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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周身灵光飞散,  裴绮同少徽神君缠斗,两方灵力拉扯,澜州城已是一片狼藉。
  “你确实有几分天资。”神君挡住裴绮一剑,  “比你兄长要强上那么一点,可惜没他心狠。”
  裴绮面无表情,狂风卷雪,  过度消耗灵力后再无力护魂,魂魄正在缓缓消散,  那是如同凌迟般的疼痛,  不过这次他不必再靠丹药将飞散的魂魄拉扯回来了。
  “我早该知道,  裴贞既然得到过引界令,  那最有可能的就是将东西放在你身上,  可惜啊,  被你们拿商明城血阵给误导了,不然也不至于拖到今天。”神君抬指一点,  望着裴绮的目光带了几分嘲弄,“不过你当年既然肯牺牲崔故,  如今为何不肯了?你若愿彻彻底底的步入无情道,  我必定中计,可惜了,妇人之仁,  白费了裴贞给你设的局。”
  “只是我有些好奇,为何你的记忆里没有这些影像?是用什么办法瞒过我的?”
  裴绮脸上浮现晦暗的死气,眼里却有光华流转,他看着这漫漫长夜,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轻轻的勾唇,  他道:“你猜?”
  不再回答少徽的话,裴绮携剑再进一步,春雪同少徽手中灵剑纠缠,庞大的灵气弥漫了整个天幕,发出钟鸣般的巨响,响彻整个澜州。
  裴绮周身泛着盈盈光华,如同长夜明灯,只是灯火总有燃尽的时候。他听见自己体内分析崩离的声响,这百年来他已经熟悉疼痛,如今只觉得麻木。灵体飞散,药物再难以维持,无数的剑诀飞出,他却觉得分外宁静,直到神君唇角开合说了些什么,他一愣,忽然发现,自己已然失聪,与此同时,视野开始模糊。
  味觉,嗅觉,听觉一一自身上剥离,在视觉消失之前,他以身为剑,春雪爆开一点寒芒,直击神君眉心。
  “咔嚓——”
  利器折碎,春雪断成两截,无数碎片飞散,裴绮面色不改,持断剑继续向前,直至心脏被剑刃穿透,白衣变得赤红,剑刃方才刺破神君侧脸,堪堪擦出一道血痕。
  “以卵击石,不自量力。”少徽转剑,将裴绮的脏器彻底搅碎,看着他眼中所有华彩消失,只剩下空洞失神的瞳孔,死气沉沉。
  染血白衣于空中翻飞,少徽抽剑,裴绮的身体下坠,如同秋日枯叶。无数灵光飞散,一股极清极静的灵体溢散,少徽察觉,眉头一蹙。
  裴绮自百里高空坠落,身体重重砸在地面,骨骼破裂的声响是沉闷的,血液浸透黄沙,春雪倒飞了出去,斜插在远方。裴绮周身萦绕的灵力一点点溃散,他仰躺在地,口鼻涌出赤红的血,气息微弱。
  少徽漂浮在半空,他看着裴绮心口处的剑伤,困惑的眯眼。
  血肉模糊的伤口处,一点金光闪烁,未尽的灵力一点点溢散,纯彻至极的灵气萦绕在裴绮周身,少徽行至他身边,俯身看去,满眼困惑,“莫非引界令没被催动?”
  细长的手指探入裴绮心口,温热粘腻的触感让少徽不适的皱眉,指尖一勾,他摸到了一个圆润光滑的珠子,他抬指,这是颗莲子。然而还未将东西取出来,眼角余光便见本该断气的裴绮轻微的勾起唇角,几乎是下意识的,少徽缩手后撤,但还是慢了一步,他的手腕被人死死攥住,一股巨力袭来,他后撤的速度便迟钝了那么一瞬,就在这一瞬,裴绮瞳孔转红,仙灵之气彻底消散,污浊的魔息涌出。
  魔气炸裂,凝作无数漆黑长剑穿透少徽身体,他闷咳一声,喷出一口血。看着面目全非的裴绮,绕是少徽也有些震惊,“难怪你身上的戾气一直除不干净,道魔双修,你不打算活了?”
  裴绮眼中一片死寂,但他嘴角依旧是带笑的,他微微侧头,开口嘲讽,“天机道原来也不过尔尔,你还是被我骗了。”
  少徽眼底神色莫测。他堵住自己身上的创口,迅速后退。
  “我身上根本没有引界令,”裴绮忽然笑了一下,“只不过自毁道心顺带引动一下天地灵力而已,你还真被假象给骗了,现在是不是很生气?”
  少徽眉头微蹙,良久他呵了一声。
  不远处,青崖一众神使连带着被惊动的其他修士终于赶来,上千人浩浩荡荡的飞来,见到的便是裴绮浑身浴血,一身浩荡魔息的模样。
  察觉到修士越来越多,勾手,残破的春雪飞入裴绮掌心,他负剑,神色是一贯的漠然。
  “想杀我?一起来吧。”
  明和十六年秋,天降暴雪,蔓延十四州。
  衍天君叛道入魔。
  那位冷心冷性的仙君终究是发了疯,他将剑对准了青崖,对准了仙门。
  澜州一战,死伤无数。
  青绮阁上,裴绮的名字自仙道榜中除名,转而登上修真界的通缉榜。
  澜州城外的荒漠,血水搅着雪沫,一片狼藉。
  神君后撤,退守澜州城。
  陬月使半跪在地给他包扎,少徽看着身上蔓延的魔气,眉头死死蹙起,半晌,他吩咐道,“让所有和裴绮纠缠的人都回来,裴绮靠的是燃魂,我们没必要同他打,等他死了以后收尸就行,现在冲上去只是徒劳的送死而已。”
  陬月使垂眼看着少徽身上被魔气浸染的伤口,手指微抖,半晌,他低头称是。
  所有人后撤,退回城中。
  裴绮提着剑,缓缓走在落雪堆积的荒原之上。空中闷雷阵阵,雪如鹅毛,落得人满满一身,裴绮肩头一片落白,他左手尾指浮现一丝红线,沿着无尽雪幕延伸去不知名的地方,勾着那条丝线,裴绮缓缓的往前走。
  其实当初在白云宗他取下引踪锁时耍了点小手段,引踪锁沾了他的心头血,便是结下了一个小契约,就算是取下了锁链可只要他想,还是能让丝线显形。
  但崔故不知道,他肯定还很奇怪为什么自己满天下的乱跑,可还是碰到了他。崔故不知这是他做了记号,每次碰面他应该都挺疑惑的吧。
  想着想着,裴绮极轻极浅的笑了一下。
  丝线连着崔故的手腕,微微颤动,从此处可以感受到他的脉搏,如此平稳,他应该快到沧溟城了。
  裴绮闭眼。
  他忽然觉得自己又回到了昆仑。
  那时年少,初春时踩着解冻的河水去山上挖草药,雨后路滑,他摔了两跤,崔故便折了一根木枝带着他往前走。
  他跟在后面看着崔故的背影,少年身姿清瘦挺拔,但分外可靠,被他带着便不必担心摔倒,不必担心迷路,那时年岁安稳,每一日都是漫长的。
  他很早很早便爱慕那个耀眼的少年,从第一眼相识就喜欢上了,随着点点滴滴的相处,那一点点爱慕便日益增加,直至不可遏制。
  曾经崔故也是被他放在心头揉入骨血中的人啊。
  可惜世事轮转,终究非他所愿。
  他再不是崔故恋慕的那个用琴的少年。时光飘然而过,他如今满身血腥,一身魔障,如此肮脏。
  他再也不配牵住崔故的手了。
  捧住红线,裴绮轻轻的笑了。
  用最后一点灵力解开束缚,红线一瞬间崩离,裴绮无力的跌落进雪堆里,缓缓闭上了眼睛。
  魂魄飞散,破碎的灵体被荒风卷走,不知所踪。
  他陷入了幻梦。
  梦中昆仑尚在,世间太平,崔故会在每一场落雪的时候跑过来同他说话,他们窝在火炉边看雪,窗格大开,冷风凉幽幽的吹进来,崔故怕冷,便钻进他的被子里,手挨着手,脚挨着脚,待到暖意萦绕周身时,崔故仰着头问他,声音小小的,带着点沉闷的鼻音,“裴绮,如果我喜欢你,你会喜欢我吗?”
  “……会。”裴绮低语,他在茫茫大雪中伸手,握住了一捧冰冷的雪粒,“当然会。”
  ……
  崔故在及膝厚的雪层中艰难前行,谢思弦跟在他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同他说话,有意无意的听着,崔故忽然觉得手腕一松,像是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他困惑的低头,自己右手手腕上空空如也。
  “怎么了。”谢思弦一脸紧张,“你不会是想冲过去救人吧?”
  “裴绮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崔故一脸莫名,摩挲了一下空荡荡的手腕,他回道,“我早就和他两清了,你这么神经兮兮的真的让人看了想打你。”
  谢思弦松了一口气,“这不是怕你想不开,对裴绮依然心存不甘,跑回去送死嘛?”
  “他就是一被我休了的旧情人罢了,有什么值得我惦记的?”崔故按着口袋里裴绮给他的东西,不知为何心头有些沉闷。
  他们已经走了许多天,背后再无追兵。夜间小憩,谢思弦哆嗦着睡觉,崔故自怀中取出盒子,想了想,把它打开。
  那是一块孤零零玉,莹润剔透,触手生温,同那块定情信物长的十分相似。瞥了一眼,崔故皱眉,将盒子一关,塞进袖子里。
  沧溟城。
  幻海之内,莲叶青碧。这几年莲花一朵都没开,连带着魔气又回归到从前的清新自然,厉无咎坐在观景台上看风景,只觉得这大好河山真让魔心旷神怡。
  前几日传来消息,裴绮死了,还是入魔死的,魔界一阵唏嘘,毕竟万万没想到裴绮居然是魔修,虽然他现在死了,但毕竟是以魔修的身份死的,以一己之力拉搞整个魔族的战斗力水平,实在是可歌可泣。
  于是万分感动的魔族人士载歌载舞,开了三天的宴会表示哀悼。
  厉无咎倒是不觉得有多高兴。毕竟他还欠着别人债呢,就算债主死了他还得还债,不过算算日子,人也差不多要到了。
  所以他特地放松了边境戒备,只等崔故过来,然后在魔界送他回老家。
  话说崔故和妖界关系匪浅,他要不要套一下近乎,发展发展友谊,好争取一下妖魔两界合作呢?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的心思,幻海之中忽然飞起一片荷叶,啪叽一下砸了厉无咎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