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8.
  宋橘明和池年虽是一年生,却差了数月。
  宋橘明是巨蟹座,而池年是揪着97年尾巴出生的摩羯座。
  宋橘明还有个小他两岁的亲妹妹,现在在美国。父母离异时,他才三岁,母亲只带走了妹妹,把他留给了处于事业低谷期的宋老爹。
  那段时间,宋家父子俩的日子并不好过,一是因为由于宋老爹的疏忽,年纪尚幼的宋橘明屡发高烧被送医院,二是宋老爹在公司被人诬陷泄露机密,不仅丢了工作,还要面临一大笔高额赔偿金。
  宋橘明仍然记得高烧住院的那个夜晚。
  是个雷电交加的下雨天。
  病房里轻悄悄的。
  连熬几个通宵的宋老爹脸上没了以前的意气风发,取而代之的是满脸胡茬和疲倦。没舍得买陪护床,宋老爹就坐在凳子上,握着宋橘明冰凉的小手,眼里蓄着泪,嘴唇干涸到脱皮,一遍又一遍唤着宋橘明的名字。
  “明明啊...爸爸以后就只有你了...”
  原话,宋橘明已经记不清了,但他手背至今还残存着当时宋老爹掌心的温度,温暖且有力。
  自那之后,宋橘明再也没吵过要见妈妈。
  当然,也没见过他的妹妹,宋枳落。
  宋橘明记得,宋枳落是个揪着99年尾巴出生的小公主,离开的时候正好是00年的除夕夜。
  和池年一样,宋枳落笑起来也有一对可爱的酒窝。
  19.
  由于严重缺乏母爱,再加上宋老爹常年在外的工作,宋橘明变得不喜与人为伍,为人内敛孤僻,心思比同龄人都要早熟敏感,所以特别不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觉得麻烦和闹心。
  未曾想,最为麻烦和吵闹的池年竟成了例外,天天趴在他肩头闹着要一起玩。
  “小橘子,别看书了,陪我玩会儿。”
  对于池年的撒娇卖萌,宋橘明常常束手无策,只能暗暗叹气:算了,算了,随他吧,不然等会儿又该撒泼打诨滚地板了。
  对,池年有一绝招,专门用来对付宋橘明的。
  两小男孩相处总有磕磕绊绊,一旦池年吃了憋,他就顺势躺在地板上,就地打滚。
  幸亏楼下就是池年自己家,不然宋橘明家的门铃肯定要被邻居按哑。
  宋橘明真是败给他了,怕他磕着碰着伤着,最后只好主动低头求和,说是他的错。
  男孩子小打小闹不超过半天,上午闹矛盾,下午就和好如初了。
  事后宋橘明总要找机会笑池年,说他是池三岁。
  多大的人了,还要使耍赖的那一套。
  池年也反击,骂他是宋七十。
  明明是个七岁孩童,偏要学那街角遛鸟下棋的七十岁老爷子。
  两人性格迥异,却也相处融洽。
  池年说是他脾气好,能忍得了宋橘明的闷葫芦。
  宋橘明却道是他性子随和,才能受得了池年的愚笨。
  虽然每次都嫌池年笨,但背地宋老爹问起时,宋橘明从未说过池年半个不好。
  用他的话来说,笨是笨了点,但至少听他的话。
  20.
  池年刚搬来不久,说话还略微带着点乡音,尾调习惯性卷起,软软糯糯的,像新鲜出炉的年糕团子,沾染着铭城连绵无尽的雨水的潮气。
  听得宋橘明耳朵发痒。
  宋橘明曾听过池年给他妈妈打电话。大概是在问池妈出差的时候,哪位亲戚来帮忙照看他。
  他冷不丁听到从池年嘴里冒出了一句‘gege’,好像是在唤谁哥哥。
  宋橘明觉得耳朵更痒了。
  心也痒痒的。
  忍不住想,若是池年唤他一句哥哥,该有多悦耳?
  20.
  “我怎么占你便宜了?”宋橘明把人挡在玄关,看架势非要听到池年喊他哥哥,他才肯放人进屋。
  池年脾气倔,吃不了亏,肉嘟嘟的小脸憋得通红,生气地说:“我把你当好兄弟!你居然也想当我哥!宋橘明,你也太过分了!”
  “哪里过分了?”宋橘明也傲气,轻轻一哼,“我足足比你大六个月,你就该喊我哥。”
  “错!”池年攥紧拳头根据指节在数月份,“是五个月零二十一天!”
  小男孩好面子,多数了一天就是要他的命。
  “那我还是比你大。”宋橘明无情地再刺一刀。
  池年不开口,宋橘明也不松口,两人站在门口僵持了良久。
  “哼!”池年的牛脾气上来了,谁都拉不住,一跺脚,就要走人。“宋橘明,我要和你绝交!”
  ‘绝交’这两个字在七岁小孩眼里算得上最具威胁性的狠话。
  闻言,宋橘明抿紧了嘴唇:“你敢?”
  池年被他赤条条的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却不想输了气势,挺直腰板不服气地说,“我怎么就不敢了?!没见过你这样欺负人的!”说着说着,泪水在池年的眼眶里打转,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
  宋橘明哪想池年这么爱哭鼻子,看着他把鼻涕眼泪全往衣服上擦,只好无奈举手投降,“好好好,我错了,我不该欺负你。小祖宗,你可别哭了,算我求求你,成不。”
  先低头的就输了,池年有了底气,哭嚎的声音也大了起来,“不成!”
  宋橘明顿时哭笑不得,“那我要怎么做,你才原谅我啊?”
  池年指了指他的宝贝箱子,抽抽噎噎地说:“你得收下。”
  “你还没喊我哥呢。”
  池年满肚子火,眼睛瞪得溜圆,直直地看着宋橘明,一字一句地强调:“你不能当我哥!”
  “你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宋橘明好声好气地问。
  池年跺了跺脚,叉着腰说:“‘哥哥’不是个好词儿!”
  “......”
  宋橘明后来才知道,池年是他那一辈最小的小孩,头上还有一个哥哥,六个姐姐。
  他爸妈还没离婚的时候,池年每年的寒暑假都在老家度过。大人忙着干农活,池年就由年长于他的哥哥姐姐带。
  从周一排到周日,正好七个。
  池年最讨厌的就是周六。
  因为那天负责带他的是二表哥。
  不比得女孩子的温柔细腻,二表哥带孩子简直是又野又虎。爷爷奶奶前脚给他买的零食,后脚就被二表哥抢走,美其名曰怕他长蛀牙。不仅如此,还剃光他的头发,顶着艳阳天带他满山跑去爬树偷果子,把白嫩嫩的池年晒成一块黑煤碳。还经常恶作剧,故意把水倒在池年的床上,让他误以为自己尿裤子,然后哭得满林子找奶奶。
  ......
  有关二表哥的罪行,池年能写满一整本日记本。
  哥哥两个字也成了他的童年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