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自己办公室的窗, 杨以岳觉得恐怕要叫人找个风扇过来，不然这火锅味道什么时候才能散干净。
端坐在杨以岳位子上认真吃着外送火锅的杨以璇，因为香菜牛肉丸子煮好可以吃了而停止了骂人。
“走的时候, 把你那个小炉子带走。”杨以岳看着时间快要下班，决定安排一下收拾的事情。
“这是一次性的，扔了就好。”吃着牛肉丸子的人很看不起杨以岳的没见识, “你说要怎么弄死这个王八蛋, 说实话，跟着我爸这么多年了一直都好好的，怎么这件事情就卖了我们……”
“跟着你爸这么多年了, 肯定也不好弄。顺水推舟收人心比较好……”杨以岳眼见着她要分牛肉丸子给自己，拒绝了。
“你真不吃？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
“太辣, 吃了胃不舒服。”杨以岳看着那翻滚的红汤, 没了心。
“也是，你可是有厨子的人, 厨子手艺那么好, 这时候肯定都给你做好了，哎呀, 有人疼真好……”
杨以璇的牢骚终于说到了自己头上, 杨以岳要抬脚走人了, “小哥，你不应该把我带上回花店一起吃好的吗？你看我多难受？”
“有什么难受的, 生意做大一些还不好么？”杨以岳戳回去, “你太能吃了，带你回去降低生活品质。”
“大是大了, 可就不是我家的了……不、满、意。”
“生意都是合伙做的, 我觉得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你再想想。”杨以岳这回是真要走了。
“去吧去吧，快去你家小厨子的温暖怀抱……保证给你打扫干净。”杨以璇知道留不住她小哥了，长叹一声继续吃，外人眼中温柔贤惠的杨家小姐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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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店门，大木桌上已经放了一盘热气腾腾的香菇肉片，杨以岳偏头看了一眼厨房，灯光和声音表示那里面正热火朝天运作着。
没有往厨房去，杨以岳直接上楼换衣服，今天的事情多有复杂，跟佟响之前的作为一定有什么干系……是什么干系杨以岳心中没有个谱子，只是直觉上的探索让他觉得有，具体是什么样子，还要和佟响聊过。
另外，杨以岳觉得佟响被如意姐敞开了说之后，还没有学乖，或者……在自己身上还要再来一遍？
再另外，对佟响响不能强取，你强他越强。
那边上楼，木楼梯嘎吱作响，这边佟响撩开帘子伸了个头出来，却是没有赶上瞧一眼杨以岳，嘴巴上不放过他家小杨总，“小杨总，惊喜……”
听见拖长了音的「惊喜」二字，杨以岳自动替换成了「惊吓」。推开高中生房间，只见床上铺着崭新的白色居家大体恤，胸口上粉色爱心里是两个人的大头……果然很惊吓，就图片水准看来应该是李梓涵过来玩儿的时候顺手拍的。
没有胆子看第二眼，杨以岳准备找其他的衣服……
“喜欢吧？我已经穿上了，快点换了洗个脸下来吃饭……”佟响的声音依旧热情，甚至听见这话说完之后他还哼起了调调。
扶额坐下，杨以岳头一回觉得自己是自甘堕落进了「魔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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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锵锵……可爱吧？”双手扯着白体恤胸口的印花图片提起来，佟响笑容满面，“网上订制，一件二十五，两件三十，免费图案设计……”
“承接这个业务的店铺请你发一个给我。”杨以岳压根就就不看佟响，端起自己的饭碗，认真夹菜。
“小杨总，你脸上写着准备杀人灭口你知道吗？”佟响松手结束展示，拿碗给他单盛了一碗汤放在他的手边，“拍照的是李梓涵，还有他老娘，你可一个也别放过。前几天他娘发现手机里有照片传给我的……”
“最重要的是先把你灭口……”认真吞下第一口饭，杨以岳终于抬头看了佟响。果然那家伙面上的笑容压根就兜不住。
两个手指对着自己的眼睛比划一下，佟响从对面走到杨以岳身边来，单手搭上了杨以岳的肩膀，靠在他身上说：“我看见您穿这衣裳了，最该死……”
点点头，虽然杨以岳身上靠着个佟响，依旧吃饭吃得优雅。
“那您可要让我痛快点儿死，要不这样，让我死在床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佟响还就给自己安排起来，“前半夜咱们快快乐乐，后半夜您再动手？”
“那你教教我怎么动手？”杨以岳端汤，佟响挡住他的手了，拍一把叫他让开。结果佟响直接把汤端到杨以岳嘴边上。偏头看着佟响，目不转睛喝了一口后继续问：“动、手是不是应该很有讲究？”
这个问法就很有意思了……佟响该成双手捧着汤碗，“您再喝一口，绿豆排骨汤消暑气，我熬了两个钟头呢……”
“嗯。”杨以岳接过了汤碗，对着佟响笑了笑。
就佟响的观感来说，这刻意的笑容不如面无表情，立刻老实模样道：“我有事跟您交代。”
“这么快？”杨以岳手上端着汤碗，目光落在汤碗里，排骨已经炖得酥烂，入口即化的质感很好。
“哪里快了？刚才您一回来我就应该来禀报的，这会儿都迟了。”佟响说着起身往收银台那边去，扯了一份文件捧着放到杨以岳面前来，“今儿，大杨总来召见我了……一通道理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还给我留了个这个……”
翻开看了一眼是股份构成说明，再翻一页图上赫然写着佟响的名字，份额占到了百分之十……杨以岳就笑了，“这回大杨总的大腿你得抱紧些……这份额至少是把你当半个儿子了。”
“这么好，那是不是要在你身上割肉或者捅刀子了？”佟响撑着下巴看杨以岳。
把佟响的饭碗往他眼前推一推，杨以岳说：“吃饭，这事儿说来话长，咱们吃完了说。”
“哎……”佟响应了，赶紧吃一口给杨以岳看。
吃着吃着就看见杨以岳给自己夹了一筷子香菇肉片，心中立时就起来了别样的感觉，只是估计这感觉是鸿门宴和杯酒释兵权的时候才能吃出来的那种……
嚼一口刚往下吞，杨以岳又说话了，“你没见着耿爷是有原因的，不必懊恼。”
“嗯。”佟响没法说话，他觉得杨以岳就是挑自己咽下饭菜这时候说的，目的就是不要自己接嘴说话，赶紧吞下了抢了个机会说：“之后您帮我牵线？”
“我怕是没那直通幽冥的本事……”杨以岳抬眼看着佟响，慢吞吞说这话，瞧见了佟响眼神里一闪而过的讶异神色。
“打麻将自摸杠上花，一激动心梗走了？”佟响心中想着不至于吧，嘴上却是不着调。
“他有那个岁数了，能不能好悬着呢……八方人都看着。”杨以岳话一转又低头吃起饭来，还抬手拿盘子上放着的公勺舀了一勺番茄炒蛋，许久没吃，进口之后还是之前的水准，杨以岳喜欢，“不是说番茄炒蛋太敷衍不足以表达你对我的热爱么？为什么今天又炒了？”
“今天的番茄太新鲜多买了些，蛋也好，好食材最好用简单的烹饪方法来展现。”佟响看他喜欢，拿勺子给他多舀了两勺，“那我可以探探病，带束不好卖的花。”
“你是不是忘了我跟你说的……”
“没忘。”佟响不等杨以岳说完就回话了，“他们查他们的，我查我的嘛，当然要是觉得可以合作，也是没问题的。”
这回轮到杨以岳顿了顿，“你的意思是要我给你牵线……”
“差不多。跟我爸这事儿无关的我也不感兴趣，不给旁人添麻烦。”佟响给自己舀了一勺子番茄炒蛋，“小杨总，有门路就带上我。”
“门槛高，我怕你进去的时候摔了。”杨以岳看着佟响的眼睛，没了吃饭的心思，轻轻放下了筷子。
“有多高？”佟响扬着笑脸，招人喜欢。
“我怕。”杨以岳认认真真说这两个字。
黄厅说的耿立被刺来得突然又蹊跷，不管是警方还是耿立那方都毫无头绪，反而是自己这个原本同耿立只有远远牵连的人好像有那么一点头绪。
某些人的「没见着」时机真是太巧了。
“不怕。”佟响还是招人喜欢地笑着，抬手在杨以岳的鼻尖刮了一下，“有我。”
杨以岳被碰了之后往旁边偏了头，决定先开诚布公，“外公酒厂的事情，我跟你说过，还记得吗？”
“记得。”佟响说了之后，把杨以岳的汤碗端起来直接喝了一口。
“现在这个酒厂身上麻烦事情很多。第一件是涉及虚开巨额增值税发/票，第二件是旷日持久的员工安置问题，第三件是悬而未决的刑事案件数起……”
“由我浅薄的社会经验来看，这个酒厂拥有的这些大麻烦能拖到今天，那就说明背靠大树好乘凉……现在要连根拔了对吧？”佟响大概齐明白小杨总的门路哪里来了。应该是连带着背后的人连这些悬而未决一起查，做这种大事，都是按老规矩：先打围，最后一个也别跑。至于小杨总被招进来参加打围事项的具体内容不宜多问，犯纪律。
“酒厂我想拿回卓家。”杨以岳直言目的。
“但是它要干干净净。”
“对。这件事情里面的某些事情，多多少少和耿立有牵连。”杨以岳继续说，顺便从佟响手里拿回了自己的汤碗，添了新的汤，抱在手里浅浅喝，“被辞退后坚决维权的人里，好几个先后都遭遇各种家庭意外，其中有位原先负责扎酒的老爷子是失踪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至今如此。不止这一件，该查的都要查……所以，有些事情可以等。”
最后一句是专门说给佟响听的。
“我明白了。”佟响再给他添汤。
“你没有明白……”
“明白了。”佟响打断杨以岳的话，“真的。你怕的我也明白。”
他的目光过于诚挚透亮，杨以岳深深吸气的同时闭了眼睛，心中有了答案，“所以是了……”
点点头，佟响认了。
“为什么？”杨以岳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佟响，眼神里有了一丝陌生。
“没线索分两种，一种是在法律上站得住的线索，一种是事情办的下去的线索。现在充其量是前者没了，后者还有，我想要做的事情照样能办下去，况且后者可以催生前者出现。”佟响说得轻快，“之所以耿爷这么晚年快活，是因为耿爷好手段，在法律上站得住脚的线索都整理干净了，耿爷还知道自己赶上了好时代，法治要求证据链完整……”
“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人会超越法治的范畴直接动手，给他的老年生活直接添上了一笔黑云压顶……”杨以岳帮佟响说了，没有见到佟响的反驳，语气抬了起来，“你怎么保证我害怕的事情不发生？”
“这是一个理论问题，我能阐述的话，切入口是「完美犯罪存在吗？」小杨总有没有兴趣听？”将杨以岳的筷子拿起来，佟响双手捧着放到他手边，关心道：“饭还是要吃的，待会儿冷了你不好消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