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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崔茵闻言有些惊讶,  放下手里书卷,微微一愣,  “郡主找我?”
  她分明记得,  那日在庭前遇见萧楚华时,她脸色十分不好,对自己忽然有些冷漠。
  崔茵想起来,  前些日子萧绪桓曾说,萧楚华这几日有事要忙,不会来找自己了,  现在细想,  她总觉得郡主是在故意躲着她,不想见到她。
  她有些不好的预感。
  手心微微变得有些凉,联想到那晚萧绪桓的眼神还有他问的话,  崔茵心里渐渐涌上一个极为可怕的猜测。
  萧楚华邀她去游船的西河,只是从覆舟山汇入玄武湖的一条不起眼的河流,  崔茵也没有仔细妆扮,  忐忑不安又有些不知所措。
  她一向果断,这次却毫无章法,一路上沉默不语,胸口压抑的喘不过气来。
  直到听见河水的水流声,她才定了定心神。
  李承璟绝不可能向外泄露她的身份和她失踪的事情,  就算是郡主和萧绪桓察觉她身份有假,  也不会怀疑到李承璟头上。
  所以萧楚华冷落自己,  乃至今日叫自己来,也只是因此而生气,  至于萧绪桓,  赏灯那天,  崔茵曾在临行前问他萧楚华生气离开是因为何时,他缄口不答,后来去赏灯、看牡丹,登上楼台他所说的那些话。
  那样温柔的眼神,郑重其事地重复她略带迟疑说的“两情相悦”。
  崔茵坐在马车里,眼眶忽然有些发热,飞快的拭去了眼角的一滴泪,两手捂住眼睛,满心酸涩又愧疚。
  春草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楞楞地看着她,忙将帕子递了过去,也不敢开口相劝,只觉得似乎跟即将要见郡主有些关系。
  崔茵闭着眼睛,失魂落魄地想,如果她真的只是当初编造出来的那个谎言里的“陈娘子”该多好,萧绪桓分明知道自己的过往,依然愿意护自己周全,愿意为她动心,温柔克制相待。
  他那样好的郎君,真的是自己可以奢望两情相悦、恩爱白头的人吗?
  他若是只知道自己在骗他,尚可以和在楼台上所言,愿意等她亲口说出所谓的秘密。
  只恨自己是崔家的孤女,人生的前二十年都身不由己,孤苦无依,被人摆布。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不仅是崔家,还有与萧绪桓势同水火的李承璟。
  崔茵知道李承璟的野心,绝不是做什么摄政王,当初大梁南渡,按照宗法伦理,他父亲才是应该接过皇位之人。
  李承璟在豫章韬光养晦多年,私下里栽培人手,拉拢孝宗旧臣,为的就是夺回皇位。待到彼时,以他的心气和对权势的掌控欲,绝无可能容得下萧绪桓这样的臣子。
  两情相悦……当真是她用来搪塞他的话吗?那她如今在害怕什么,为什么不敢面对,为什么不敢想象,自己坦白真相的那一刻。
  曾被朝夕相对三年的枕边人辜负,她本应当警惕又冷静,可为什么短短不过数月,她便会如此坚定萧绪桓与李承璟是不一样的,为何会因别的小娘子而对他吃醋,会喜欢听他叫自己夫人,会因他的心意而雀跃,会因心疼他的过往而流泪?
  崔茵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想利用萧绪桓的人是她,现在患得患失,真相艰难说不出口的人也是她。
  当他知道真相,知道她是崔家女,知道她口中的“亡夫”是李承璟,大概会觉得自己不过是场美人计,会厌恶她,后悔遇见她吧。
  ……
  沈汲送萧楚华到河边,替她安排好了一艘画船。
  “阿楚,你冷静些,”沈汲知道她越是看起来平静,越是怒气重,“此时不若还是与襄臣说一声吧,万一……”
  “万一什么?”萧楚华冷冷看了他一眼,“你要是敢去跟阿弟告状,我立刻与你和……立刻休夫休了你。”
  沈汲连声道不敢,“可这若是让襄臣知道了,你们姐弟二人,难道要因此生了嫌隙?”
  萧楚华不耐烦道,“沈直卿,又不是叫你做这个恶人,哪来的这些磨磨唧唧。”
  今日萧绪桓不在府中,晚上还要去宫里赴宴,萧楚华等的就是今日。
  阿弟可以被那个陈娘子迷的失去理智,她不可能坐视不管。今日,且要好好问问陈娘子,她究竟打的什么主意,是何来历。
  萧楚华刚刚撵走了沈汲,便见到另一边的路口,一辆马车徐徐驶来。
  崔茵咬唇,自知今日是躲不过去的,但并不想现在就和盘托出,她心里实在没有准备面对,更不想借由郡主之口,告诉萧绪桓真相。
  但她知道,萧楚华嫉恶如仇,爱憎分明,自己有愧于她的照拂和热情相待,每往河边走一步,她都觉得自己的身体僵硬了一分。
  崔茵站到她面前,有些艰涩的对她笑了笑,柔声道:“郡主,多日不曾见,竟劳烦您亲自相邀,是妾的不是。”
  萧楚华原本不想给她什么好脸色,却见她眼尾微微泛红,睫毛湿漉漉的样子,仿佛来的路上的哭过似的,一下子将原本夹枪带棒的话咽了回去。
  她轻哼一声,“什么多日不见,前日在阿弟那里还见过一面,陈娘子不记得了?”
  “自然记得,”崔茵静静道,“郡主那日匆匆离去,不曾与妾说过几句话。”
  萧楚华冷笑,“那想必陈娘子如今心里也明白了,我为何避开你,不同你说话。”
  崔茵的手指屈起,深深攥在掌心,却又有些如释重负,“是,妾知道。”
  撑船的下人预备好了船只,恭敬的等在岸边。
  萧楚华今日选择在此逼问她,是因为到底心里有些不忍,不想在外人面前给她难堪,届时船上只有船夫和她二人,即便有人去跟阿弟通风报信,也为时已晚。
  崔茵看了一眼那只船,心下了然,也明白她的用意,今日怕是躲不过去了。
  “陈娘子,请吧。”
  崔茵犹豫了一下,先行几步正欲上船,却听见身后有一阵马蹄声。
  她回头一看,愣住了。
  萧绪桓下马,伸臂拦住萧楚华。
  对她笑道,“阿姐,方才路上遇见沈汲,他正寻你,怕是有什么要事相商,今日风景正好,不如还是给阿弟一个机会,陪陈娘子游船吧。”
  萧楚华始料不及,怒目瞪着他,低声道,“阿姐是为你好!”
  萧绪桓恍若未闻,挥了挥手,娄复手里提着一个匣子,一溜烟钻上了船,将船夫请了下来,自己放好东西,跑到船头接过了竹篙。
  萧楚华咬牙切齿,她知道府里总会有人去给他通风报信,可怎么会这么快?
  ……
  清河碧波,竹浆缓缓拨动着水面。
  不远处的覆舟山上层峦叠翠,黛青色的山脊笼罩着朦胧的山岚雾霭。似是又下雨了,如雾飘飞的细雨落在水面上,鸟雀拍着翅膀飞入林间。
  崔茵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呼吸是迟滞还是急促。
  萧绪桓见她不知在想什么,打开了娄复带上船的那个匣子。
  “今日偶得了一盒荔枝,放久了怕是会坏,特地赶来送到夫人手上。”
  红缯紫绡,甘香如醴酪,眼下不过才四月,荔枝极为难得。
  崔茵缓缓回过神来,迷惑不解地看着他,都已经这样了,他竟只字不提方才郡主想要问她的话。
  她心底酸涩又愧疚,却又不能全部说出口。
  “萧郎君,妾今日——”
  “夫人再不吃,冰鉴都要化了。”他打断崔茵的话,面色无波澜,将盛有荔枝的匣子送到她面前。
  崔茵哑然,抬眸看着他眼睛。
  他的态度,好像不愿意提及此事。
  崔茵欲言又止,低头,拿过一颗荔枝,玉指纤纤,拨开薄皮,果肉莹白甘香,她顿了顿,抬手,将剥好的果肉送到他唇边。
  “妾有几句话想问您。”
  她望着他的眼睛,杏眸被迷蒙的细雨染上了一层潋滟的波光,“萧郎君介不介意,妾曾经嫁过人?”
  萧绪桓笑了笑,“夫人现在才问,是不是为时已晚?”
  她咬唇,眼睫轻颤,“那什么事情才会令您介意呢?”
  萧绪桓没有回答她,轻扶在她腰侧的手掌倏忽收紧,将人往自己怀里拉近了几分,只见他眸光幽深,沉沉地望着她,低头,含住了她指尖递过来的荔枝。
  良久,崔茵以为自己等不到这个问题的回答时,却听他道,“若说有什么介意,我只介意夫人有些飘忽不定,夫人的一切过往,于我而言,是庆幸。”
  他微微一笑,看见她惊讶地抬起头,继续道:“夫人若不曾经历过往事,我又怎有机会得到夫人的垂青?”
  崔茵眼底发烫,泪水氤氲在眼眶中,渐渐模糊了视线。
  下一秒,带着荔枝香甜气息的吻,落了下来。
  *
  沈汲匆匆赶回岸边,就见萧绪桓已经带着那位陈娘子上了船,萧楚华回头看见他,瞪了他一眼。
  他连忙解释,“阿楚,当真不是我去告的状!方才在路口遇见襄臣,他连招呼都不曾打,直奔这里来……”
  萧楚华怒气未消,一把推开他,“都怪你,磨磨唧唧,你方才遇见他,难道不会将他拦下来?”
  沈汲百口莫辩,只好任由她发泄。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天色重新阴沉下来,飘落濛濛细雨。
  沈汲扶着萧楚华上了马车,不经意回头看了一眼河面上。
  细雨迷蒙,烟波画船,大司马还有那位陈娘子……
  沈汲忽然睁大了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都下雨了,你到底走不走?”萧楚华在里面催促道。
  沈汲恍若未闻,怔愣在车下,手心冰凉。
  萧绪桓身边那个女子,即便隔着这么远,他也认了出来。
  几年前,他随萧绪桓去江州平叛,曾见过一个与她极为相似的女子,不是别人,是崔家秘而不宣,替嫁给摄政王李承璟的一个崔氏女。
  作者有话说:
  明天周五上新书千字榜,所以更新要晚一点,大概明晚11:30左右
  (关于吃掉茵茵的问题...不是明天就是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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