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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上党骨(三)


  李磷把烤好的灵兽肉先递给谢秾,然后再递给王沂。
  王沂直接不跟李磷客气,从他手中抢过灵兽腿,从灵袋中取出一柄小匕首,递给了甯阶。
  因为王沂的坦白,甯阶虽说不能完全信任王沂,但也有一两分信任。甯阶接过,道:“多谢。”旋即用灵力给这柄匕首消了一下毒,便开始割肉用食。
  王沂豪气笑道:“都是兄弟,客气作甚!”
  李磷听言,白了王沂一眼。
  餐后,谢秾再得到王沂的眼色后,便以寻果为借口,与甯阶一对,留给李磷与王沂单独的空间。
  李磷见谢秾与甯阶一对,蹙了蹙眉头,虽然不满,但也知道王沂这是跟自己有话说,勉强同意。
  李磷踩断一根枯枝,道:“有屁快放。”
  王沂啪地一下打开纸扇,以扇掩去半脸,嫌弃道:“啧,吃醋的男人真粗鲁。”
  李磷也了王沂一眼,直起身看向王沂,道:“你知道的,我并非不分轻重之人。”
  王沂合扇,用扇子轻轻敲打了一下李磷的肩,道:“你知道的,我看人从未走过眼。”
  这话倒是不假。
  王沂眼色好是公认的,只要他见过的人,在对方未开口前,通过面色名字便可断定此人品行。
  一开始李磷不信,后来却深感王沂的确是有当神棍的潜质。
  比如仙门大会前,王沂只是在水沉派内瞥了李渡一眼,便断定李渡早晚会出祸端。
  当时李磷对之嗤之以鼻,结果李渡不识甯阶不知宓沈,还以身份压人,惹了不少祸端。
  思及此,李磷只是冷哼一声,道:“那你这次说不定就会看走了眼。”
  王沂摇了摇头:“哪里是王某我会看走眼,分明是李兄你钻了牛角尖。”
  王沂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李兄你想,十年了,梁陵派掌门对甯阶如何,微雾仙尊又对甯阶如何?他若是真与魔族相勾结,你说魔族如果不把魔尊之位让给甯阶,你觉得甯阶可能会为了区区护法一职,舍弃微雾仙尊弟子带来的名利吗?”
  李磷默然。
  甯阶是人族毋庸置疑。身为人族,定不适宜魔界。若他真与魔界勾结,其条件可媲美人界仙门之首梁陵派微雾仙尊座下唯一弟子名号的,魔界恐难许甯阶。
  但是……
  王沂瞧出李磷的心思道:“江楼,修真界现在不如仙界,这里有欲,这里有暗,这里也有情绪。我们有时候,不能陷入别人制造的情绪中。比如甯阶,我们不能陷入谁是微雾仙尊弟子,谁的身世凄惨,谁就可能是魔族故意设计意图倾覆修真界之人。”王沂深深看了李磷一眼,道:“对战最忌先入为主,识人则最怕因噎废食。”
  李磷慢慢收敛指骨。
  没错,修真界有着太多龌龊,有着太多习以为常的黑暗。但是他不能否认他父亲的话,越接近权力中心的人,越容易毁掉整个修真界。
  ——当年那个人不就是差点毁掉整个梁陵派。
  可是……甯阶会成为那个人吗?
  李磷定定看了王沂一眼,道:“你说的没错,我有些因噎废食了。”
  王沂在心中吐槽道:的确,你牛角尖钻得太深了。
  李磷深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松开指骨道:“你知道,我很在乎人界,很在乎水沉派,还有阿秾。”他转眸看向王沂,道:“砚信,所以我要更谨慎一些。起码,得给我一段时间,让我考察。”
  话落,李磷抬头望向面前这棵野杏果,挑了一下红的软的,用灵力放入灵袋中。
  待李磷与王沂摘了一些后,谢秾与甯阶也从树林深处走来,手中捧着一些近熟却极硬的杏果。
  王沂见此,道:“你们摘的这些青果怎么可能卖得出去。”
  没等甯阶回话,谢秾惊讶道:“你们还真的以为我们要去卖杏?”
  王沂没说话,他看了一眼谢秾怀中的杏果,脸上浮现出这样一种表情——不然呢!
  李磷倒是明白了谢秾的意思,道:“你是说我们根本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来。”
  甯阶则道:“上党马鬼是极好的垫脚石。”
  果不其然,在集市上,有人来看杏果王沂一问上党山的事,来人面色当场大骇,青着脸说“我不知道”,旋即跑远。
  王沂见周边的摊主都变了脸色,纷纷收拾东西想要收市,这才叹了一口气,连连收拾面前的杏果,回到陋巷去找甯阶他们。
  王沂郁闷地咬了一口杏果,道:“明明说书人把他当成奇谈讲述,为什么一问,都避之不及呢?”
  李磷则转身看向甯阶,眼神微微带上些审视,道:“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认为你对此事定是知道些什么。”
  甯阶从灵袋中取出杏果,他没有回答李磷的问题,而是道:“跟我去个地方吧。”
  甯阶领着李磷他们来到位于平芜东边的芜山。芜山荒凉,附近与上党一样,都无人烟。
  但与上党的路不一样的是,这里的山路像是被人修整过一般,平坦易走。
  甯阶拦下抬步就往前走的李磷,道:“直接去山顶。”
  李磷停住脚步,一路上那股审视的眼神再次投放到甯阶身上,但这次,他什么都没有说,召出剑,准备登山。
  四人毕竟是修仙者,如果说是上山路上有东西需要仔细观察,徒步上山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目标直接在山顶,那好好的御剑不用而爬山路,可就真的傻了。
  甯阶也知道这个道理,于是他往王沂那里走了几步,道:“王兄,劳烦你带我一下。”
  王沂倒也不意外,召出灵剑拓宽,让甯阶站了上去。
  临到山顶,一座微微简陋、四处墙壁皆透风的房屋出现在四人眼前。
  一到山顶,甯阶拿出手帕分别递给王沂他们。王沂戴上手帕,下意识就想进去。甯阶一把拉着王沂走进了草丛。
  李磷不等谢秾反应过来,拉着她也埋进了草丛。
  王沂刚想开口,一股丧乐便传到了四人的耳中。
  谢秾听此,慢慢蹲下身,把自己的脸隐藏在草丛后。
  李磷压下头后,再次把目光集中到甯阶的身上,低声道:“看来不是我的错觉,你对平芜十分熟悉。”
  从上党山离开后,李磷他们怕甯阶一个人会出意外,便慢慢跟在甯阶的身后。本以为他会去酒楼,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轻车熟路地进了一个山洞。
  开始李磷还没有意识到,只是以为甯阶运气好,恰巧寻到。
  但随后进城,他却同样熟路地走进街市,并同样带他们走到芜山,跟见过似的,知道不久会有丧乐响起,有人会来到芜山上的这座屋中。
  如此种种,皆以表明甯阶对平芜十分熟悉。
  但是这次甯阶来平芜可以知道是因为上党马鬼一事,但是之前呢?
  要知道,之前平芜可是一直风平浪静。这种地方,甯阶怎么可能长留。
  真是十分的蹊跷。
  甯阶对之回答只有一个字——“嘘。”
  随着丧乐越来越近,丧对也出现在甯阶他们面前。
  只见为首的人在这座小房屋前停下,旋即拿出鞭子使劲在地上甩了几下,这才站在一旁,挥手让身后的人让出一条道。
  顷刻,两个身着丧服的人抬着架子,便走了进去。
  紧接着,又是一股丧乐响彻天际。
  大概一盏茶的时间,进去的两个人走了出来。
  为首的人见人出来后,微微抬手,响彻云霄的丧乐停了下来。旋即,一行人便开始准备下山。
  王沂见此转头看向甯阶,用眼神询问道:现在要出去吗?
  甯阶摇头,示意安静待着。
  四人于是又在草丛继续蹲着。
  稍顷,有三四个人结伴走到这座简陋的房屋前。这三四个人围着房屋走了一圈后,在门口前放了一把豆萁杆以及一把刀。
  甯阶微微抬头,细细观察他们的动作。
  当这几人弯身露出衣襟下摆时,甯阶的眼神暗了几暗。
  王沂观察了一番,但并未瞧出怪异,于是看向甯阶,但没想到见甯阶竟然在神游,目光放虚,不知道在想什么。
  王沂伸手,轻轻扯了一下甯阶的衣袖。
  甯阶收回心思,从王沂眼中看出询问,他摇摇头,示意再等一会儿。
  等人准备下山时,甯阶点头示意王沂他们从一旁的小道走出去。
  甯阶拿着杏果放在其中一人怀中,道:“这位兄台叨扰一下。最近在下听闻城中妖鬼盛行,那你们怎么还放心把尸体放在这里呢?”
  趁放杏果之际,甯阶目光下移,再次看向有着毛边的下摆。
  那人见是杏果,便只好答话。听完甯阶所说,脸上的不耐消退了些,惊愕道:“你是不是在我们平芜住过。”
  甯阶微微点头:“住过几日。”
  “怪不得。”那人道:“那你想问什么?”
  甯阶道:“想问一下你们这边的殡仪习俗。”
  抱杏听言脸上退下的惊讶再次浮了上来,“你都知道我们要把灵柩停放在芜山上,那你为什么还要问我。”
  甯阶回道:“只是曾在平芜住过。”
  抱杏听言便不再多问,于是按照甯阶的要求,把平芜的殡仪风俗告知甯阶他们。
  其实平芜殡仪大致与各郡相同。
  不同的有两点,其一是在属纩上。
  一般属纩之仪,是濒危之时,给临亡者拭身更换新衣,并用新棉放置在鼻子以上,以俟绝气。
  平芜自然也有这个,但不同的是,待临亡者绝气后,邻居会拿一柄特制的匕首,在死者的四肢分别割上一道口子,然后把血用碗取出来,浇在刚刚的豆萁杆上。
  割血后,放置在鼻前的新棉揉成团,塞入口鼻中。家中富裕的,则置换成圆玉,代替新棉塞入死者口中。
  算是变相地把饭含归入属纩之中。
  另一个则是甯阶他们刚刚看到那样。灵柩不停放在家中,而是抬在高山之巅,邻人视察完停灵的地方,在之门口放上之前泼上血的豆萁与那把匕首。
  然后路上如果遇上送杏之人,必须有问必答。
  李磷听闻,蹙眉道:“为何要把新棉塞入口鼻中?”
  抱杏怔了一下,道:“这是习俗,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谢秾则问道:“那为什么要割血、放豆萁杆与匕首?”
  抱杏:“……我知道这就是我们本地的习俗。”
  王沂紧接着再问:“又是为什么遇到送杏之人,有问必答?”
  抱杏刚张了张口,王沂就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这就是习俗,你也不知道。”
  何为习俗?
  习俗嘛,哪里来的这么多为什么,循旧便是。
  抱杏面上青白交加,像是在害臊自己一问三不知。
  等他缓过去,这才道:“这个是近年形成的习俗,这个我知道。”
  三人听言脸上都略显惊讶。
  他们都准备好从这里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出来,毕竟正如他所说,这是习俗,历经了上千年的风俗,若无文字记载,少有人知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没想到,最后这个习俗竟然还存在着原由。
  王沂惊讶片许,连忙问道:“请兄台快讲。”
  这位兄台整理了一下衣襟,轻咳一声后,这才回道:“遇杏有问必答,这个习俗呢是与微雾仙尊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