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灾难本不会发生的，教皇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政变，夺回自己的国家，为自己的家族报仇。
他对这个国家的平民很好，善施食物和派发药物，为的就是有一天名正言顺地赶走波斯比家族。
直到这个腐朽又愚昧的王朝因为自己历代的近亲联姻导致生下来的孩子夭折或短命，还将所有的责任都推卸给了无辜的魔法师们。
而那些嘴里信奉着教皇的人民，却听信了国王的谎言，帮助这个家族一起抓捕那些可怜的魔法师们。
魔法师们被抓入了城堡的塔楼监牢，等待集体行刑处死。而另一被送到塔楼的无辜生命，只是因为和不该相爱的人相爱。
凯瑟琳从小就是波斯比王子的侍女，在懵懂时就心细彼此，她知道他从小就比其他孩子要迟钝，有着一些先天性的疾病。每当他发病时，她都会呆在他身边安抚他，鼓励他坚持过去，但她也深切知道，他们的身份天差地别，是永远不可能在一起的。
直到国王让王子迎接自己的表姐，为了延续血脉的纯正。
这位表姐从小就经常来找波斯比王子玩耍，她很早就看出来，波斯比王子的心不在她身上，而在另一个身份卑贱的侍女上。
在她名正言顺的成为王妃后，她用了个小伎俩，就让这个蛊惑王子的侍女被同样关进塔楼，她将和其他魔法师们被一起处死。
凯瑟琳还记得那一日，那时的她已经在塔楼的狱中奄奄一息，或许是王妃的叮嘱，那些看守对她额外“照顾”。她被拖到火刑架上时，甚至睁不开眼睛，只听到台下的人们朝她们泼洒着东西，大喊着“烧死这些邪恶的巫师们”，那时的天空下着雨，火把怎么都点不着木头，行刑的士兵点了很多次，台下淋着雨的人们都有些不耐烦了。
这时，有一辆马车迎着雨水疾驰而来。
她疲惫地睁开眼睛，看到马车上走下来一位穿着一袭深蓝长袍的男人，她听到人们喊他教皇阁下。
教皇阁下？
她当然知道这位阁下，教会独立于皇室之外，是平民的信仰。
“放了这些魔法师，他们是无辜的，因为我也是魔法师。”她听到教皇说道。
台下一时一片寂静，不过这片寂静没有持续太久。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烧死这个巫师，他也是诅咒！”，民众们面面相觑后，似乎是被什么奇异的力量鼓动了，他们也喊起了相同的口号，他们要杀死这个平日信仰的人，只因为他与他们不一样。
这片叫喊声刚刚响起，就被另一种声音盖过。那些和她同样被关在狱中过的魔法师们开始吟唱起悠长的咒语，而雨声混着吟唱声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力量，流淌过绞刑架上的凯瑟琳。
她似乎披上了羽毛，长出了羽翼，挣脱了束缚和疲乏，一跃展翅于空中。
她看到了大雨中的从小长大的城堡，但没有看到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雨水将这个王朝的每个角落打湿，先是隶属这个家族的士兵和侍从开始生病，再是国王倒下，最后这个国家沉寂在了暗无天日的阴雨中。
王子不喜欢阳光，所以窗上总遮着一层白纱，后来他的疾病似乎严重了，这层白纱再也没有卷起来过，正是这层白纱，变成鸟的凯瑟琳从未能再见到王子。
不知道从哪一天的夜晚开始，城堡彻底安静了下来，一只双头狼开始于夜晚游荡在这个城镇里。没有了皇室，教皇也早已在行刑那一日失踪，城镇里的人民忽然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依靠。
一开始，这里的夜晚还会有油灯的微弱光芒，后来这些光芒一点点散尽，饥饿的双头狼席卷了整座城镇，人民们绝望又无助，而曾经这些时候，教皇都会无私地帮助他们……
天空划过闪电，乌云最终还是被驱散了。一只鹰首狮身兽滑翔过这片城镇，它锐利的眼睛扫过那些躲在房屋内绝望祈祷的幸存者们和在城内奔跑着的双头狼，随后飞远至高空。
后来，这些魔法师变成的黑鸟接纳了凯瑟琳，他们听说过她的故事，但从未有一个人告诉她王子去了哪里。即便潜意识告诉她，王子早已不在了，她依旧在夜夜向神明祈祷，希望他们可以再见面。
直到她在某个夜晚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她难以置信地跟了上去，却差点被双头狼吃掉，是黑鸟和那只鹰首狮身兽救了她。
黄灰色的小鸟停在杞安嘁的手背上，一点一点地将这个故事讲完后，有些不敢看坐在地上的波斯比王子。
她已经不知道游荡了多少个夜晚了，早已不知道他是否还能记得自己，认出自己。
而不知道听进多少的波斯比王子此时抬起了头，他看着灰黄色的小鸟，轻声问道：“凯瑟琳，是你吗？”
他的声音让凯瑟琳充满了惊喜，她拍打了两下翅膀，却在飞向王子的过程中被一双手试图阻拦。
是王妃。
然而这双头并没能触碰到这只灰黄色的鸟，她刚伸出，就被一把银色的弯刀抵住。
“你敢拦的话我就切下你的手指。”
她即将完成的任务，可不是这位早已失去王冠的王妃可以阻拦的。
凯瑟琳最终还是飞到了王子的肩上，用脑袋轻轻蹭了一下他的面颊。
而一直神志模糊的王子，似乎在此刻越来越清醒，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伸向肩头的小鸟，又怕伤到她一般半天不敢触碰。
“你想让我把她变回来吗？”变回人类的陆祁，声音在此时响起。
杞安嘁想了想，摇了摇头：“你能帮我把他也变过去吗？”
漆黑寂静的废墟城镇内，不再有双头狼，从此出现了一对相同毛色的灰黄小鸟，他们同样瘦弱，却并不孤单。
[玩家杞安嘁治好了王子的病，完成副本任务，是否选择退出副本？]
系统的声音出现在杞安嘁耳边，而布兰的眼神也在告诉她，她也收到了同样的提示。
“因为未来的王子也是王子，所以治好他就被视为完成任务？”
“我第一次遇到系统让我选择是否退出的提示。”杞安嘁冷静地说道。这是第一次系统问她要不要退出，既然有选择，那么意味着她可以选择不退出。
这个副本看来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复杂，无论是在哪个世界治好王子的病，让凯瑟琳和王子团聚，都视为完成任务。而继续任务，或许可以获得更多积分和奖励。
“我也是第一次遇到……”布兰迟疑了一秒，那双大眼睛疑惑地看向杞安嘁，“我们是该离开还是继续？”按理说，她们没必要为了那多出来的积分冒风险。
天色在慢慢的亮起，夜晚的世界在缓慢地褪去。
“退出吧。”
杞安嘁转过头，看向说出这句话的陆祁，她的视线，平静地落在他身上，问道：“如果我现在离开这个副本，你会怎么样？”
之前的两次，那两个副本都是直接消失了，随后她在下一个副本又遇到了陆祁。那如果她不结束这个副本呢？让原先的世界正常发展下去，陆祁是会和她一起离开这里，还是像被困在第一个副本里那样，永远的留在这里。
对方似乎因为她的问题怔了一秒，随后才去思考这个问题。
“我不知道。”他的回答一如既往。
“那看样子我是该退出咯？”杞安嘁的语气像是在调侃。
而这句调侃，让身边的男人眼里划过一闪而过的失落，但他的话语还是很肯定：“嗯，你应该退出。”
“不过无论如何……”他紧接着说道，“我都会去找你的。”
他的话音随着他的消失消散在落下的风雨中。
杞安嘁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安静地眺望向远处的城堡。在凯瑟琳的故事里，陆祁不是教皇，也没有玩家来到这里，那些被关在塔楼里的魔法师会吟唱诅咒，将这个城镇变成死城。
半晌后，她忽然说道：“我要继续。”
结束这个副本的一切。
政变，开始了。
***
深蓝色长袍的长发男人在教会的大门被打开时，整个人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停在了门前。
本该因为副本通关而离开的女玩家，此时正淋着雨，站在教会的门口。雨水渗透了她的衣服，她却在大门打开时扬着下巴回过头来看他。
而她看到他的目光中，出现了一种跃动的笑意，明明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却像那下一秒就会迎接主人下班的猫咪，有条不紊地走到她身边轻轻用身体蹭她。
“你没有退出？”
“我想了想，继续下去或许会有什么隐藏奖励，所以我暂时先不离开了。”她说得合情合理。
布兰那边，她把选择权全然交给她，她无论去留都可以。小姑娘或许是太累了，她纠结了半天，似乎是放心不下她，却还是因为自己和胖子战斗时留下的伤选择退出。
陆祁看着她，总觉得曾有个模糊的身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抛弃时，又折转回来，站在了他身前。
“你是不是又想起了什么？”杞安嘁从他的表情中察觉出来了。
对方点头后，她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醋意，明明回来找他的是她，他此时竟然在想其他人。
算了，她从一开始就排斥这个游戏的谈情说爱。
“是今天吧？”杞安嘁看向教会里已经整齐统一的蓝袍教众们，“魔法对付冷兵器，明明听上去没有任何悬念的战争，为什么当初的那个国家输给了波斯比王朝？”
“他们也会使用魔法作为武器。”陆祁回答了她的问题。
就和水晶球一样，明明波斯比家族最痛恨魔法师，却在除掉魔法师的同时利用魔法达到目的。
“真是嘲讽呢。”从杞安嘁的位置，能看到城堡塔楼的一个尖尖角，“那个塔楼交给我，我去救出凯瑟琳和那些魔法师。”
“我和你一起……”
“不用。”杞安嘁冷静地拒绝了他，“你需要在正面战场赢得战争。”
如果教会输给了皇室，那她救出的那些人仍旧会被抓回去，没有任何意义。比起那些NPC魔法师，陆祁显然更可靠。
只不过杞安嘁没想到会在塔楼前碰到瘦子和胖子，他们在夜晚输给了她们，自然没有完成任务，仍旧在这个副本里。他们此时撂倒了看守，正准备进塔楼。
他们看到她出现也很惊讶。
“你不是杀死双头狼了吗，为什么还来这里？”瘦子问道。
他们本以为系统会通知他们任务失败，却没想到他们仍旧回到了白天的世界，也就是说他们还是有机会完成任务的。瘦子也自然注意到了这个被看守的塔楼，想来一探究竟。
“你们仍旧认为杀死对方阵营的怪物是通关副本的答案吗？”杞安嘁虽然不完全清楚这两个人的能力，但她相信经过昨晚，这两个玩家不会轻易对她出手了。
她的话音落下时，城堡的另一头涌出了无数士兵，他们没有注意到这里的三个人，而是紧急去对抗突袭的敌人。
“你做了什么？”胖子看着远处匆匆忙忙的士兵，他只能提高音量给自己打气，他已经无法在这个女玩家面前使用能力了。
杞安嘁朝着两人靠近了一步，语气近似命令：“我要进这里面，让路吧。”
胖子瘦子对视一眼，后者忽然道：“难道通关信息在这里面？！”
对呀，她们只是杀死了双头狼获得了某个线索，不意味着她们知道了通关方式，而这个线索一定和这个塔楼有关，这也解释了为什么这个女玩家会来这里。
这个塔楼他们在夜晚搜寻过，下面是个监牢，但显然白天这里关押的人很重要。
弯刀出现在杞安嘁手中，她握住刀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去：“再问一遍，你们是自己让开，还是我来请你们让开。”
城堡外，光影和魔法碰撞在一起，奏响了雨中的乐章。
胖子和瘦子以为这一次自己要玩完了，他们从未想到，自己不是死在副本怪物手中，而是一个玩家手中，还是一个他们最看不起的女玩家。
就在他们拿出道具准备拼死一搏时，这位女玩家却收回了手里的刀。
“其实我已经通关了。”她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这个副本从一开始就有两种通关方式，这也就意味着两个阵营的人都可以通关。”
在胖子和瘦子狐疑的目光中，她继续道：“我留下来是为了更多的积分，而那个小姑娘已经离开副本了。”
“你告诉我们这个，是为了什么？”瘦子觉得这背后有诈，“你不可能好心到告诉我们另一种通关方式吧。”
杞安嘁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们进塔楼：“对，我当然不会白白告诉你们，我想和你们做一个交易。”
胖子和瘦子犹豫了，他们当然能看出这个交易不简单，但对他们而言，现在要么选择和这个女玩家做交易，要么继续大海捞针寻找通关方式，而听外面的动静，这个副本可能要到尾声了，这意味着很快他们可能无法再通关了。
手里捏着预防的道具后，这两人选择进入塔楼。
清脆的声音在通向地下室的隧道内响起：“这个交易很简单，你们给我十个道具，品质随意，我告诉你们如何通关，划算不？”
杞安嘁的口吻就像是这两个人捡了个天大的便宜一般。
“十个，你疯了吗？”胖子叫道。
要知道他们通关这个副本的积分和道具加起来，也不值10个道具。
瘦子用手肘碰了一下胖子，想要谈判：“大妹子，十个道具也太多了，我们过关也没有十个道具啊，要不你大人有大量，打个折，便宜一些可以不，三个道具怎么样？”
杞安嘁看了一眼这两个人的后脑勺，觉得有些好笑。
“三个嘛……”她做出犹豫的势态。
看游戏，瘦子继续道：“这样吧！出去以后，我们把通关道具也给你！这样可以不？”
玩家大厅本就错综复杂，出去以后的事情，可就是出去以后的事情了，那之后他们和她就是再也不相见的关系。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地下监牢，为了表达诚意，瘦子替杞安嘁扳倒了守卫。胖子虽然心有不甘，但这个时候他也觉得瘦子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暂且没有妄动。
杞安嘁用钥匙打开了最靠门的牢房，她见过的那位女魔法师迎了出来，还行了个礼。
“教皇阁下私下派人传过信，说您会来救我们。”女魔法师接过杞安嘁递过的牢门钥匙，让其他人去开门。
“你们不能用魔法打开牢门吗？”杞安嘁询问道。
女魔法师摇了摇头：“这个塔楼很特殊，是麦吉家族建造的，专门用来关押那些滥用魔法的魔法师，除了那个家族的人不受限制，其他人的魔法在这里不起作用。”
牢门被一间一间打开，在轮到凯瑟琳的那间时，女魔法师又道：“那个女仆我们有按照教皇阁下的吩咐偷偷照顾着，她除了身体很虚弱，一切都好。”
杞安嘁点了点头，示意大家离开这座塔楼。
“等一下，你还没告诉我们，怎么通关副本！”胖子看杞安嘁迟迟没有要告诉他们的意思，有些急。
“这两位是？”女魔法师问道。
“教皇阁下有提过除了我，还有其他人会来吗？”杞安嘁的声音压得很低，她说完，对胖子和瘦子说道，“我这不是在带你们通关吗？别急呀。”
女魔法师愣了一秒，很快意识到了杞安嘁的意思——这两个人和教皇阁下无关。
瘦子和胖子虽然着急，但此时似乎并不由着他们的想法，他们甚至没想到这个女玩家和这些NPC能如此熟络。
等他们跟着这些魔法师一起准备出去时，他们转眼被落在了队伍的最后面，而那个女玩家则走在最前面。他们中间隔了层层的男男女女，根本无法听清楚她现在在和NPC说什么。
“怎么办，瘦子？”
“不排除她在利用我们，等下出去后大不了鱼死网破。”瘦子说道，“光靠我们自己也一定可以找到通关方法。”
他们说的肆无忌惮，完全不在意自己前后有着那些魔法师NPC。
在他们看来，只有玩家才是这个世界里真实的存在。
终于，隧道到了尽头，他们看到塔楼外的光线。等钻出通道，走出塔楼的入口时，他们却看到一圈魔法师们将塔楼入口团团围住看着他们，嘴里还念念有词，像是在吟唱咒语。
而那位女玩家，此时站在这些魔法师的中央，笑着看着他们：“没想到，你们的命只值三个道具呀。”
“你想干嘛？！”瘦子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他赶紧去拿挂在腰间的道具。
但他下一秒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使不出力。他抬起手，但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
他的手臂此时覆盖上了一层黑色的羽毛，他的五指早已消失，只剩下一面黑漆漆的翅膀。而身边的胖子也是如此，他的嘴巴甚至开始变尖，出口已经是呱呱呱的声音。
“我不会杀你们，毕竟你们可能有CP呢，你们死了可对那些人不公平。”杞安嘁说道。
如果说玩家死了，那他的CP也会一起消失，那如果玩家没有死亡呢，而是彻底被困在一个副本里会如何呢？
这个问题，她在布兰离开前问了她。
而布兰的能力就在这个时候恰到好处的派上了用场，她告诉杞安嘁，她认为如果一个玩家没有死亡而是被困在副本里，他们的CP不会出事。
这显然是一个鲜为人知的Bug。
如果知道的人很多，一定有很多人会用这个Bug想办法去除掉自己的CP。
胖子和瘦子最终没能再说出多余的话来，而是变成了两只只能呱呱叫的黑乌鸦，他们挥着翅膀无力地在原地一阵乱叫后，像是互相责备般狠狠啄了一下对方的脑袋，缠斗在一起，激起一片鸟羽。
唯一可惜的是，他们的背包道具，随着他们的变身也消失了。
“看来系统不鼓励这种行为呀。”杞安嘁看着这一胖一瘦的乌鸦从地上打到了天上，原地什么也没留下，可惜道。
短暂的几秒后，她看向城堡的另一头，那里充斥着打斗的叫喊声与魔法碰撞的轰鸣。
“走吧，是时候去和你们的教皇阁下汇合了。”
【 作者有话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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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