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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热油一样的沙子被搅的飞溅,  密密麻麻的骷髅趴地前进,疾速沿着空隙爬满地面。
  “哪里来这么多!”符伏扒在窗口,惊恐地遥望远方。
  随着壶月的呼喊,两道身影疾速掠过上空。
  鸦无视地上迅速被饿殍吞噬的人类,  只是贴着墙壁飞驰,  半路扭曲身体,变为纯黑色的弩,  流星一般射入钟陌执的手中。
  时巫脚下晕开一滩清水,  他身前的除怨师被卡住肩膀,  吃痛被骨翼鸟带到半空。
  在众人还在瞠目结舌的时候,  男人迅速抬起胳膊,  动作利落地撒出弩.箭,  菱形箭头埋入怨气生物的额头,  它瞬间厉声嘶鸣,  化为一阵烟雾。
  麦叮咚肩膀抽痛,  离地已是八.九米,  巨大的骨翼鸟被除去,也就失去了悬空的力量,  他顺着重力向下摔去。
  建筑外侧所有地方都已被白骨盖住,  它们扬起还带着腐肉的头骨,下颚咔咔作响,  焦急等待新鲜血液跌入骨海之中。
  麦叮咚不担心被怨气吞噬的情节出现——钟陌执单手持驽,正在下侧准备接住他。
  让他心如擂鼓的,  是时巫笃定的语气以及无情绪的注视。
  果然,在嘈杂的除怨师背后,时巫缩成一团,两眼里没有一丁点光,  再次喃喃说道:“你会被带到山顶摔死。”
  他话音刚落,就在钟陌执的手臂触碰到麦叮咚的腰前,已经消失的骨翼鸟再次凝聚,这次带着更为浓郁的黑气,倏地将脆弱的人类重新带起来。
  “他掉下去就完了!会被那些玩意儿吃光!”有寻宝猎人狼狈地爬上二楼,心有余悸地抬头说。
  谭生站在人群里,看看楼下饥渴张望的白骨,又看看那只契而不舍的骨翼鸟。
  他拧眉,又忽然松开,“正好看看他有什么能力。”
  谭生不信,生死关头这神神秘秘的除怨师不会使出能力。
  他好奇了。
  鸟飞得很快,眨眼间就将人类带到空中。
  同时,更为璀璨的金色亮在它的额头,昭显里面藏着的闪烁宝石。
  原本还有人忧虑一旦杀死那只骨翼鸟,那人类会跌入饿殍中被吞吃干净。
  但有了宝石就不一样了。
  不知何处射出一只箭,它堪堪擦过鸟的翅膀。
  更多的人拉开弓。
  钟陌执眉心皱起,也发觉这里怨气的异处——不断重生。
  他转移弩瞄准的地方,对准鸟的小腿放出一箭,想要在它重生前接住麦叮咚。
  利爪松开一瞬,又凝聚起来。
  如果被它带更远,麦叮咚落下的地方他不一定能接到。
  可更多的箭被射出,大家都好奇骨翼鸟额头如此璀璨的亮色能产出什么宝贝,那鸟不断嘶鸣躲开攻击,倒叫钟陌执不好瞄准它。
  他放下弩,也怕伤到麦叮咚。
  悬空的人类如同碎布,在怪物的爪下毫无防抗力,头部随着它的飞行颠来颠去,脆弱而无力。
  “人类啊。”钟陌执扬起下巴,捏住弩的手用力到发抖。
  寻宝猎人也好,除怨师也罢,举起弓的人毫不顾忌麦叮咚的性命,只觊觎那枚宝石;旁观的人静观其变,只想着明哲保身。
  他放下光滑漆黑的弩,站在原地缓缓合眼,敛去暗金眸子的光芒,抿住薄唇站在原地。
  脚下的细沙如同落在敲响的鼓面不停颤动,风在旋转,锐利到刮上皮肤发痛。
  所有人不禁收起弓。
  谭生被这突然出现压抑感吓得后退一步,脚跟踩上一滩水。
  他错愕地盯住风暴中心的男人,皮肤起了细密的鸡皮疙瘩。
  黑云低压,狂风怒号,这里像是阿鼻地狱。
  男人的发丝随风□□飞,风衣鼓动卷在身后。
  谭生斗胆抬起手,手心微红,颤抖地伸入沙尘暴一样的卷风,轻轻碰上那男人的衣角。
  他也很好奇,这人的力量。
  神经瞬间被磅礴可怖的力量压垮,谭生唇边溢出血液,拼尽全力收回手。
  他听闻淡淡的一句“烦了,死吧”,随后——
  地上匍匐的白骨、那只渐行渐远的骨翼鸟,甚至所有人贪藏收集的宝石,如同引爆的炸弹,猛的炸开。
  嗡——
  所有人痛苦地遮住双耳,耳膜几乎要被击穿,耳鸣痛到让人打滚。
  不知材质的弓箭全部碎成细沙,各色宝石炸为粉末。
  这场价值200枚代币的竞赛不会再有结果。
  谭生跌跪在地上,耳鸣到脑中一片空白,他木楞地扭头,听到火红头发的女子站在钟陌执边上,用担忧的语气说:
  “主上,您的状态还不稳定,冲动了。”
  男人不为所动,只是仰起头张开手臂,稳稳接住摔落的除怨师,将他拢入怀中,手指颤抖地触碰对方染红的肩背。
  倾巢而出的饿殍仿佛只是幻觉。
  时巫两眼一白,昏死过去。
  有人在干呕,也有人用力拍打耳朵恢复听觉。
  麦叮咚趴在钟陌执的肩上,还未从时巫的注视中回过神。
  背上的血液在加速凝固,他嘶了一声,让钟陌执的手抖的更厉害。
  “我没事了。谢谢。”对方的骇人怒气让他不解,只能确定钟陌执在担心,麦叮咚拉出笑容,佯装轻松地拍拍他后脑勺。
  他踮起脚,只见时巫发丝凌乱,倒在水中不断颤抖。
  “炸鬼?”
  麦叮咚转身,对上街的对侧、蹲在房顶上的温的视线。
  这位领队从骨潮开始就冷眼旁观一切,顶多有除怨师险些被吞噬的时候去拉扯一把,寻宝猎人的死活他全程无视。
  但炸鬼弄出的动静,让他腾地站起,手指捏的咔咔响。
  温双目通红,阴鸷又怨恨地紧紧凝视炸鬼,冷笑说:“真是哪里都有你们,真就是跟在除怨师后面捡垃圾的崽种。”
  与炸鬼弄出的劲风不同,在他视线触及的地方,本就燥热的空气开始再度升温,噼里啪啦产出火花。
  “你很重视他是吗?”温瞥了眼没甚好感的年轻除怨师,对着钟陌执和壶月嘲讽:“炸鬼不是一向目中无人,从不包庇怨气全部杀光吗?”
  他的长发飞舞,裙摆贴在腿侧,红色的筋脉从脚踝一路蔓延到全身,随后在腰际出现了一把枪。
  将枪口对准炸鬼的眉心。
  那里忽然被另一颗脑袋挡住。
  麦叮咚抬起手,尽力友好地笑说:“别动气呀,都是为了除怨服务的公民,自相残杀没意思的。”
  “那他如果要杀你呢?”温的话让人不禁好奇。
  麦叮咚歪头不解。
  温跃下高楼,枪口再次对准钟陌执的脑壳,“你吸收了那些宝石,又被怨灵抓伤,很快就会被入侵意识,变成那些东西的一份子。”
  所以他才会视而不见,不去救那个小除怨师。
  “炸鬼不是会杀掉所有怨气吗?”温笑容甜的发腻,“你会杀掉这位除怨师吗?”
  钟陌执不置可否,甚至没有给他一丝一毫的眼神,只是用手掌抚摸麦叮咚的伤口,燃烧消耗生命为他加速复原。
  但这样的行为让温怒火更旺,他透过这位素未谋面的炸鬼,似乎看向让他痛苦的记忆。
  温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砰——
  “消失吧,炸鬼。”
  “温哥的力量…”黄毛被禁锢住,狂热而欣赏地注视温。
  所有人无法动弹,钟陌执懒散地抬眼,揽住麦叮咚侧身避开子弹,将他拥的更紧,“别怕。”
  “不是…我怕什么。”麦叮咚眼角抽动,“他要杀了你,要不你避一避?”
  “不用。”钟陌执倾身,干燥的唇瓣抿了下对方的柔软,“对不起,该早一点除掉它们的。”
  麦叮咚眼皮跳的更厉害,子弹嗖嗖地嵌入脚边,这压根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后背开始莫名发热,他拍了拍钟陌执的脖颈,“有误会的话,乘机说清楚吧。”
  他算是明白为什么陆世延说炸鬼遇上温哥会很麻烦,瞧他那苦大仇深的模样,看样子真有些渊源。
  钟陌执听了进去,脚步顿住,他再次吻了下柔软的唇瓣,随后将麦叮咚放在二楼干净的毯子上,轻声说,“他好烦。”
  旋即恐怖的碰撞声回响在上空,旋转袭来的子弹被手心抓住,捏碎抛洒在空中。
  男人轻轻一跃蹬下,毫不退避地迎上攻击。
  顿时炸响从街头传到街尾,火花四溅,压抑感更强。
  麦叮咚后背疼的更厉害,甩甩脑袋无奈地叹气。
  是讲开误会,不是武力让人别再嚷嚷。
  除怨师们被卸下束缚,陆续往他这里走来,晕倒的时巫已经彻底没了动静。
  “还行吗?”谭生用指尖触碰麦叮咚的后背,被刺骨的冰冷激的迅速收回手,“好冰!”
  “温哥说了,他活不成了。”黄毛抱胸在后,居高临下地说。
  谭生皱眉,随后起身远离一些,看着麦叮咚冒黑气的后背点点头,“做除怨师就这样,生死也就一瞬间,你…可惜了。”
  他倒是觉得这人有些过人之处,只可惜命不好。
  麦叮咚有些无语,他精神好得很,怎么就左一个死右一个死。
  懒得去解释,他趴在栏杆往下瞧,钟陌执和温正打的难舍难分,看得出钟陌执刻意收敛了力量,不想伤到普通人类。
  “你和炸鬼是一起的?到底什么来头。”
  麦叮咚开始头昏,虚扒着栏杆喘气。
  “所以昨晚酒馆我们说炸鬼不举,他都听到了?”谭生打了个寒战。
  “哈——”心跳得很快,汗珠开始凝聚滴落。
  又有除怨师探出头,“他到底举不举?”
  “昨晚怨气都是你杀的?还是炸鬼?”
  “他谈过对象吗?”
  东一嘴西一嘴,麦叮咚忍无可忍,扭头大喊:“他举!是壶月和鸦除怨的!他没谈过!”
  说完,他失去意识昏了过去,在陷入黑暗前,是迅速接近的讹兽。
  “你是他带来的小孩?”除怨师看着蹲着的辫子小孩,问他。
  对方不吱声,只是将手放在麦叮咚发黑的后背。
  柔风四起,温暖流过每个人的四肢百骸。
  交易所的挂毯被悄悄掀开,昨夜酒馆的鼓手因为讹兽的灵气不敢接近。
  他半藏在毯子后侧,皱眉说:“这些宝石的力量和你们喊做怨气的东西,就好像磁铁南北两极,吸在一起是分不开的。”
  讹兽不回声。
  鼓手犹豫片刻,小心地踏出一只脚,“真的没用的。等到夜晚到来,他就会成为我们的一份子,永远留在沙漠。”
  “哈?”谭生看向鼓手,“那竞赛让我们取宝石,不是害人吗!”
  “危机和机遇就是并存的,总体来说那玩意是好东西。但过于贪婪渴望更多,就会碰到危机被反噬。”
  “你们除怨师一年年都来,明白这里的规矩的。”
  就是只杀没意识的怨灵,不做规则外的事情,在这片灰色地带得到提升。
  一定是有人拿了超过数量的宝石,才会阴阳失衡,引发异象。
  “他活不了了。”鼓手再近一步,又忽然地闭嘴。
  被利爪撕扯开的衣服下,发黑的肉已经恢复原状。
  精疲力尽的小孩喘了两下,竟然白雾升腾,砰地变成一只兔子般的小兽。
  红纹点缀,白毛柔顺,两耳垂在身侧,周围灵气四溢。
  “兔子?”众人狐疑。
  鼓手张了两下嘴,竟然猜到了讹兽的身份。
  他放下戒备走出,叹气说:“你要是还想变成人,可就难了吧?”
  讹兽跳到麦叮咚腿上,找了个舒服姿势蹲下,毛茸茸的嘴启启合合,“你不懂他。”
  讹兽闭上眼养神。
  他回想起那片丛林。
  因为惯性说谎,养他的人家从一开始奉他为灵兽,最终把他看作恶鬼关入笼子风吹日晒。
  那家人过年无趣,豆丁大的孩童将他一条腿生生扯下,说想吃烤兔子腿。
  逃入丛林,面对追捕,是个小奶娃抱着他,跌跌撞撞地躲草丛、爬山崖,将他带回村子的一户人家。
  那小奶娃还流着清水鼻涕,因为跑的快,嫩白的腿被冬天的干树枝剌开一道口子,他边打嗝边哭,把鼻涕擦在兔子的毛发上,紧紧拥住它,说给它找个新家。
  他不顾阿婆的斥责,蹬蹬蹬跑满村子,用自己做的糕点去换取绒线,回来亲手给兔子做了冬天的窝。
  讹兽永远忘不去,当他在窝里舒服躺下的时候,看到奶娃腿上那道再也去不掉的伤疤。
  *
  麦叮咚瑟缩一下,发觉自己深处炎热的洞穴之中。
  他眨了两下眼睛,忽地望见角落的斗篷人。
  “是你!”麦叮咚惊喜地站起。
  斗篷缓慢落地,那人转身,露出一张平凡到过分的脸。
  他微笑说:“很高兴见到你,小桃树。”
  “你和炸鬼走得很近,是忘了他把你嗅觉带走的残忍了吗?”
  麦叮咚一愣,手指发冷。
  对方抚掌大笑。
  作者有话要说:  小年夜快乐bb们
  啵啵局外人  Wonl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