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又响了。
楚昭淡淡地:“再加一箱红牛,香肠数根,要老坛酸菜的,再来一箱乐事酸奶薯片,罐头也行,多带点,不过得要水果的。”想了想,“绝不吃大豆的。牛肉可以来一些。”
元蒲:“… …”
楚昭吃口小菜,“你也别寄了,直接扛过来较快。”
元蒲已经眼冒黑星,较快,较快…这他娘还是个文化人。
勉强忍住眩晕,“我知晓了。爸爸父亲节快乐。”
楚昭满足地点头,过一会儿,“对了,你刚打来电话干啥?”
元蒲哪里还为难,此时不告更待何时??
“爸,金飞跟刃发火了,原因…”
楚昭愣了一下,公放的电话声在战壕里忽然显得突兀,他沉默一下,抽了口烟,“发火?对…林箫发火?”
元蒲愣了一下,忽然发觉父亲称呼隋刃的不再是用以前的箫儿,突兀的全名,他沉默一下,“是,因为…”
楚昭已经淡淡截口道,“金飞在么?”
元蒲:“…在。”
楚昭淡淡地:“金飞,道歉。”
金飞脸慢慢变得苍白,沉默。
“我说过,不管是谁,对他林箫发火就是对我。”楚昭吸口烟,电话那头仍是沉默。
楚昭似乎好脾气地:“金飞,我再说一遍?”
元蒲脸色有些发白,金飞已经笑了一下,拿过手机,“是。”
楚昭按下电话,微微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鬼魅一样的黑影。
“还是一样不知所谓。”黑影沉默很久,缓缓道。
楚昭没有笑,他只是静静看着面前的黑影,很久,不发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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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着冷风再出发,西风很无奈,车窗打开,香味飘来。
肚里空空,饥寒交迫。
刃和金飞好的时候,金飞一天给一个炸鸡腿,还有豆奶喝,现在天天咸卷。
看着金飞摔个茶壶走掉,看着元蒲气的发青的脸,西风只能默默叹口气,把想要点吃的的念头打掉。
坐在车里,窗外是灯火通明的夜市,鼻翼前是满鼻的肉香,一路无言,西风沉默很久,“阿蒲…我觉着,这是他们的问题,也许应该让他们自己解决。”
元蒲瞳孔微微颤了颤,紧盯着面前的路,路灯在他眼中折射出一道橘红的暗痕,他攥了攥方向盘,还是冷声道:“…我走之前,一定要把事情解决。”
西风沉默一下,“这样是好的,可…”他还想说什么,可在看到元蒲大大的黑眼圈后,忽然彻底沉默下来。
…元蒲也很累。
最近发生太多事,他的神经也一直紧绷着,原本清雅平和的性格也被压缩。
又牵扯到他数年来没有照顾过的弟弟。
…两个倔家伙。
他叹口气,倚在车座上,不再说话了。
忽然,电话突兀地响起来,元蒲按下免提,车里金飞冰冷清晰的声音瞬间传来,“冰客行,过来吧。”那头沉默片刻,金飞淡淡道:“把隋刃也请来。”
西风睁大眼睛,和元蒲对视一眼,连后座的游离都前倾身子,元蒲眼睛里瞬间闪过一丝欣喜和惊讶,西风笑,“诶?还是老大好使啊!”
元蒲立刻调转车头向南港方向驶去,窗外的风把西风的头发吹成倒三角,西风深吸口气,却被一股冷风噎住,再想到今天隋刃从早到晚都没出现,第一次莫名的旷工了,他晚上会来吗?金飞,会真心道歉么?他心里忽然觉着有一点莫名的慌,强自压下,有气无力叫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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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里,只有沉重的呼吸。
天再次黑了。
金四爷的脚步慢慢远去。
一架书柜后,慢慢爬出一个影子。
隋刃站起身,喘着气,踉跄了一下,向靠窗的角落走去。
黑暗里,是一个幽灵,汗已湿透重衣。
近看,他全身上下已全是花白,连鼻子里都是白色的粉末,从发丝到裤脚,全是白色,连下巴上也是厚厚的白,仿佛一个圣诞老人,只剩一个红鼻子,还有两个耳朵…红的发紫。
他似乎浑然不觉,轻掠两下就到了金四还开着的电脑旁,他全身只剩下鞋子和手是透明的,似乎罩着一层薄膜。
他从衣服里拿出一个很细的盘状东西,半蹲在电脑前,手指飞快地在键盘上掠动,门口的墙壁上马上要照过来的摄像头立刻停止了转动。
隋刃轻喘口气,站起来,胸膛起伏了一下,鼻子越来越红,还是一声没吭。
他掠到一架黑色的书柜前,埋头找着什么,找,找,终于,他似乎是找到了什么。
手起盘落,他手里透明的盘状物体发出一闪而逝的无声红光,竟从隋刃手心飞出,像有了生命一般,悬空定格在一个据点,随着隋刃视线的方向做轻微转动,隋刃开始轻轻翻着手里的文件,很快便已翻完,他蹲下来,从身上摸出一枚小针,对向书柜下最里层的一个巨大的洞状柜体,忽然,门外传来开锁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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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刃微笑着穿过整个黑隧道,一跃而起,跳到了甲板上。
手里紧紧拿着透明的盘,这个东西,真是好东西,比糖包好。
这是四年前他们在哈佛找一个动力机械系教授研究出来的,可以悬空停滞在某个方位的自拍器,他后来进行改装,变成了一个可以腾出双手的无声智能透视联网跟拍可潜水装置。还有智能远程警报模拟真人语音系统。比如自从把这个放在浴缸里,亚瑟再不敢随便吃他橘子。
因为此盘长相酷似哈利波特里的金色飞贼,特取名金贼。
裴还镶里面一个太阳能定位指南针,它可以自己飞回来。
这次,它有了更大效果,他在三天前把它放在金四的办公室,昨天深夜偶然看到一个印有金飞照片的文件夹。但是文件夹上的名字并不是金飞,而是一个符号,“”,透视后文件底部竟是一个女人的照片。瞬间他觉察出什么。
清晨,他潜进去,无奈刚潜进去,金四爷就带着一大堆人开始进屋开会,一直开了一整天。
从早到晚,他都呆在那里,身后是岩壁,鼻子前是石灰,动弹不得。幸好他身上藏有咸卷半块,还能抽空嚼嚼,否则肚子的响声不定会惊动谁。可到后来,他鼻子里全是白石灰,连咸卷上都沾了很多,只能重新放回口袋。
想到这里,他低头从口袋里拿出剩下的一点咸卷,外层都是石灰,里头也被汗湿透了,这是吃不得了。
太咸了。
他静静看了一眼,叹口气,忽然觉着胸腔一阵闷疼。
只一瞬间,如电击般的刺痛便顺着骨髓席卷了全身。
一头便栽进了南港黑乎乎的江里,手里咸卷也顺着江流向下飘去。
他晕了一会儿,意识苏醒,几乎是同时,肋骨旁的胆囊和胃同时发出裂帛一样的痛。他紧紧抓着手里的金贼,在江里慢慢蜷曲了身子。
江水很凉,全身开始紧一阵慢一阵的抖,他却并不想跳上岸,胆囊的伤在慢慢麻木,胃里的痛开始剧烈,像火在烧,越发灼烧。
他翻了个身子,望着夜空灿烂的星,慢慢察觉了原因。生石灰是强碱,胃酸是强酸,吸了一天石灰,虽然他过段时间便闭气一阵,大概还是在胃里发生了强中和反应并放了一定热量。
胃里开始越来越烫,刺骨的灼痛,他静静仰躺在江面上,顺着水向下游飘,耐心等着力气恢复,车就停在那里。不用走路了。
好在。
他悄然扬起嘴角,慢慢举起紧紧抓着金贼的手,骨节白到透明,金贼却在星空映衬下发出金色的光亮。
好在应该能得到些东西。
远处已开始灯火辉煌,他闭上眼,用力一跃,在水面上,如出水芙蓉(他自己觉着),一跳便跃回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