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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韩潇请来了长兄韩澈,  而韩澈统帅的居然是京营的兵。他不是管着拱卫司么,  难道现在又多了一项职权?
  方巧菡想得入神,没留意有人从后头悄悄走来,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转头看,是明月公主。
  明月公主的样子让方巧菡吃了一惊。还是那身白衣,  前襟洒了不少污渍,  通身带着浓浓的药味。头发随意挽了个髻,  已歪斜了,散出来不少碎发,  胡乱披拂在脑后。脸色蜡黄,  双眼红肿,眼底布满血丝。曾精心涂满香脂的润泽的双唇,  现在干裂得像遭旱的农田,嘴角下巴处趴着好几个脓疱。
  声音则嘶哑得可怕:“巧菡,方才我听见你和世子说话了。你担心秦统领和廖大人他们对不对?”
  “是的。殿下,  驸马好些了吗,  还没醒?”
  明月公主眼圈儿更红,  低着头,  轻轻地点了一下:“刚灌了点水下去,  好在还能吞咽。我让鸾瑛看着他呢。”
  她的家人也都在京城,得知京城封锁,她自然心急如焚。可眼下,最让她着急的还是昏迷不醒的丈夫。
  “昏睡了两天一夜,一直发烧。”明月公主举拳堵在鼻子下方,  低声哽咽道:“宫里缺医少药的,世子带来的军医也救不醒,只说好生照顾着,务必不要发高热。城里又去不得。”
  “殿下别急。刚才您也听到了,京城既来了人,城里很快就恢复太平。我看现在就可以派人去找大夫......”
  方巧菡说到这里停住了,她看见通往紫垣宫的宫道尽头出现一行人马,因为离得远,身影小得像蚂蚁。然而最前头骑马的两人还是不难辨认。
  一个是唐元卓,她刚见过他,他穿的那身藏青色滚鱼白波纹边的锦袍格外显眼。另一个不必细看也认得出,即使穿着与过去完全不一样的官服。韩澈。
  而两人身后还有几人,其中一个,明月公主是熟悉的。韩潇。
  明月公主的身子颤抖起来,双手紧抓栏杆,把牙关咬了又咬,强自镇定下来:“巧菡,我和你一样不想见到韩家人。走吧,我们去东耳房坐一坐。”
  那里连着厅堂,能直接听到他们交谈,她和唐元卓一样有一堆问题,迫切地想要知道京城当前的情况。
  ......
  几人进了厅,就座,韩澈便向唐元卓致谢,“若非世子一番劳苦,和州百姓必然惨遭乱匪蹂.躏,公主及行宫内众人也性命难保。”
  韩潇也唯唯诺诺地应和,唐元卓摇摇手:“小侯爷、韩二公子,这些话就不必说了。明月公主忧心京城,夙夜难寐,形容憔悴,本世子也提心吊胆的。快告诉我们,这几天京城情况如何。”
  韩澈敛了笑容,神情凝重,缓缓地答:“回世子话,京城发生了巨变,否则,末将早就带人杀过来收拾那帮乌合之众了。”
  他刚说完这句话,通往耳房的圆形拱门里,遮住门的珠帘下方多了一双纤足。那挂珠帘本是百来根细细的红豆串在一起的,经过前几日的浩.劫,好些珠子扯断了,再没那样细密,透过这缺出来的罅隙,辨得出耳房里两个女子的身影。
  珠帘下方那双脚的主人正是穿着白衣的明月公主,她紧张地朝门口走了几步,脚露出来都没有发现。
  另有一个着杏色衣衫的女子走到明月公主身边,低声说了句什么,把她拉了回去,他便看不见两人了。
  韩澈不动声色,他当然知道这是谁。
  “巨变?”唐元卓震惊,“发生了什么事?”
  “确切地说,是一场宫变。”韩澈面向唐元卓,余光却留意着稀疏而参差不齐的珠帘。
  “皇上突发急症,无法早朝,便由太子监国,国舅聂阁老辅政。”
  “什么!”
  “可是,就在太医院全体御医殚精竭虑地为救治皇上拼命时,有人发现明月公主府里藏匿了一名乱党的重要人物。”
  耳房里,明月公主又想起身,方巧菡死死地按住她,对她连连摇头,以无声的口型说道:“殿下稳住,听他说完。”
  “世子也知道,过去几年来各地动乱频仍,此起彼伏,百姓深受其苦。皇上怀疑是永熙朝废太子余孽在作怪。”
  先帝年号永熙,曾经的太子,也就是当今恒景帝的哥哥唐震钊,被废为庶人后,曾在恒景帝登基那年,趁着边疆不稳,纠集人马围攻京城。虽然后来被镇压了下去,但恒景帝始终不信唐震钊真的死了。
  唐元卓说:“这个本世子当然知道。”
  “虽然多年来一直派人暗中追踪,怎奈乱党势力庞杂,始终无法根除。现在,竟爆出这样的事,举朝皆惊,明月公主成为众矢之的。”
  明月公主愤怒地抬起头,涨红了脸,胸脯剧烈起伏。
  方巧菡紧紧皱着眉头。她觉得蹊跷,轩哥哥明明已抓住了那个人,证据确凿,与公主自然是无关的。怎么又来了一个,难道还有?
  蓦地醒悟到一件事。怪不得那天苏青青面对明月公主的时候,要使用那种口吻。
  “群臣纷纷谴责,聂阁老却极力维护,说殿下是清白的。皇后娘娘在这一丑闻爆出后就病倒了,不管不顾地与皇上大吵一架。皇上本来病情已有所好转,被娘娘气得病势加重,又雪上加霜,添了中风。”
  明月公主捂住嘴巴,泪水沾湿了手背,见方巧菡还紧抓着自己,索性靠在她肩膀上,无声地抽噎。天哪,真是噩耗!
  “皇上中了风,身不能动、口不能言,皇后娘娘唯有张惶离去。”
  韩澈说到这里,目光意味深长,而唐元卓、明月公主、方巧菡都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是,聂皇后只是尚未来得及被皇上“惩处”而已,这是早晚的事。
  “那后来呢?”唐元卓问。
  韩澈的声音冷了下来:“宫里具体如何,我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某一日,宫中突然敲响丧钟,宣告皇上驾崩。与此同时,本该在外整饬的六千京卫重重包围了宫城,京城亦被封锁,只许人进,不许人出。这不是宫变,还能是什么?”
  “京卫?”唐元卓抽了口气,“京卫不是归、归......轩子管?”
  方巧菡抿紧了唇,这不对。
  韩澈说的顺序不对。明明是封城在前,秦正轩带兵返京在后。韩澈却描述成他同时封了城门、包围了皇宫。
  封城的事是段廷晖告诉秦正轩的,若是没有他,韩澈的话虚虚实实,叫人难以辩清真相。
  “世子和秦大人关系真好。”韩澈淡淡笑了笑,“其实,所谓宫变,也只是末将个人猜测,或者说,许多人都这样猜测。因为,大家都怀疑大行皇帝为何突然仙逝。那受益者实在明显:新帝不日将登基,首辅便是聂阁老。而这位秦大人,谁不知道是聂阁老最得意的门生、聂府常客?皇上沉疴病榻,一应国事都由聂阁老管,调兵遣将也是......”
  明月公主猛地起身,拉住方巧菡的手,掀开珠帘冲了出来。
  “韩澈!你没有证据就别乱说话!”她声音发抖,指着韩澈的手也是抖的,“你想说,秦统领其实是被本宫舅舅调走,帮他发动宫变的,是不是?你其实还想说,父皇本来命不该绝,是被他们害死的,是不是?”
  韩澈没有回答,只转头示意韩潇起身,一起给明月公主行礼,恭恭敬敬地唤:“殿下。”
  明月公主看也不看韩潇一眼,兀自指着韩澈大声说:“小侯爷,和州暴.乱,你迟了这么多天才赶到,难道也想朝京城封城一事推卸责任?令弟身为和州县丞,毫无担当,只顾着掩护讨好上峰。所谓的回京城搬救兵,我看是在安王世子清剿了绝大多数贼寇之后,才做做样子的吧!”
  韩潇愣愣地站起来:“殿下你……”
  “放肆,本宫允你起身了吗?”明月公主冷笑,“你给和州百姓带来那么多灾难,根本难逃其咎,休想转嫁给秦统领!”
  “妹妹别生气,”唐元卓见明月公主手脚都在抖,忙搀住她坐下,“哥哥怎会偏听偏信。”
  唐元卓命韩澈起身,拉长了脸道:“小侯爷,亏你还是一名武将,说话怎能罔顾事实妄加揣测。公主殿下本来就心力交瘁,你这样说对她打击该有多大,对秦统领的妻子也是。”
  说着指了指方巧菡,她立在明月公主身边,神态冷冷的。
  韩澈低头拱手:“是,末将妄议了,望殿下宽恕。”
  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愤怒。刚才他在叙述时,有心要激明月公主出来,他知道公主必然拽着方巧菡一起冲出耳房。
  只是,他看见了方巧菡梳的发髻。不再是秀丽的少女髻了,眼前的女子,满头青丝高高挽起,清爽而柔婉。而她的脸,虽也带着疲惫,姿态却闲适而笃定。
  他在进入行宫时就听了三言两语,什么御林军抬花轿实在奇特、秦统领夫妇三生有幸之类的。那时不愿相信。现在见到了她,又听了唐元卓对她的称呼,秦统领的妻子——
  “弟妹,你别怕。”唐元卓好像要反复提醒他一般,对方巧菡温言道,“你现在不和轩子在一起,千万别胡思乱想。他不是那样的人。你们夫妻本是一体,该彼此信任呐,哈哈哈。”
  有血腥的液体漫到喉咙口,又生生咽了下去。韩澈抬头望向方巧菡,这个再也不会属于他,又似乎,早就不属于他的女子,正对唐元卓笑着福身,那笑容是那么甜美自信。
  “多谢世子。世子多虑了,就是天下人都说轩哥哥不好,我也是信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