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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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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山书院?”
  “怎么了?”
  “当年游历大陆时,  我来过这里。”
  “嗯,你偷偷跑去南岛那次,给我惹了天大的麻烦。”
  “……师兄。”
  “逗你的。”
  九天上,萧崇琰与顾璟二人正御剑而行。
  将沧澜大陆的一切都安排好后,  他们便离开落河学府,  一路往东而去。
  两人要去星河殿,  则必须横跨中洲而至东璜王朝边境,通过西极海前往海外大陆。
  而这势必会经过中洲皇都。
  萧重琰想到那个不省心的便宜学生,  悄无声息地换了条路线,选择从中洲的南部绕过,自陪都大俪城而过。
  这时两人还不知道,  三族四家的学府生们要去的青山书院,恰好便在此地。
  当远方渐渐露出大俪城轮廓时,萧崇琰忽然想起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于是发生了开头的那段对话。
  大俪城的锦云气象十分有特色,  顾璟曾经过,这时也认了出来,顿时有些惊讶地开口道:“我记得那个时候……景钰自己从皇宫跑出来,  就在青山学院里读书。”
  “你可曾见过?”
  “并未见过。”萧崇琰摇了摇头。“不过我曾受邀于青山书院讲学过三日,或许曾经见过,  只是没认出来。”
  那是他还未曾叛出落河的时候。
  他还是落河剑宗年纪最小的嫡传,沧澜大陆最受瞩目的第一天才,被人族视作骄傲的未来剑圣。
  也是那几日里,  他的魔族血脉时隔多年再度爆发,引发了心湖内的血脉风暴。
  后来说不清究竟是如何解决的,  他只记得自己在那之后便离开了中洲,一路南下,  在南岛结识了当时还是祭司所学徒的冉经秋。
  两人一不小心玩脱,将天空城闹了个天翻地覆。
  最后还是师兄亲自来南岛赔礼道歉,才压下了一切。
  “就是那时……我在南岛修养时遇见了宗隐。”
  在宗隐的指点下,他才终于能够压制住血脉冲突,甚至因此而在大道上走得比别人都更快。
  “但宗隐也没有完全解决你的问题,这条路最后还是行不通。”顾璟微微皱眉,“你的血脉问题太复杂,尽管现在单独分离出魔族血脉,看似从根源上解决了隐患,却也不知究竟是好是坏。”
  “等回了星河殿,再替你好好看看。”顾璟最后这样说道。
  萧崇琰点了点头。
  “我的血脉问题本就是个隐患,随时都会爆发……后来我的魔族血脉被发觉,或许就是因为那一次的血脉风暴。”
  萧崇琰说到这里也有些感慨。
  “后来发生的很多事,其实早就有了征兆。”
  如今回想,只觉得一切确实都是冥冥中自有天意。
  “我的出生,本就从未被期待过。”
  一个被所有人厌恶痛恨甚至诅咒的生命,却偏偏要固执地降临世间,又怎么可能会一生顺遂?
  萧崇琰的魔族血脉并非传承自父母,而是因为他的母亲在怀孕时被魔息感染所致。
  他的母亲是东璜王朝母仪天下的温元皇后,于当时的东璜皇帝琴瑟和鸣,极为恩爱。
  直到温元皇后在怀着萧崇琰的时候遭遇魔族刺杀,不慎被魔息侵入体内。
  那道魔息唤作“洗魂”,是魔族最可怕也最恶毒的一种手段。
  凡被侵染者,将被污染灵力及血脉,最终成为非人非魔的怪物。
  被“洗魂”感染者,最好的下场也不过是在彻底转化前被杀死。
  幸运的是,温元皇后虽非大修行者,却奇异般地压制住了那道魔息。
  但谁也没想到那魔息却在无声无息间侵入了胎儿的灵盘。
  所有人都认为应当打掉这个孩子。
  然而温元皇后却极力反对,为此不惜与皇帝反目,与整个东璜朝堂对立。
  朝野上下一片震动,大臣纷纷上奏帝王,要求废除皇后,处死那个未出生的胎儿。
  东璜王朝的嫡皇子,绝不可以是一个血脉不纯的怪物。
  为此温元皇后被迫离开东璜皇宫,在一处偏僻的行宫内独自孕育胎儿。
  在生产的时候,甚至没有产婆也没有太医。
  只有当时年仅十岁的萧珞陪伴在行宫内,而一墙之隔的房门外便是严阵以待的东璜死士。
  那些死士收到的命令,是一旦有变,格杀勿论。
  不论里面的人是谁。
  这便是帝王家。
  所幸后来萧崇琰出生后一切正常,他的血脉纯粹干净,未曾检测到分毫魔族的气息。
  但温元皇后生产后却因心力憔悴而元气大伤,不久便撒手人寰。
  而萧珞只陪伴萧崇琰到五岁,便再也无法拖延入太学的时间。
  除了每周的休沐日外,萧崇琰便只有一个人。
  他是已逝中宫皇后的嫡子,却遭到皇帝厌弃。
  他的出生就背负着弑母的污点。
  他的身上始终带着血统不纯的阴影。
  曾经中宫有多么风光无限,受尽独宠,如今萧崇琰便有多么卑微不堪,人人都可以来踩上一脚。
  便连宫中的奴才也可以肆意欺辱他。
  所以萧崇琰不爱说话,所以他很少表现出对人或事的在意,所以他后来追求大道心无旁骛,所以他拼尽全力,只为追上师兄的脚步。
  因为是师兄将他拉出了那场仿佛永无止境的噩梦。
  “我遇见你时,是十二岁。”
  “那一年你在鸿昀馆讲学,我没有资格去听,就偷偷地躲在窗外。”
  不知是不是重游故地,让萧崇琰难得有了些感性的情绪。
  又或者是和师兄时隔千年后再度相认,他明明欢喜得不行,却嘴笨不知该说些什么,于是便只好将那些最深最柔软的心意剖开,坦荡赤/裸地呈给对方看。
  “那是东璜最冷的时候,外面下着大雪,却没有阵法,我冻得几乎没有了知觉,当天晚上就发起了高热,被宫人骂了很久……”
  明明是极其屈辱不堪的过往,萧崇琰说来的时候眼角却挂着笑意。
  “但我那时候只觉得馆里的仙人真好看,懂得那样多……”
  那道御风而行的身影,轻而易举便冲破了他怎么都挣不开的天地。
  年幼的萧崇琰最大的愿望,便是离开东璜皇宫这一方四角天地。
  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五岁到十二岁,是萧崇琰最黑暗不堪回首的记忆。
  即便后来被迫叛出人族入北地,在尸山血海间苦苦挣扎,但那时的萧崇琰拥有力量,且始终心意坚定地走在自己的大道上。
  而幼年时期的萧崇琰,却什么都没有。
  那一年冬天出现在他面前,向他伸出手的师兄,是无尽黑暗中唯一的那束光。
  一眼望见天上人,从此头也不回地追逐大道。
  奔向自己的光。
  千年时间过去,幼时的记忆早就已经模糊成了随风扬起的沙砾,早就消散得不见一点影子。
  但萧崇琰永远记得十二岁那年,那个下着大雪的冬天。
  从那天起,他的世界中照进了光。
  不论往后有再黑暗再痛苦的绝境,再危险再未知的前路,他会痛,会疼,会疲惫,也会失望,但却不会再害怕。
  因为他永远记得那束光。
  “再过十天,便是你我第一次相遇的日子。”
  萧崇琰轻声开口,眼中有着无数盈盈光亮,像是落进了满天星光。
  但不会说话的魔君却还是一如既往那般,努力了很久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抿了抿嘴,一字一顿地开口。
  “顾璟,你还在,很好。”
  顾璟看着眼前少年模样的剑修,眼中是无限的温柔与耐心。
  他说:“我会一直都在。”
  少年眼里的光是那样漂亮。
  抑制不住的开心从萧崇琰身上散发出来,让原本清冷的脸部轮廓顿时变得柔和起来。
  顾璟也微微笑起来。
  在萧崇琰说话的时候,他一直很安静地看着对方。
  自己的记忆从重回落河后便开始慢慢复苏,而这一世与萧崇琰的相遇,本就在他意料之中。
  所以顾璟的情绪还很稳定。
  但他知道萧崇琰现在一定心绪波动极大,正需要有一个倾诉的机会,好慢慢地进行自我调节。
  因为那个看起来神情平淡,好似永远沉稳镇定的小家伙,不论过去多少年,也还是当年那个固执又自闭,总是把一切闷在心里的笨蛋。
  哪怕是小师叔、陌香,还有冉经秋这些人,也只能让萧崇琰稍稍打开心扉,不再拒人于千里之外。
  让顾璟感到欣慰的是,这一世以来,他明显能感觉到萧崇琰放松了不少。
  因此他很感谢页安、齐小奇、凌容青、若语,还有其他的那些年轻人们。
  但依旧只有在自己身边时,这个小笨蛋才敢露出最真实柔软的模样。
  就像是一只戒备心极高的小兽,只对自己认定的人才露出肚皮,交予信任后便再不会怀疑。
  这怎么能不令人心疼欢喜得不行?
  他们在九天上御剑而行,彼此都没有开口,这片沉默却很让人安心。
  比起顾璟同样苍白的安慰,无声的陪伴才是最好的选择。
  ……
  ……
  “我要先离开一下。”过了没多久,顾璟放缓速度,向下方看了一眼,然后开口说道,“有些事要去处理一下。”
  萧崇琰没有疑问地点点头:“那你小心一些,早点回来。”
  他调转剑身,慢悠悠地飘荡在半空,说道:“我飞得慢些等你。”
  顾璟笑着点头离去。
  浅紫剑光倏尔远去,九天上很快只剩下萧崇琰一人。
  他御剑慢吞吞地向前飞行着,在心底计算着路线。
  再向前三百里,就过了中洲王朝的领土,那时便可直接往西极海而去,若是顾璟能在天亮前回来,他们——
  不行剑蓦地停住。
  冷淡的神色一分分蔓上萧崇琰的眼睛。
  在他前方不远处,有一道极强的威压骤然降临。
  黑衣的中洲皇帝负手而立,不紧不慢走出云间,朝萧崇琰轻轻一笑。
  “初次见面,我是景钰,那位北地魔君不成器的学生。”
  “我的……小师弟。”
  ……
  ……
  “簌簌。”
  天空中忽然飘起了漫天雪花。
  茫茫风雪骤至,遮住了萧崇琰眼中的疑惑。
  小师弟?
  他的这位便宜学生……
  都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