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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全是梁令。


  偌大的卧室,  静得呼吸可闻。
  程肆垂眼看身下的人,半晌,  低头埋进言柚颈窝,喷薄的热气洒在言柚颈上细嫩的肌肤之上,她感觉到程肆吻落在那里,带起绵延的酥痒与热意。
  程肆无奈又克制地说:“你是太看不起自己,还是太看得起我啊。”
  言柚难耐地仰了下天鹅颈,她是想躲避他的唇,却无意中把自己送的更近。
  “我睡不着。”她声音带着梦中的虚空感,“想你抱我睡。”
  程肆一手从她耳后穿过去,修长的手指穿过言柚柔顺的长发,  一黑一白,  青丝绕在男人力量感十足的手背青筋与骨节上,  竟然透着无限的和谐与欲感。
  他使她抬头,  暗光中瞧见她香甜柔软的唇。黑夜有种神奇的力量,让人囿于一隅,  也给人多于千百倍的冲动,纵容沉沦与欲念。
  程肆重重吻下去,  扣着言柚后颈使她仰头,  呼吸交缠,  炽热在瞬间蔓延。
  “抱你,你就更睡不了了,宝贝。”他声音低哑。
  “唔……”
  吻起初只停留在唇上,而后逐渐深入,  溺水感侵袭而来。言柚却从未推推拒,细白的胳膊揽着男人脖颈,累了之后,  就轻轻地搭在他肩上或手臂上,揪着他身上的睡衣,扯出褶痕。
  像一只小猫,只在实在承受不住之时,轻而低地发出几声嘤咛。
  她喜欢与程肆接吻,无论什么方式,她喜欢他亲吻她,也喜欢去吻他。
  那是一种,两个人在一起之后,发自本能的渴望。
  她也喜欢程肆身上干净好闻的味道,她以前觉得是那些淡淡的清冽木质香吸引她,现在却肯定,她只是热烈地爱着这么一个人。所以也对他身上的好闻的味道上了瘾。
  腕上的芙蓉石随着她抬胳膊的动作往下滑落,室内微薄的月光映在上面,闪烁着一层银色光芒。
  程肆单膝半跪,愈吻愈深、愈重。天气预报说要降温了,风吹云动,半弯明月要遮不遮地露出羞怯的面庞,又很快躲进薄云之中。
  言柚只感觉到后腰突然贴过来的微凉触感。飞云逐月,凉意似乎要将滚烫的夏日彻底驱赶不见,明月都被吹得发颤,笼罩的月色落在山花草木之间,不由变得柔软。
  仿佛一道比宇宙天体还难钻研勘破的难题,那双握笔的手,能写出密密麻麻让人头疼头晕的公式,却笨拙地解不开金属勾搭的小扣。
  锁骨处传来微微的痛感,言柚感觉到他愈发沉重的呼吸。
  终于松开时,言柚却喊道:“疼……哥哥……”
  娇滴滴的。
  程肆手却一顿,暂停两秒,而后微抬了下头。重新扣好回去,手伸出来,扯着她的衣摆拉好,抚在上面轻按两下,最后隔着单薄的衣料绕过她的腰,将人搂在怀中。
  “别这么叫了。”他抬眼看了眼言柚,随后又再次倾身,却只上半身压着她,埋在她颈侧,低叹着气轻笑道,“别这么喊我,尤其这种时候。”
  言柚缩了下脖子,感觉喷洒在颈侧血管处的呼吸都能轻易扰乱心智。
  “你咬我,真的疼。”
  程肆伸手在方才吸吮的位置揉了下,说:“这可不算咬。”
  言柚动了下,却感觉自己刚挪动一寸,程肆也跟着动了动,离了她好远,两人中间的距离都有五厘米了。
  她不乐意,想钻进他怀抱,再一次凑过去,却被人抵着肩膀摁住。
  “你干嘛啊……”言柚唇角抿得平直,低声委屈道,“不让我喊你,还不让我抱。”
  “……”
  程肆扫她一眼,低叹一声,揽着腰将人捞进怀里,两人完全无隙地紧挨着,言柚瞬间感觉到他身体上的不同。
  瞬间想跑,被程肆扣着腰在怀里按实了。
  “跑什么。”程肆规矩地搂着她,这回却没有乱动了,“半夜不睡觉跑过来,没想过这个后果么?”
  言柚耳根通红。
  程肆低头埋进她发间,又说:“我是个正常男人,言柚,下次再这么干,就不会放过你了。”
  说着松了手,起身,灯未开,直接下床进了浴室。
  浴室门上透出来白色的光,落在门口处的地板上。言柚拥着被子坐起来,把自己围得只露出来个脑袋。
  听着水声发呆乱想,揉了揉脸颊,等耳朵恢复正常颜色,结果等着等着把自己都等困了,淅淅沥沥的水声还没停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浴室门终于再次被人打开。
  言柚听见咔哒一声响,一下子睁开眼睛,睡眼朦胧地看着程肆走过来。
  程肆立在床边,笑着看了她半秒,而后半跪上来,曲着指节刮了下她鼻梁,“睡吧,都困成小猪了。”
  言柚半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双眸透出水光,胳膊从被子里伸出来,抱他:“小猪想抱你睡觉。”
  “……”
  他隔着被子圈住人倒在床上,挪了枕头来垫在言柚脑后,低叹一声哄道:“睡吧。”
  言柚是真的困极了,闭着眼睛乖乖躺在他怀里。
  “你洗好久啊,我都等困了。”
  程肆冲了个澡,自己解决完,半分困意都没了,却还搂着人,隔着被子轻拍,跟哄小孩儿似的。
  言柚又开始嘀嘀咕咕:“我愿意的,你干嘛问都不问我,就去……就去洗澡啊。”
  程肆离疯不远了。
  他低头咬她下唇,坦白道:“家里没安全套,不然你真以为我想做人?”
  言柚睡意被这句话冲走大半,双眸清明几分。
  程肆动作变得温柔,辗转厮磨过她唇角,最后轻吻小姑娘额头。
  “赶紧睡吧。”他笑说,“就当饶了我,可不想再洗一回澡了。”
  “……噢,那被子也给你盖。”
  “我不用。”
  “会冷的。”
  “我不冷。”程肆下巴轻蹭着她发顶,嗓音死沉缱绻,“睡吧,我抱你睡。”
  是不冷,他都快热死了。
  第二日两人都有空闲,准备吃完早餐出去约会。
  然而大清早的,还没出门,门口就来了个“不速之客”。
  程肆在做早餐,言柚趿着拖鞋去开门,手上还拿着一块吃了一半的半熟芝士。
  刚打开门就听见一声中气十足的问候:“嗨,我亲爱的哥哥!”
  言柚顿了下:“赵潜跃?”
  赵潜跃同样呆住,抬头看看门牌号,确认没走错,惊异大喊:“你咋在这儿呢?放假过来玩?你们复合了?什么时候的事?怎么不告诉我们!?”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来,言柚理了一下,挑挑捡捡回答:“前不久,我告诉小缘了啊。”
  “靠!”赵潜跃气道,“她居然不告诉我!”
  程肆听见动静,过来扫了一眼,语气平静,不太欢迎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赵潜跃:“……”
  “你到底是不是我哥啊!?”
  言柚请人进来,这两年她其实也没怎么见过赵潜跃了,这一面也隔了挺久。
  “你怎么黑这么多啊?”她问。
  “怎么你也这么说……训练多了就晒黑了呗。”赵潜跃骄傲道:“你们懂什么,这叫男人本色。”
  言柚敏锐地抓住关键词:“还有谁说啊?”
  赵潜跃:“闻小缘啊,好不容易有假期,拿到手机昨晚跟她视频,结果她说我又黑了好多。无语,我还又他妈变帅了怎么看不出来?”
  他道:“我买了票,下午飞上海,晚上到。要不要一块儿去啊?”
  “去找小缘?”
  “是啊,去不去,一块儿呗。”
  言柚故意道:“你们关系好好哦。”
  赵潜跃傻子似的笑:“吃醋了吧?没事儿!虽然你先来我后到,但革命友谊这个东西,和爱情一样,就他妈不讲理。我也没办法呢。”
  言柚:“……”
  怎么拐弯抹角提醒都不管用,什么脑回路啊。
  赵潜跃捏一根油条咬着,忽然扫见什么,疑惑道:“你脖子被蚊子咬了啊?好红啊。”
  言柚一愣:“啊?”
  程肆刚好从厨房过来,搁下刚煮好的一碗牛奶藜麦香蕉粥,给言柚舀了一碗放在跟前。瞥了眼言柚,抬手去在她颈下锁骨位置轻蹭一下,面不改色道:“咬这么红,等会儿涂点药吧。”
  言柚在他指腹触碰到的瞬间,就反应过来。
  什么蚊子。
  那是草莓印。
  她起床时洗漱看到了,但想着在家也无所谓,赵潜跃的突然出现是意外。
  不过还好,赵潜跃没有怀疑。
  倒是该感激他缺根筋。
  言柚往上扯了扯衣领,瞪一眼程肆,见他却一脸的闲适自在,还把粥递过来,勺子塞进她手中,轻笑道:“喝吧。”
  赵潜跃立马颠颠儿道:“我也要,换个大一点的碗吧,小碗不够欸。”
  程肆撂下木勺,在言柚旁坐下,无语道:“自己去,我专门伺候你的?”
  “……”赵潜跃明白自己的地位,方才是他不知道分寸了,长吁短叹地自己去厨房橱柜拿碗勺,坐下后自己给自己舀,戏还很多:“你放心哥,我有眼力见儿,我懂,我懂,你们当我不存在就行。”
  言柚笑起来,说是那么说,但还是被赵潜跃拉着问了许多问题。
  比如和他哥是怎么终归于好之类的,八卦得像个小报记者。
  一顿早餐吃成了茶话会。
  吃完收拾妥当,准备出门去应景儿地看场《我和我的祖国》时,赵潜跃换着鞋又听见有人按门铃。
  他顺手打开:“谁啊?”
  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三十多岁的女人,没见过。
  令旖没想到开门的是个陌生面孔,又觉这男生长得和程术知与程肆有些相似之处,便问道:“程肆在家吗?”
  赵潜跃皱着眉,第六感觉得这女人来者不善,下意识将这女人归为他哥的烂桃花,惦记着好不容易里面那两人才和好。赵潜跃电线杆子似的杵在门口,挡了个严严实实。
  他没什么表情地问:“您哪位啊?我哥可烦女的了,碰到就要疯狂洗手。你放弃吧大姐,真心劝您知难而退。”
  令旖顿了一下,道:“我知道,是因为我,他才……”
  靠!?
  什么情况!?
  赵潜跃如遭雷劈,这他妈不是烂桃花,还是段风流债啊???
  他扫了眼门内,言柚已经到近前:“谁呀?”
  “没,没谁啊……收破烂的……”
  然而没拦住,言柚下一秒就瞧见了令旖。这个昨天在商场碰见的,挽着程术知手臂的女人。
  赵潜跃无语地靠着门,有气无力地朝里喊:“哥,你后院着火了!”
  程肆换好了衣服,刚出来就听见这么一声。
  “你是不是有病?”
  程肆说完的下一秒便瞧见了令旖,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眸中毫无情绪。
  令旖隔着门望着里面的他,说:“我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了,今天来,是想……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言柚回头看程肆,却见他几步过来,低头拉住她的手腕,紧紧攥着。
  看向言柚时,眸中才透出点儿情绪,可是那神态却很浓重。
  也让言柚觉得,他好像在害怕。
  仿佛回到了昨天。
  她挣不开他的手,便用另一只手覆在程肆手背之上,用行动告诉他,她不会走。
  “程术知让你来找我的?”程肆扯了下嘴角,嗤笑,“你们又想干什么?”
  令旖望了一眼面前二人交握的手,眼里闪过一丝悲郁,散去后抬头才说:“不是他,是我自己要来找你们的。我要说的这件事和你爸有关,也和梁令有关。我知道,你这几年一直都在找当年那场意外的相关信息,跟我走吧。”
  她又看向言柚:“言为信跟你有关系对么,当年的事,你们应该也都想要一个答案。我可以告诉你,那就是一场意外,程术知不会杀死他的母亲。你们如果想要看见证据的话,请跟我去一趟吧。”
  言柚怔住,抬头望向程肆。却见他的目光,也是怔忪的。
  令旖低声:“我只是想为当年的自己干过的错事,跟你道歉,当然,我没有求你原谅了,我已经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她看着程肆,说:“你们之间也没有隔着深仇大恨,但这个真相,对你却是残酷的,你要看吗,程肆。”
  一个小时后,程肆与言柚,跟着令旖来到了京郊的一处别墅区。
  程肆记得这里,是程术知的一处房产。
  令旖停在门前,伸手输入密码时,却停了下。
  她昨日混在人群之中,亲眼目睹过那个从前薄情冷淡的少年,发了疯似的焦急地寻找一个人。
  她认识他时,他才十几岁。少年意气风发,即便是一副薄情冷淡的性子,但那洋溢的少年气与孤傲透在骨子里。
  她自认看着他成长,见过少年清冷如月不可接近,却从未目睹他那么着急,为一个人。
  “你想好了吗?”令旖再一次问。
  言柚与程肆站在她身后两米之外,隔了很远。
  “要不……”言柚顿了下,她忆起这个女人在门前的那些话,紧握着程肆的手,掌心沁出的湿润渗入另一个人手上。
  程肆却说:“开吧。”
  令旖没有再废话,抬手输入密码。
  这栋房子程术知向来都是背着她来,不,或许也不能说是背着,他要干什么做什么,从来不是她这个名义上的妻子能干扰与询问的。
  门开。
  一层很空,绕过入户门厅,偌大的客厅却几乎没什么装饰与摆件,空荡荡。
  两人跟着令旖下楼,乘电梯到负二层。
  电梯门开,正对眼前的,就是一扇很大的黑色双开门。
  门上有密码锁。
  令旖停在一旁:“就在这个门里面。”
  她望了眼程肆,再一次问:“你想好了吗?”
  程肆没有回答,只扫过去一眼,令旖明白了,说:“密码是……梁令生下程术知的那一天。”
  令旖没什么表情:“也是程术知的生日——“
  她抬手,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输入,滴一声,密码锁显示输入正确,令旖的手按在门把手上,却没立即推开,
  “进去看见那些东西,你就明白,为什么我会那么说了。”
  令旖松手,她没有进去的打算,她让开位置,站到一旁。
  而程肆没有犹豫,伸手按在门上,稍一用力,便推开了两扇门。
  灯光在门打开的瞬间自动亮起,藏在地下没有窗户的房间骤然亮如白昼,也让室内的所有东西,明晃晃地闯入来者视野之内。
  程肆仿佛定在原地。
  墙上是连排的照片与油画,而那些画面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女人。
  静坐的,捧花的,伏案的,吃东西的……
  全是梁令。
  年岁不同的,或笑或嗔的梁令。
  程肆记得程术知学过很久的画,精通此道。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当年国画大师级别的郁老爷子才会看好他,同意把女儿嫁给他。
  而这个房间里,每一张,都出自程术知的手笔。
  每一张的右下角,都留着作画日期,与一个很小的署名:
  SZ。
  术知。
  房间正中央,摆着一个画架,用黑色的布蒙着。
  程肆走到近前,握住那块布一角时,手下动作一顿。
  只那一秒的停顿,又没有迟钝,骤然揭开。
  他瞳孔骤然一缩,又很快用手里的布将那副画全部盖住。
  那是一张全/裸的画,而画中的人,是梁令。
  令旖站在门口,声音像是从远方传来:“程术知有严重的俄狄浦斯情结。”
  她说:“他连在床上,都喊我阿令,他口中喊的是谁,你应该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