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立直起背脊,睁大了眼睛。
亚瑟还是侧头看过去,瞬间僵立。
“哈哈哈,真弯腰了啊?”
“这么没种啊…”
“孤儿院出来的嘛…”
短暂的静默后,围着隋刃的几个人开始嘲笑起来,不屑的,嬉笑着在他弯下的身影里交流着。
隋刃直起身,淡淡道:“我可以走了么。”
“哈哈哈!”李天飞大笑起来,指着隋刃的脸,“以后见了本少都给我这样!记好自己身份!我爸是市长!我还是你主子的朋友!我什么身份!你他妈一个养子又什么身份!还敢跟上次一样那么强势么?!一个孤儿院出来的杂种!你他妈还敢跟我顶!”
“好了!”林立淡淡打断,不再看隋刃,似乎也觉着这么没脾气没尊严的隋刃不再那么有趣,揽过李天飞的肩向外走去,他忽然想起什么回过头,“林刃!”
隋刃沉默一下,转身。
“我明儿要出去玩,上次圣诞爸给我买的彩胎,逛街时我爸不是让你去当搬运工了?还记得吧?你那会儿还自己搬它来着。”
“是。”
“哦,你一个保镖应该会安吧?就在车库,去给我路虎安上,换下左边儿后轮,顺便把车给我擦干净。”林立淡淡开口,洗车这茬事倒是已说的顺嘴。
“是。”
人群走远。
安静下来。
只剩下一个黑色的身影。
隋刃站在雪地里沉默一会儿,松开静静攥在身侧的手。
手心,几道紫色的月牙印。
他轻轻咳了几声,仰头看了眼下雪的夜空,向车库走去。
拿了工具,换下后轮,将彩色军轮换上,接了凉水,钻进车底。
雪,不停地下。
有咳嗽的声音,在车底低低传来,再无他声。
良久。
半身湿透的黑影从车底钻出来。
蹒跚地走远。
亚瑟沉默地从树后走出来。
手心,一道褐红色的碎片。
血,一滴一滴,渗进雪地。
盛米饭的碗,缺了一块。
他胸膛静静起伏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向那辆巨大的越野车走去。
雪,越下越大。
…圣诞么。
亚瑟背靠在车轮旁,吃几口已经冰凉的米饭,面无表情地耐心打磨手中的碎片。
打磨出一个奇怪的弧度,他静静拿着它,从一个精准的角度朝巨大的彩色车胎扎去。
哦,那天是刃的生日。
隋刃现在的身份是养子,白外套男是林葛然新儿子,红球衣男是市长儿子。
刃的父亲陪新儿子逛街,给他买东西。
刃在生日那天,被父亲当成搬运工去给新的儿子搬那些东西。
裴,你说过,我们早晚会回去的。
轻轻的“嗖”一声,车身在雪地里悄然轻晃一下,亚瑟背靠着轮胎,坐在湿漉漉的雪地,微微眯着眼睛,同样仰头望了望夜空。
也是这样的夜里,你仰着头,指着那里对刃说。
你说:我们早晚会回去的。
亚瑟低下头,沉默一会儿,起身在雪地里轻掠几下,身影消失在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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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接近黎明时已化成冰雨。
气温回暖,淅淅沥沥一整夜。
早上,却又下大。
五点了,空气仍是湿冷,天际薄薄一层白光,仍是黑夜。
“咚咚咚。”
游离放下牙刷,漱口,淡淡道:“进。”
元蒲悠悠推门走进来。
“咚锵咚咚锵。”
游离擦了把脸,淡淡道:“跳吧。”
克瑞斯从窗外的阳台跳进来。
元蒲带来肉包子,克瑞斯带来豆浆。
五点整,他们都已早早起来,在游离房间里聚好,他们三天前都已经和隋刃约好,今天早起一起做林家外围的二环二次维护。
在二环埋一圈炸弹。
元旦最后一天假期,早上没有早训,很适合做二期维护。
元蒲今天戴了一个金丝眼镜,模样别提多斯文,完全看不出是个保镖。
他看了看克瑞斯手里的豆浆,扶了下镜框。
游离接过元蒲手里的肉包子,侧头看着克瑞斯,冷冷地:“你一个俄罗斯人喝什么豆浆。”
克瑞斯淡淡地:“你忘记了,我妈是希腊人。”
游离:“… …”
元蒲沉默地再扶扶金丝镜框。
…希腊人喝豆浆么。
肉包子,豆浆上桌。
三分钟,隋刃还没来。
游离淡淡道:“你们先吃饭,我去看看。”
敲门。
咚咚咚。
里面完全没声音。
再敲,咚咚咚。
里面终于传来声音,跌倒的声音。
游离微微眯起眼睛,门终于开了。
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一股干燥的热浪扑面。
游离瞳孔微缩,“你…”
隋刃紧了紧肩上装满自制了一夜炸药的背包,淡淡开口:“走吧。”沙哑的声音。
游离看着隋刃,隋刃又挺了挺背脊,他自以为走的笔直,实际上早已头重脚轻,眼冒金星,走的歪歪斜斜,游离犹豫了一下,“你…怎么了?”
隋刃看他一眼,脚下又是一个踉跄,淡定地:“什么怎么了。”
“… …”游离沉默。
忙完外围第一环,已经七点整,元蒲,游离,克瑞斯,每个人,都已看出隋刃身体状况的不对劲。
可隋刃自己一声未吭,只是闷头埋炸药。
雨,渐渐大起来,带着昨晚冰雪的温度。
冰冷,潮湿。
克瑞斯撑着一把巨大的黑伞,一边负责药捻的合成。
游离望风,元蒲负责裁递油纸。
隋刃将炸药一点点用油纸包好,露出火药捻,以一个特定的角度埋进土里。
勉强站完早餐岗,又继续埋二环炸药,上午九点半,最后一颗炸药终于埋好,克瑞斯负责收尾,元蒲隋刃游离三人往回走,元蒲终还是开口,“隋刃,你…”他迟疑一下,“你发烧了吧,眼睛里很红。”
隋刃看了看他,低头笑一下,紧一紧背包,走进大门,“昨晚造它们的时间长了,有些累,我回去休息下就好。”
游离沉默,不置可否,元蒲沉默一下,点点头,“今天放假,你回去好好休息下…”他还想说什么,林葛然的声音忽然在身后响起,“林刃!”
隋刃窒了一下,转过身,“…父亲。”
林葛然沉默一下,“立儿他们出去玩,车不知道怎么坏路上了,你今天不上课吧?”
隋刃垂下视线,“是。”
“嗯。”林葛然看了他一眼,“陪我去接他们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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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启动,雨渐渐下大。
林葛然心里微微焦急,车子如一道箭,向远处飞去。
两边树飞快倒退。
隋刃沉默地咽下咳嗽,挺直了背脊。
车里静的可怕。
林葛然似乎很随意地问道:“最近上课怎么样?”
隋刃微垂下视线,沉默了一下,“…还好。”
林葛然推上一档,淡淡道:“好好学习,快期末了。”
隋刃轻轻攥紧了手指,“是。”
林葛然点点头,“你…”他沉默一下,“你的胃不太好。”
隋刃身体微微僵硬。
林葛然沉默了。
车里,只剩下窗外一阵紧似一阵的雨声。
还有林葛然,和林箫。
空气里,慢慢有了层熟悉的错觉,好像在过去的断层。
自己那时候…还很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