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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6页



        忽然一声刺耳膜的尖叫,隋刃身体微颤一下,转头,看到顾惜睁大双眼,紧紧盯着他的手臂。

        他侧头看,看到鲜血正滚河一样顺着手臂流下,已流了一地。

        顾惜紧紧看着那一大摊血,被阳光映着,像那天灿烂黑腥的花海。

        那个静静睡在越野轮下扭曲的小女孩,血,落了一地。

        像雪糕,慢慢融化,融化。

        脑后忽然一阵剧痛,紧接着,是身体里的颤栗。

        然后她再睁开眼,静静看着地上的隋刃。

        眼睛里,是说不出的熟悉,她忽然微微眯起眼睛,阳光下,笑,轻声叫,“k…”

        隋刃忽然睁大眼睛,一股剧痛漫过心口。

        她忽然觉着痛。

        她昏过去。

        林葛然跌跌撞撞地冲下楼,看到顾惜昏过去,“延乔,小惜怎么…”

        “你去看林箫!”顾延乔扶住顾惜,忽然大吼,咬紧牙,“你他妈去看林箫!!”

        林葛然愣住,他慢慢回过身,看到隋刃躺在血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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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房间。

        顾延乔静静擦拭隋刃右臂,擦血的布,换了一块又一块,渐渐把盆子塞满,淤血才止住。

        一个箭头状的贯穿性枪口,已感染溃烂成了碗口状,闷在仍湿漉的黑衣里,渐渐发酵。

        直到周围的溃肉已没有挽救的余地,只能切掉。

        林立的那位大学单身女老师又打来电话,门口的林葛然在小声和她周旋,声音轻轻传来。

        顾延乔再扔掉一块黑色的碎布,镇静的双手微颤一下,再稳住。看着隋刃血肉模糊的伤口,他忽然觉着喘不过气,现在应该要把腐肉切掉,可是,隋刃还没有醒。就算刚才向他手背静脉扎进葡萄糖针剂,他也仍没醒来,睡的很沉。

        处理这么大的伤口上的腐肉,而且必须切掉,必是极疼,一般情况下,医院都会在病人清醒时提供全麻建议,等待病人同意后才会执行,可是,隋刃还没有醒,唯一的亲人还在…打电话。

        他仰起头,举着刀尖放在膝上,轻吸口气,阳光粘稠了血,晒的他眼睛微微晕眩,夕阳西下。

        “呵…小夕。”他沉默地闭了下眼睛,戴口罩的脸上终于漫起一丝悲伤。

        你知道你的箫儿,已经...这样了吗?

        “哗啦。”

        洒满阳光的遮光窗帘被拉上,暖红的台灯被旋开。

        “别想太多,先疗伤。”一个淡淡的声音传来。

        顾延乔抬头,暖色台灯下,黑暗里,顾惜静静站在书桌旁,平静的淡漠。

        顾延乔轻吸口气,过了会儿,忽然平静下来。

        “…阿克。”

        女子笑了,“我是。”

        她走过来,俯身,歪着头,静静看着昏迷的隋刃。

        顾延乔忽然恍惚了一下,忽然觉着他们有着一样漆黑的眼睛,一样淡漠的神情。

        阿克忽然沉默一下,侧过头,“需要他醒来吗?”

        顾延乔怔了一下,点头。

        阿克低下头,看着眉头轻动,似乎想要避开什么的隋刃,微微停顿一下,附身把灯旋暗,沉默一会儿,看向隋刃的眼睛,忽然轻轻开口,“你安全了…k。”

        昏迷中的隋刃沉默,沉默,身体微微发抖,“…警察…走了吗?”隋刃竟忽然开口。

        顾延乔猛地睁大眼睛,看着眼前切实在发生的戏剧性场景。

        阿克身体轻晃一下,停顿几秒,她忽然仰起头,黑暗里,看着天花板,然后慢慢,闭上眼睛。

        黑暗里,只有两个年轻的在呼吸的,颤抖的声音。

        她忽然伸出双手,错过他的伤口,按住他肩膀,“我们在陵园,我们到了。”

        隋刃忽然轻颤一下,醒来。

        顾延乔怔怔站在一边,已经完全愣住。

        隋刃似乎没有注意到旁边的人,他微微喘了几下,沉默几秒,忽然哑声:“…e?”

        黑暗里,阿克笑了,“老毛病吗?你很喘诶。”然后,她的笑声渐渐暗下,虹膜微微闪了闪,“…k。”

        她忽然擦了下眼睛,起身,重新旋亮台灯。

        顾延乔轻咳了一声,“…你们,很早认识?”

        隋刃微微眯起眼睛,这才看到屋里还有个人影,顾延乔。

        他瞳孔微微缩了一下,挣扎着坐起来,低下头,双眼忽然闪过一丝红光,微微攥起手指,他的身体,虚弱到什么地步,竟然没发现,多出一个人?

        阿克侧头看隋刃一眼,隋刃沉默一下,微点了下头,阿克侧过头,淡淡道,“很久前,我们在北欧认识。”

        顾延乔点点头,心里忽然有种难言的滋味。

        六年前,他从马萨诸塞州警局把被绑架后一直没音讯的女儿接回来。

        他那时很开心地发现女儿顾惜并没受什么伤,除了变得沉默一些。

        可她的症状忽然在后来某天被发现,那天,他带着小惜去看红色的花海,忽然,她看着花海大叫,撕心裂肺地叫,然后,冲进去,昏迷,再醒来后,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黑暗,冷漠,低调又疯狂的怪女孩。

        后来,两种截然不同的性格,交替出现。

        他发现,顾惜在六岁到十四岁的记忆竟然一片空白,她只记得她六岁时被人掳走,然后逃跑,不断的跑,然后十四岁在警局醒来。

        而顾惜体内的另一个性格阿克,是否承载了顾惜那八年的经历?

        无从得知。

        他知道,她和女儿穿着同样的衣服,共用一个身体,但她不是自己的女儿,或者说,他不知道小惜曾经历了什么,导致分裂出这样一个灵魂?

        隋刃沉默一下,看向顾延乔,微微颔首,“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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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立这孩子表现可乖了,他热爱劳动,他不打架,哎他还爱帮助同学…”

        林葛然仰起头,面对这位整日给自己打电话汇报情况的老师终于忍无可忍,咳一声,“…茜老师…我现在…”忽然想到这毕竟是林立的老师,只好再改口,“嗯,谢谢你一直对立儿的关心,嗯…”

        电话那头茜老师终于感觉到面前这位上好火钻石似乎真是有事了,恋恋不舍再说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林葛然吁口气,低头望着手机沉默,还是没有转身。

        背后的房间,透出一股浓浓的酒精味,刺的他心里发冷,他却无能为力,也不敢进去。

        他握着手机,低头,等。

        他却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

        在等救赎吗?他早已知道,所谓救赎,什么都没有。

        他,已快死了。

        他怕高。

        他到生日就呕吐,他一直咳嗽。他不喜欢吃肉。他喜欢吃橘子,哈密瓜,菠菜。他不喜欢太热闹,他害怕安静。他表面若无其事,实际上心里经常哭。他害怕有人死。他害怕他的朋友死。他喜欢琴。他在哈佛毕业。他很勇敢。他为兄弟挨过刀,挨过子弹。他常常说,没那么多生离死别。一个月前,他的朋友死了。他心里一直在哭。

        身体微晃,手,渐渐攥紧手机。

        耳边似乎还有,巨大的雨声,雷,那个金发男子大声地吼:“你不知道他一直在发烧吗?你不知道他曾流浪在哪里吗?你不知道他经历过什么吗?你不知道他多想回家吗?你不知道他为了不堕落付出过多少吗?你不知道他现在还在一直努力吗?你以为他沉默就什么都不在乎吗?你以为他不擅长说话受伤了就不痛吗?如果这里不欢迎他,我带他走!我带他走!!”

        父亲…不是这么做的。

        逃避,没有用,逃避,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

        林葛然轻轻闭了下眼睛,终于低头拨了一串号码,“曲华,调录像,平安夜,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