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林葛然,默。
隋刃沉默一会儿,哑声,“还烫着。”
林葛然,点头。
隋刃看着他,望了一会儿,慢慢转过头,望着车窗外的夜空,“…你那边,是不是可黑。”
林葛然,愣。
隋刃沉默一下,淡淡道:“现在的馍馍有馒头、咸卷、糖豆包之分,你要是可以,别只买馒头。”
他缓缓垂下头,想了一会儿,“糖包也好吃。”
他睡着了。
金飞买的,是纯度最高的烈酒,酒精后劲越来越大,终还是上了头。
裴。
我交了一个好朋友。
然后又把他丢了。
“观音菩萨妙难酬,清净庄严累劫修,三十二应遍尘刹,百千万劫化阎浮,瓶中甘露常时洒,手内杨柳不计秋,千处祈求千处现,苦海常作度人舟…”歌还在继续。
车内没有人说话。
林葛然第一次看醉酒的隋刃说醉话,听着南无观世音菩萨,他不如往常严厉了,心里没那么慌乱,手也不抖了,他只是觉着。
他看着隋刃,隋刃头靠在硬窗户上,闭着双眼,睡的很沉,车开的有些跌宕,隋刃破了的头就不断地磕在窗户上,咚咚的响。
林葛然终是叹息一声,拢过隋刃的头,让他靠在了自己肩上。
然后,隋刃转过身子,“啵。”亲了一口。
他笑了一下,继续睡了。
如果这时亚瑟在场,一定会很寻常地耸一下肩膀,淘宝店家微笑,露出三颗白牙,“唔,不要紧张,这样推测,刃刃目前是发低烧。对,对,就是这样,没错,切记切记,高烧是面无表情,低烧是笑眯眯哦。来,你现在不躲开,一会儿还会有三下哦,连着的哦亲,亲连着的哦,再来就翻二四六倍的哦,脸热乎乎的哈?没事,不怕不怕,习惯就好了。”
可惜,林葛然不是亚瑟。
他不会有亚瑟的觉悟。带有刻骨经验的觉悟。
隋刃再次凑过来,啵啵啵,三下,咂咂嘴,微笑。
退役前特种兵林葛然这次愣了约三秒,闷吼一声,迅速跳到了前边的副驾驶。
曲华转头,稳稳握方向盘,看面部绯红的林葛然,觉着纳闷,“…咋?”
林葛然唔唔两声,“哦,后边儿晒。”
曲华抬头望了眼夜空,再看看如被山风吹皴了两颊的林葛然好同志。
两眼问号。
林葛然咳一声,“那个…让他在后面好好休息,他梦游了…他睡着了。”
曲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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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刃开始调查金四爷、牧斯和金飞妈妈的事。
以现在的材料,还是不够多。他开始每晚找时间去安全屋破解最后从金四爷会议室得到的档案。
期末了,学校的课程越来越少,隋刃白天抽空打工,中山装给想办法绑个腰带,穿的合身,无意间在学校引出一个回归民国服装的潮流。
中午,中山装隋刃,在学校买了糖包和一袋子盐煮花生,准备给码头面黄肌瘦的西风带点干粮。
机场,元蒲已经要离开,飞机先到法国,再中转进入中东。
这个事情属于机密,元蒲只提前半小时告诉曲华他家有急事需请假一段时间,便离开了。
西风游离送行,金飞跟在后面。
一路无话。
没人知道他什么时候才会回来。
元蒲披了一件暗黄色的军风衣,抱着楚昭要求的一袋易碎的战时压缩食品包裹,短短几天,他做了高强度的恢复体能训练,整个人已显得异常清瘦。
很快要登机了,金飞看着三天没有说任何话的元蒲,攥了攥双手,沉默。
机场大厅已经传来催促上机的广播。
偌大的大厅,相对的四人仍是沉默。
元蒲还是微笑了一下,和西风游离告别,西风眼圈微红,干声道:“我还是跟你走!你忘了?不管什么战争,咱都是一块儿的!”
“这里的任务同样重要。”元蒲很认真。
西风明白他指的任务是什么,他咬着牙。
游离淡淡道:“活着回来。”
元蒲微笑,“我会的。”
他犹豫一下,还是看了眼金飞。
金飞一人孤零零站在远处的大柱子旁边,微微低着头,没有说话,他的脸色很白,也是几天不发一言,一向骄傲阳光的性格变成了现在这样。
元蒲不想这样,可是他一想要和金飞说话,就会想到那天大醉的金飞任由隋刃走掉的情景,他大醉着,吼,“是,你们一个是他表哥,一个是他舅舅,我算个屁!”
金飞金发倒竖着,对他昔日的所有朋友大吼,“他想走就让他走啊!走啊!!”
那刻,元蒲就彻底沉默下来,他想,他没有这样的朋友,这样的人,不配成为朋友。
可是,他们一起经历这么多。
元蒲转过头,向登机口走了几步。
始终无法真正放弃。
他停下脚步,淡淡道:“我记得,那天,你说了四遍让他走。”
金飞沉默,看着元蒲背影,眼圈却开始慢慢发红,他咬着牙,一言不发,忍了一会儿,还是笑了一下,似乎努力让自己显得不在乎,“是。”
“他一直沉默,可是,他毕竟来了。”元蒲不再说话,也没有回头,他径直向前走,走进了检票口。
…他毕竟来了,可是,你逼他喝烈酒,砸破他头,硬让他走了。
金飞愣了一下,嘴角的笑慢慢地,慢慢地,彻底消失了,他愣愣看着元蒲上了飞机,看着他暗黄色的军大衣消失在登机口。
他没有说话,他转身向机场外走去,只是一直茨愣的金发慢慢软塌下来。
西风望望渐渐消失在天际的飞机,再回头望望渐渐消失在人群里的金飞,愣半晌,长叹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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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
隋刃呆呆站着,吹风,西风没来。
他愣愣扛麻袋。
一连三天,工地码头西风都没来,学校,金飞不在,林家,元蒲走了。
游离不知道忙什么,一天到晚不见影。
隋刃尝试联系元蒲,却联系不上,日复一天,他便彻底沉默下来。
天气更冷了。
清晨早上站岗结束,他披着中山装,坐在干燥的车里。
肺的旧伤复发了,早训遇到冷风就一直咳嗽,他昨天买了一个小热水壶,今天就可以喝到热水了,他坐在车里,慢慢喝小碗里的热水。
他忽然叹口气,他想起来,有天西风问他是不是很缺钱,他点了一下头,西风说你个傻子,你烧掉的那个衣服,你要是二手卖给淘宝,碰到好的店家,最少给你个七八万,不过要我说你还是记得选个天猫。
隋刃微微眯了眯眼睛,那天我烧的…到底是什么衣服。
淘宝,怎么会这么神通广大。天猫又是何物。
隋刃紧握着手里的布,放嘴边轻轻咳了几声,咳出一口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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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九点,他去南港。
风很大,隋刃眯了眯眼睛,忽然看到西风!
码头拉纤等工作均要求赤着上身,防止钢丝绳把衣服刮烂,隋刃的上身大部分用白布紧紧缠着,也就看不出什么。
几天不见,西风似乎变胖了点,赤着上身,神采奕奕、热情地和工友们打招呼,还发糖。
隋刃往前走两步,西风似乎没发现他,隋刃咳嗽两声,西风还是没发现。
隋刃闷闷地去扛大包了。
今天的大包都是游客的行李,他们所在的公司要举办一个海上豪华游艇两天一夜游。
游艇是目前最豪华的型号,报名者不多,但每个都非富即贵,虽然在游艇只住一夜,每个人的行李箱都很大很沉,有人甚至搬来家庭影院套装,说游艇上的看不惯。工头在前面大吼着叫每个扛包的人都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