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微乱,垂着视线,想往楼下走。
不巧,还是被人拦了。
楚汐盯着他,沉默。
隋刃紧了紧手,想绕路。楚汐继续挡住。
亚瑟沉默,默默直起身。隋刃慢慢抬起视线,“请让开。”
“听说,他让你们在堕天…吃死人肉。”楚汐笑了笑,“这样忠犬的样子,做给谁看呢?”
锥心之话,有时来的,快而随意。
“…让开。”隋刃哑声开口,视线微微漂移,这次,少了那个“请”字。楚汐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笑的更轻快,“所谓家教,花修罗就是这么教你的?”
亚瑟眼前漆黑,忍了再忍实在、他笑了笑,一把揽住隋刃,“这位小老弟,堕天教了咱们很多,唯一没教咱们的,大概就是遇到自命不凡的美女…该怎么做呢?”
奈何论嘴炮,楚汐从不是输的那个,她漫不经心微笑,“…威廉先生,先关心你的弟弟吧。他,还活着吗?”
亚瑟玩世不恭的笑冻在脸上。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眼睛一直望着天空,可以,只是别忘了,脚下一直沾着泥。”隋刃忽然开口。
“我会管好我的师父,也请你、”他停顿片刻,继续说道,“管好自己。”
人群,鸦雀无声。
隋刃微微垂下视线,嘴角慢慢,牵起一丝听之任之的笑意。
换个肩膀背老花,心里,像是一颗颗冰块,随着步伐,碎成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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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亚瑟紧赶慢赶,“喂喂!”
隋刃沿着江边走,快走了一夜。
“你不是要跳江吧?”亚瑟头发刺棱着,双臂张着,拦,“万万不可!”
隋刃戴着口罩,背着老花,回头盯着他,一言不发。
“要不,你把背上那个扔里头吧。”亚瑟嘻嘻笑,“我知道,从小到大,你期待过很多次了,千载难逢啊!”
隋刃沉默,转过身,继续走。
“怎么了啊…”亚瑟叹气,“我知道,我承认,我不该…”
隋刃又一个转头,盯着江心。
亚瑟又受到了惊吓,举起双手,“那个,谁没跟妈妈吵过架,我小时候也凶过我妈,想跳江的孩子可不是好孩子。”
“你…也凶过吗?”隋刃声音缥缈。
“凶过凶过,可凶了,我还扯她头发。”亚瑟脑袋点的鹌鹑一样。
“哎…大啵…”花修罗在隋刃背上,想翻身,又没翻好,被隋刃的脊梁骨隔的腰疼,又昏沉睡去。
“我知道了。”隋刃轻轻吸气,“我只是想、散散步。”
背后,“我不想…”
隋刃亚瑟一起扭头,盯着背上的老花。
花修罗又不说话了。
“那个,他做梦了哈。”亚瑟面色绯红,“也许,是春梦。”
隋刃的脸依然苍白,他面无表情,他只是,沉默地盯着亚瑟,似乎有一个世纪,终于,他说,“你走吧。”
“走。”亚瑟微微僵了一下,微微弯起唇角,“走去哪儿。”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沉默,长久的沉默。
亚瑟的眼中,终于认真了,他的眼底有笑,却不再笑,“你确定,你可以。”你,长大了,你、不再冷了吗?
“岂曰无衣。”隋刃看着他,他没有笑,自始至终。
背着老花,他转过身,朝反方向走。
迎着第一抹朝阳。
“那,再会啦。”和着海风,背后似乎应该传来那句懒洋洋的声音。那声音,似乎永恒都应该在。
可今次,背后始终没有再响起任何声音。
隋刃背上,渗了汗,他一步步,迎着朝阳,向前走。眼睛里,终于也流下汗。
他抬手,擦了。回了头。
桥上,已经不见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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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伤心吗?那个让你伤心的父亲,我应该感到烦恼吗?
他在死之前对我来说就已经去世。
该隐笑了笑,看着在厨房忙活来忙活去的亚瑟。
“喂,大兄弟。”他走过去。
亚瑟没回头,他在打鸡蛋,一个两个三个,他没完没了地打,没个头。
该隐歪头,斜靠着灶台,“要帮忙吗?老爸出去了。”
亚瑟没说话,他深蓝的眼睛忽然深深看向自己。
他张开嘴,没发出声音,“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还能亲昵地称呼他。”亚瑟没有笑,“你…不痛吗?”
自己也没有笑,微微垂下视线,沉默一下,“就算是魔鬼,也应该有家吧。改变不了,便一起堕落,也好吧。”地狱相聚,还是一家。好过、一个。
抬起头,眼睛弯起像月牙,“你,在强撑什么呢?”
亚瑟张开嘴,似乎在说话,却只发出类似鲸鱼的声音。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啊?”
亚瑟笑了,低头,把鸡蛋递给他。
该隐低头,碗里一盘洒满盐的炒鸡蛋。他摇摇头,低头吃。
嘴里越来越、越来越咸,咸而腥。
“哥哥,你做的…真是不同寻常的难吃。”该隐睁开眼睛,看到面前脱光了裤子的男人。
该隐,忽然笑起来,前仰后合,身子,却动不了方寸。
透过这个男人,他看到他后面的虚空,早知道的,除了做梦,他和他哥,早已不再有真正的交流。
“喂,你过来。”该隐看着面前的男人,微微仰着眼神,嚣张跋扈,仿佛自己才是那个掌控者。他的声音,太过微弱。
“你说什么?”
该隐闭嘴微笑。
男人咧着一张腥咸的嘴,看着烂肉一滩的该隐,似乎根本不再担心现在的他还能怎么反抗,憨憨一笑,向他走来。
“你听过…深海的声音吗?”该隐的声音,渐渐清晰,如梦呓,“海鸥的叫声…巨鲸…船只,颠簸…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男人渐渐激动,他抽、且插,恐惧兴奋里,在该隐的嘴里寻觅未知炙热。
“可是你知道,为什么我从来不怕深海么?”该隐微微扬起嘴角。
因为在梦里,哥哥你,一向是那个只有深海才会出现的鲸鱼。
该隐,上下牙,合力。
唾液混着咸腥的黏血,流了满嘴,顺着下巴,汹涌流进脖颈。
该隐很冷静。
他只是歪着头,淡淡勾着唇,讥嘲地望着面前痛的欲死的男人。
冷漠、苍白的一张脸,不再像他。
一个人独处时,他和刃,本是相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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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雷电天气骤增,4日晚,M国华顿州比亚特区的地标性建筑——华顿纪念碑被闪电击中。”
“2日,威斯坦州地标——世界上最大的一面自由悬挂式M国国旗被雷电撕成两半。”
伊凡磕着花生豆,听着广播,“唉,天降正义。”
花红噗嗤一声还是没憋住,“这是天打雷劈。”
阿年,“不祥之兆。”
元蒲,“宙斯之怒。”
花红越听越兴奋,歪歪扭扭在椅子上坐正,瞅连战,“是不是,要改朝换代了?”
连战,“敏感话题,噤声。”
花红悻悻,“亚瑟呢?我想亚瑟了,我要跟他一起玩儿。”
阿年沉默,“亚瑟出去了,刃背着花,也出去了。”
伊凡四下张望,“那,原呢?”
“哦,在这。”一个满脸红包的人端着盘苦瓜走上楼顶。
众人吸气。
伊凡指指红包男人,“你…你谁?”
原指指自己的脸,“哦,文森特-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