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加满油。”骆婷娜交出自家车钥匙的时候一点儿不含糊, 叮嘱杨以岳，“所以你这是不想让谁知道你的行踪？”
“两个钟头还要加油的情况下，不适合多问。”杨以岳把车钥匙上面的折耳兔玩偶套在手指上甩了两圈, 比骆婷娜来得更精明。
“不问就不问，油是要加的。”骆总和莫格不是一个路数，对这些事情不关心。
点点头, 杨以岳同意献祭自己的荷包给她加油。瞄一眼茶水间那头, 没有看见猛哥的身影，淡定往电梯里去。
开着骆婷娜的甲壳虫穿梭在车流中，小车灵巧, 杨以岳几次换道超车之后猛然发现今天开车这风格跟上佟响了，不由得嘴角翘了起来。
骆婷娜看的挺准, 杨以岳就是要避开猛哥。王小爸这回找的这位大神根本就不说话, 杨以岳也拿不准猛哥跟佟响是个什么样的关系程度，找上邓柠律师这件事不适合让佟响知道。按照上回自己点了佟响水之后他的回复, 杨以岳觉得他压根没打算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他嘴巴上说得是一回事儿, 若是信了，就是永远等不到答案。
现在, 自己越过了佟响划出来的界限。
杨以岳有一瞬间想到自己这样越界会跟佟响之间出麻烦, 可是邓柠律师事务所就在眼前, 杨以岳便不往下想了，走到了这一步, 退是不会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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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令祺打量的动作丝毫不带遮掩, 不屑的眼神也一点儿也没有掩饰。佟响垂下目光略作不安的握了握自己的手，想着既然大杨总想要把自己压住了, 那就当个老实人。
踌躇写在脸上, 看了看杨令祺试探着说：“您请坐……”说完抬出凳子, 伸手捞起自己的围裙在凳子上用力擦了擦。
“你认识我。”杨令祺把佟响这一时的样子看进眼里，眼里有一丝满意。
“是……”佟响还是低着头，手心里捏着围裙没松开，“上回在小杨总事务所里，远远看见过您一回……”说话的声音也是低的，忐忑之情就差写在脸上了。
往凳子上坐下，杨令祺收了刚才的不屑，瞬间和颜悦色起来，“那，可以给我倒一杯茶么？”
“好的……您稍等。”佟响简直演技爆棚，受宠若惊的样子，往厨房那边走了两步又退回来，结结巴巴问：“茶您习惯的浓淡是……”
“淡茶就好，年纪大了，受不了。”杨令祺笑着说完，望着佟响，看他又往厨房那边去了，接着问道：“以岳跟你就是在这儿认识的？”
背着杨令祺的佟响知道他为什么这是个时候突然问这个，给了一点点好脸色，现在正是老实回话回报这个好脸色的时候。
自己怎么和小杨总认识的？直接点说就是自己扑上去找小杨总买自己呗……可这样说的话大杨总就不喝茶了，恐怕得叫人来把自己埋了，既然都是小白花了，就要白到底。
“是的，小杨总经常来买花，是我的老主顾……他很照顾我的生意。”
说话的佟响自然是没有敢回头的，最后一句说出来的时候回头回了一半，也没敢正脸瞧杨令祺，“大杨总，上回打伤了那个杨总的事真的不好意思……我……那个……”
“不说那个事情，那家伙自然是该打的。你对以岳倒是忠心的。”杨令祺其实也不惦记茶的，看着楼梯边上的佟响继续说。
那杨以超嘴里佟响这个家伙简直是个混世魔王，他的话自然没有几分可信，但是这样看起来不免又十分纯善……
“他是要对小杨总动手的……大杨总，我这身份在您面前没什么说话的资格，可您今天都到我的店里了……我就斗胆了。”佟响还是低着头，看着远远的那一大堆还没有整理出来的红玫瑰，“不疼孩子，也别叫旁的人骑到头上来，外人也看不下去的”
“嗯……”杨令祺点了点头，笑着说：“那茶也不给我泡了？”
“茶当然是要泡的，您稍等。”佟响终于抬头憨厚地笑了。
这下就好了，对杨以岳忠心不二的愣小子演绎完成。至于杨令祺找自己做什么，佟响心中还是有些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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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隆盛律师事务所的创办人，邓柠律师在整个业界是很有名头的，另外的名头还来自于她优秀的徒弟们，几乎撑起西南律师界的半个天。
杨以岳和邓柠律师有过交集，所以今天的见面气氛很好。
“这个花糖是黔北特产，好吃倒是好吃，就是粘牙……”花白短发微卷的邓柠律师把整个装糖的盘子往杨以岳面前推过去，“刚加了盖的牙齿受不住，老婆子只能看你吃了。”
杨以岳拿了一块放进嘴里，口感是有一些粘，但咬断起来也是干脆的，没有邓柠阿姨说得那样危险，味道清爽不腻，杨以岳喜欢这个口味。
“以岳你这就让人摸不着头脑了，你怎么能跟这个事情扯上关系？”
邓柠的笑容透露出可爱的狡猾，自嘲「老婆子」的阿姨有这样的笑容不会让人跳戏，只会让人对她有全部的信任，幸亏有这个苗族花糖在，杨以岳让糖堵住了嘴巴，差一点就老实交代了。
“那位蔺长青警官是好朋友的亲戚……”糖吃下去了，杨以岳认真地说起来，刚说了一半，邓柠阿姨端起泡着玫瑰茶的白瓷茶杯放到杨以岳面前，笑着打断他说：“这半年来您蔺长青警官的亲戚都已经找我第二次了……”
杨以岳失笑，对于第一次找邓柠阿姨的蔺警官亲戚是谁有了底儿。自己能想到的，他肯定也能想到。
“那……第一次的亲戚听到您说了些什么？”端起了茶，没有要喝的样子，看着水中舒展的金边玫瑰。
“都是亲戚，我也不厚此薄彼。我作为胡成方的辩护律师，当时的案子应该是很顺利的。他认罪很积极，并且背负着巨大的愧疚，把我指派给他之后，跟他接触的过程中每次他都会说好多次的「我该死」……但是我始终觉得缺了一环。”邓柠也端起玫瑰茶，轻轻地喝了一口，“胡成方吸毒多年，根本就没有什么钱，那一次他却是量足吸嗨了……我问过他怎么买了那么多，他说卖给他的那个人糊涂多给了，他贪便宜没吱声。”
“那个卖方呢？”杨以岳问则问了，但是心中对于那个人的去处并不带希望，胡成方杀了蔺长青，他所联系的上方、下方应该已经被彻底处理了。
“贩毒的，隔一年半就死刑了。”邓柠说了之后叹了口气，“这个案子在我心里也是一个疙瘩，但是……”
“成了一个死疙瘩。”杨以岳淡淡接了一句，随后又问，“第一次的亲戚是个高高的……”
“高高的、戴个无边框眼镜，是个斯文极了的小伙子，是蔺警官妻子佟家那边的侄子……”邓柠干干脆脆说了，“说是当时小对这个姑爹很有好感，现在是写推理小说的，想了解一下。跟我聊了好久阿加莎克里斯蒂娜……怎么样了？”说这话的邓柠阿姨若有所思的看着杨以岳。
“我觉得我应该知道那是谁了，其实应该是一个人，拜托我的是写小说的那个的朋友。没有沟通好又麻烦了您一次。”杨以岳终于喝了一口玫瑰茶，茶香浓郁，蜂蜜有点多了，不是杨以岳喜欢的风格，“那卖货的上家是……”
把手机划开，一张拍自泛黄笔记本的图片赫然在列，上面有那人当时的家庭住址等信息，时间太过久远，号码是小灵通的八位数，现在早就打不通了。
“传给你。”邓柠阿姨拿起小桌上的老花眼镜，“我可不无偿提供。”
“如有后续一定第一时间告诉您。”杨以岳上道，不等邓柠阿姨明说，便自觉提出了。
“嗯，很合我心意。比那小子说小说写出来了送我一本靠谱。”
听着这话，杨以岳甚至能够想象出讲得天花乱坠模样的佟响是什么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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沏茶之外，还送上了切得小巧可口的西瓜，一切放好之后，佟响都没有解开围裙，低头站在旁边等着杨令祺还有什么要说。
“茶挺好的。”杨令祺夸了一句。
“小杨总拿的。”佟响回一句。
“你把以岳照顾的很好，他很喜欢你的厨艺。”杨令祺又夸。
“我也只能为他做这点小事，别的忙帮不上了，毕竟只是开花店的。”佟响很自谦的，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景。
“原本是要打发你走的，他顾念着你的手艺，都不肯答应。”杨令祺说完顿了顿，面上露出自愧的表情，“既然你和以岳亲近，有些事情你应该也知道，所以才说刚才的那些话……”
“冒犯您了，不好意思……”佟响上道的。
“我是做人家父亲的，看见有人如此维护他，不会感觉冒犯，倒是有些欣喜的。”
嗯……亲爸爸的路数和未来小爸不一样。佟响顿时觉得不应该做小白花的，就应该臭流氓德行，让亲爸爸也拿钱砸自己走，两边钱加起来的营收可真是太可观了。
结果，一不小心就让亲爸爸「欣喜」了……这……
“以岳年轻，很多事情看得短。我是一把年纪的人，想得多一些，但是呢，他不这么想……”杨令祺说着一副严父不为儿女了解的委屈，“只觉得我不是个好爸爸了，我们爷俩之间多少有些……你懂吧？”
“懂。”憨憨一笑，佟响点点头。
“懂就好……我看你是喜欢的，你当过兵，是个实诚的小伙儿，比他原先喜欢的那个什么宇靠谱多了……”
听着杨令祺这放了钓饵的话，佟响让他满意地给了一个惊讶又强压住的反应，不过虽然记得自己还要和亲爸爸做戏，心里还是忍不住惦记「什么宇」……
“有些时候咱们多联系也是好的……”杨令祺说完伸手，他的秘书递过他的手机。佟响看着赶紧懂事儿，和亲爸爸联系上，“以岳我是心疼的，家里的生意他说不愿意打理，我都只敢求着不敢逼迫半点。你这样的待他忠心的人以后早晚也是他的得力助手，多了解一些家里的事，无妨的。”
“您真开明。”存下了电话，佟响也会夸人了。
“杨以超的事情你别挂在心上，打了就打了，剩下的我会处理。”杨令祺说完又看一眼助理，对方赶紧递上来一张银行卡。
佟响看着银行卡说：“您……我还跟那个拍照片的……”
“都是误会，解开了就好了。不许推辞，卡是要要的。”杨令祺将银行卡压到佟响手上，“他住你这里，开销大，这个你必须收。”
“那我多不好意思……”看着背面写着六个八这样豪放密码的银行卡，佟响很是喜欢。
“怎不好意思，他不喜欢见我的，也嘴硬，以后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说就好……”杨令祺说话间制造出来的那种把你当家人的感觉真是让人舒心。
舒心之余，佟响也彻底明白亲爸爸的路数了。
首先，亲爸爸能对自己这么客气，肯定是知道小杨总稀罕着自己，赶不走。其次，既然赶不走就要收到自己这一边的。最后，当然不能直接说，今天收了卡就是第一步，以后大杨总有第二步、第三步的……一步一步跟着走下去，以后小杨总的枕边人就是大杨总的狗了。
简单来说，对于佟姨娘，未来小爸用的是「砍头」，亲爸爸用的是「收下当狗」，自己这位子真是不好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