,大概是这座城市最不可能堵车的地方。

上了高架,又下去,我放缓车速,煤炭厂的正门慢慢出现在视野里。

我不动声色从后视镜看,但那辆车果真还在,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是那辆五菱面包车。

我去古玩城找盒子那天,车主边打电话争吵边开车,追了裴雁来这辆雷克萨斯的尾。谈赔付的阶段,车主一直在推诿扯皮,说掏不出钱还。只是后续情况是小米负责跟进,我并不清楚最后这起烂账被如何了结。

但因为走了保险流程,所以车牌号我至今仍有模糊印象,破损程度也没什么变化,基本上不会认错。


被债务逼到走投无路,最后选择报复社会的极端分子不算罕见。

我尚且不清楚那位司机要做什么,但车里还坐着个孩子。保险起见,我必须提前做好准备。

副驾驶上,闹闹的安全带被好好的系着。我企图用最简单的语句安抚他的情绪,告诉他,等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紧张。

闹闹脸色似乎不太好,我反复了几遍,他才终于点头。

希望是被迫害妄想。

我长出一口气,活动活动僵硬的手腕,打通裴雁来的电话。

“怎么了?”

“裴雁来,”我嗓子发紧,分秒不敢耽搁:“我现在在新工业园区的煤炭厂附近,开了位置共享。”

裴雁来声音顿时沉下去:“怎么了?”

“有点儿麻烦。”我边观察着后视镜,边解释:“我可能被跟车了。车主认识你这辆车的车牌,算有点旧怨——但我现在不能确定,也不清楚他想做什么。”

对面响起办公椅椅轮滚动的声音,裴雁来冷声道:“拖延时间,保持距离。你不要下车,我马上过去。”

“裴雁来,你别挂。”我叫他。

“我不挂。”裴雁来说:“他的车牌号,记得住么?”

我记得并不清楚,于是又往后视镜里看了两眼,才报出一串字母加数字。

裴雁来嗯了一声。

我继续道:“我打算在煤炭厂的周边绕圈。”

裴雁来道:“动作太明显,很容易被对方察觉。”

我解释:“嗯。但两公里内就有派出所,新工业园区的检察院也在附近,他最好脑子还清醒,能好好考量冲动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