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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小谢


  易行云诧异,难道此人正是苏恒日日夜夜所思念之人,不禁心里一片苦涩,果然容貌出尘,怪不得惹得苏恒日日惦念。
  倒是自己可悲,多番为他着想,却是来看着他和他的小情人再别重逢。然而苏恒接下来的话却令他大吃一惊。
  苏恒扶着冻干的梅枝,眼睛里留下一行热泪:“阿爹,真的是你吗?你是来接我的吗?”整个人都要站不稳一般,全身战栗着,凄哀的望着白衣公子。
  易行云大感不妙,莫非这白衣公子,便是已经战死十多年的苏相国,苏青裴?
  具史官记载苏青裴护送琴王到漠北驻扎,琴王不听劝住贸然与近邻楼兰宣战,甚至中了楼兰人的埋伏,进入敌营腹地。
  一时间被楼兰异族包围,苏相闻言,带领一队骑兵,杀出一条血路,把琴王救出险境,而自己为了以绝后患,留在了楼兰腹地,孤身作战,最后战死沙场,尸骸都没有找回来,只是用了生前他穿过的衣服和发饰下葬。
  琴王为此懊恼不已,过继了苏相的年仅六岁的儿子苏恒,对他亦如亲生。从此也不再与战场沾边,开始管理内政,尽心尽力,辅佐当今君上。
  近日琴王,未有异动,终日把自己关在琴王府,又怎么会年轻二十多岁和已经死了十年的苏相,出现在王宫,把游梅林?
  莫非这些都是幻境?梦妖善于制造幻境,一旦苏恒踏入梅林,与那二人触碰,便会跌入梦妖制造的幻境,陷入万劫不复之地。易行云大惊,猛的拉住正欲走向他二人的苏恒。
  苏恒阴鸷的望着他,猛然甩开易行云拉着他的手。“你这是做什么?莫非是想阻拦我与阿爹相聚?”
  易行云的手再次拉着苏恒的衣袖,紧紧的生怕他离开。“他二人并非真的琴王,和苏相国,你心知肚明,苏相国十年前便战死在漠北边境,此刻又怎会好端端无恙站在王宫内,再说那个小胖子分明就是你,你如今已经成人,这世间又怎会有第二个你。”易行云一番言论,苏恒刚刚闪烁着希望的眸子,顿时黯淡了下去。
  他望着那个自己心心念念数十载的阿爹,明明近在咫尺,却感觉那么遥远。
  “恒儿,莫要听他人胡言乱语,阿爹是回来接恒儿的,恒儿可还记得阿爹教你玩的蹴鞠?”说着白衣公子掏出一个蹴鞠,在手上摇晃着,笑盈盈的望着苏恒。
  那个小胖子舔着糖人也在招呼苏恒:“来嘛,哥哥,陪陪小恒玩——”那声音仿佛魔咒一般,苏恒抱紧了脑袋想把三人的影响驱逐出去。
  “滚出去,滚出去,都是假的,你既然已经不要我又回来做什么?你知道母亲已经改嫁了吗?都是你毁了好好的一个家。啊——”
  苏恒疯了一样抱着脑袋在雪地里打滚,他知道这些只是自己的幻境,这个情景是自己六岁的时候陪父亲一同进王宫的场景,那时候自己闹着阿爹要去坤凌宝殿,被父亲厉声训斥,然后琴王听到后过来与阿爹搭话,大概也是因为那次阿爹和琴王才走在了一起。以至于阿爹为了琴王远赴漠北,最后战死沙场。
  易行云一把抱住在地上打滚的苏恒,用自己的胸口为他取暖。
  “你不要折磨自己了,苏相国虽死,但是琴王殿下亦视你如己出,终身未娶,为此赎罪。”苏恒趴在易行云的怀里,终不在挣扎,开始慢慢平复。
  “真是没意思,我们走吧——”那三个不知是人是妖的人,见他二人未上当,撇撇嘴踏着雪离去。
  梅林一瞬间变得寂静无声,易行云看着怀里安然无恙的苏恒,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这时周围的景色又发生变动,梅林与积雪通通消失不见,二人置身与茂密的林子中,夕阳将近,余晖斑驳,易行云逆着光看到树上有一人正斜着头打量着他们。
  苏恒也清醒了同易行云一起注视着,那树上的少年,少年玩事不恭,抬起下巴道:“你二人好生厉害竟然破了我的幻境,区区一介凡人竟然有如此手法,真乃神人。”语气里略有赞赏之意思。
  “你便是那杀人不眨眼的梦妖?我当是什么穷凶极恶之辈,原来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你故弄玄虚窥探我内心的秘密,让我生不如死,有本事下来与我一决高下。”
  苏恒眼神狠厉,这梦妖好生可恶,几下把自己这十几年来的秘密抖落出来,竟然还化作阿爹的样子,让自己伤心欲绝。
  易行云在背后扯了扯苏恒的衣袖,他二人此刻只是凡人,道士和小七都在外面帮不上什么忙,离镜自从进入了这第二层梦境便再也没有反应,若是这梦妖加害于他们自己和苏恒根本不是对手。
  少年托腮装作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你怎可为此怪我?我见你思父心切,且有一腔报复,你的养父硬是压抑着你,不让你建功立业,驰骋沙场。
  便制造这么一场幻景,让你们父子子团聚,岂不是妙事一桩。试问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够见到死去的人同自己说话,责备与我倒是让我有些冤枉呢。”
  他语气温婉,不像一般穷凶极恶的妖类,杀人手法无声无息,不像千面郎君杀人剥皮,祝知吸食人类精气,使得活生生的人变成朽木,死者残忍至极,苦不堪言。
  他引人入梦,入梦之人所见之事,乃是自己生前心念之事,满足他的心愿,悄无声息杀人夺梦。
  “强词夺理,你杀人便是杀人,还要假惺惺的作甚。顾名思义还成人之美,乃是滑天下之大稽。你等妖类蛇蝎心肠,人人得而诛之!”
  苏恒不顾易行云的阻拦,依旧口出恶言,试图引那梦妖下树,自己怀中亦还有道士给自己的符纸,待这梦妖下树,全部贴在他身上,让他魂飞魄散。
  少年却是不闹不怒,依旧保持着春风般的笑容,他挥舞了下衣袖,藏在苏恒体内的符纸呼啦啦的跑了出来,被风刮入天际。
  “你可知道我们心中所想?”苏恒惊愕道。
  少年纵身从树上一跃,手上缠绕着衣带,衣带随着他走动四处飞扬。
  “不错,我们现在可是在你的梦境之中,我乃梦妖,你心中所想,我自然是一清二楚,切莫想些莫须有的,你二人且随我来。”少年说罢,微微含笑,二人相视,满腹狐疑,但也只有照做。
  不多时二人随着少年来到一间竹屋前,竹屋别致,清风徐来,千叶作响,少年步伐轻盈引领二人前去,未及屋内,便闻到一股子饭香,二人肚子顿时饥肠辘辘。
  苏恒按耐不住,大步流星的挡在少年面前:“妖类,你意欲何为?莫非引领我们来此看你的住宅?”
  苏恒提着剑柄目光阴鸷,仿佛要淬出火来,这妖怪既不杀他们,也不伤他们,难以揣测。
  “是不是小谢?”这时从屋内走出来一个头上包裹着头巾的妇人,妇人慈眉善目看着他们。
  小谢一把推搡挡在自己身前的苏恒,跑到妇人面前。
  “阿姐,我带了朋友来。”小谢把头亲昵放在妇人的肩头,竟然像是撒娇一样。苏恒面色欲缓,捏紧的剑柄慢慢松懈下来。
  易行云见状也不知什么情况,但见那妇人慈眉善目,应该不是同少年一样是精怪,只是为何会同少年居住在一起,见少年称呼妇人姐姐,似有莫大的渊源。
  “原来是小谢的朋友,这孩子调皮,未曾见他带什么朋友来,客人快些进来吧,我这就去添些碗筷!”妇人看到他们来十分的开心,交代小谢招呼他们,便去了侧室。
  三人座在桌前,各怀心事,小谢拿着筷子吃的津津有味,二人看着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饭菜,虽腹若雷鸣,但亦不敢动筷,谁知道着妖怪有没有放毒。
  “二位客人可是饭菜不和胃口?为何迟迟不肯下筷?”妇人见二人面色有异,官差打扮的人,冷面竖眉的盯着小谢,另一人着鹅黄嫩衫,看似温润如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夫人过虑了,夫人厨艺高超,色香俱全,我们方才闻到其味,便已经饥肠辘辘,这就动筷。”
  易行云拿起碗筷,正欲夹菜,手却被苏恒带有厚茧的大手覆上,摇摇头示意他不要用餐。
  易行云轻飘飘回了他一个眼神,梦妖若是想加害他们,早就可以在树林里将他们正法,又何必多此一举请他们到这里。
  苏恒见自己阻拦无果,无奈腹若雷鸣,先吃了再说,这梦妖也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碰到的妖精一个比一个奇怪,也跟易行云动筷,虽是些家常便饭,但亦十分合口,苏恒他们不一会将饭桌上的饭菜一扫而空。
  三人酒足饭饱,跟着小谢来到内室,内室的屏风上,挂着一件泛黄的袍子,袍子是粗布做的,十分的宽大,不是小谢的尺寸。
  小谢却像是捧着珍宝一样,把它抱在怀里,整个人埋在袍子里嗅着上面的味道。
  “夫子,小谢想你了,你知道吗我竟然找到了姐姐的孩子,当初姐姐为了报恩,曾自废百年道行,变成人形,嫁给了一个姓苏的书生,那个书生后来飞黄腾达,一跃成为燕阴相国,本身和乐融融的一家,为了护送当朝琴王,不幸中了敌人的埋伏,战死沙场,好在那孩子终长大成人。”小谢擦了一把眼泪望着目瞪口呆的苏恒。
  苏恒震惊的半天回不过神,一把揪着小谢的衣领,目龇欲裂。“你说的什么话?我的母亲与你是什么关系,她怎么会是妖精?”
  易行云也是一惊,如此说来小谢还是苏恒的小舅舅,这关系还真是错综复杂。
  “不错,你确与我有着关系,你母亲蝶衣是修炼百年的蝴蝶精,也是我的姐姐,那日折了双翅在路边,险些被家畜践踏,苏姓公子,心生怜悯,便救了我姐姐,姐姐为了报恩与冥主签订契约变成人身,可以像正常女子一样受孕,于是便有了你苏恒,剩下的那些你也知道了。”
  提到母亲蝶衣,苏恒的脸更臭了,如果说苏青裴的离开让他备受折磨,那么母亲蝶衣的改嫁简直是让他不可理解,在父亲刚刚过了头七,母亲就慌张和一个村民离开,一向尊贵优雅的母亲,屈身下架给一个村民,不顾自己在她身后如何的哀求哭闹,狠心的离开。
  让年幼的自己一个月内失去了生父生母,成为世间无依无靠的孤儿。若非琴父收养,恐怕苏相之子会沦落街头,成为饿殍,震动整个燕阴。
  易行云扯了扯呆滞的苏恒,苏恒眸色阴冷:“莫要与我提她,我就当她已经死了,不顾自己年幼的孩子,便着急着与他人婚配,试问这世间如何有这般狠心的母亲,你也莫要与我牵扯上什么关系,人与妖势不两立。”苏恒胸中顿时升起一团无名之火,快要把他的理智燃烧殆尽。
  小谢看到自己侄子如此憎恨自己的姐姐,再提也是徒劳,自己到现在也没有找到改嫁的蝶衣,他甚至有些怀疑蝶衣根本没有改嫁,她怎会舍得遗弃苏恒,这个她九死一生怀上的孩子。
  “如此也好,我原本同姐姐一样只是想要找到一个人托付终身,你们可愿听我的梦境?”小谢把那件袍子挂回屏风,秀丽的面庞,在烛光的映照下,光彩动人。
  苏恒易行运点点头,梦妖的梦境究竟又是如此模样。
  “那年初春,我如往常一样飞到燕阴街头,我喜欢看川流不息的行人,喜欢看不同人的喜怒哀乐,那日我遇到一人——”小谢忆起往日种种,脸颊彤云飞过,似乎陷入甜蜜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