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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汝嫁殇(三)


  两人顺着苍璧的痕迹来到一棵巨大的古樟之下。
  这棵古樟树冠十丈之多,枝叶茂盛,周围隐蔽难见日光。
  树枝之上,不同其他祈福古树挂满红绡金丝。这棵树上,系挂着的是白布蓝字。
  甯阶不觉感到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
  宓沈年长,他顷刻回神,走到树后,去查看苍璧的情况。
  甯阶的注意被宓沈的脚步声拉回,他也随之赶到树后,查看情况。
  李磷说的血腥味是狗血与鸡血是丝毫不差。古樟树下,正是被割了喉的狗与被刺穿肚子的鸡。
  血泊一侧,则是巾上簪着绒花、肩上斜披着红缎的新郎,以及盖着一块大红色方形巾帕、披着霞帔的新娘!
  李磷与王沂他们见宓沈甯阶倏地迈入山林怔了一瞬,旋即回神也跟之进入此地。
  此时赶来,见到这番场景,也是骇人。
  李磷他们虽实战经验少,但也曾与魔族作战过,尸体横陈、血淹千里的场景不是没见过,但都称不上骇然。
  如今,新婚夫妇身着喜服,坠落在浅浅的狗血鸡血之中……晦暗之间,令人毛骨悚然。
  李磷往前走了一步,仗着身高挡住谢秾的视线问道:“仙尊,他们可否还活着?”
  甯阶看出宓沈的情绪有些低沉,于是开口解释道:“灵力高压,昏迷过去了。”
  听到两人还活着,谢秾松了一口气,脸色缓过不少。
  伏凇细细观察了一番,催动轮椅走到血源前,拔掉细锥,伸手扒开伤口处的毛,输入灵力。稍顷,她停手,微微转动轮椅,伸手去摸狗颈处的脖子。
  甯阶见此,道:“鸡是一击致死,而狗……”他顿下来,微微平缓一下情绪,继续道:“多处伤痕。”
  谢秾的心颤了一下。
  王沂与李磷则走到这对寻死的小夫妻面前。
  两人围着这对小夫妻细细走了一遭,像是观察尸体一般,把两人的服饰观了一遍。
  李磷蹲下身拿起新郎系在一侧的红缎揪了揪,结果却发现这条红缎是与新娘肩上的霞帔相连,或者说两人共用一条红缎。
  李磷蹙紧眉头。
  伏凇净掉手上的血,看向宓沈:“殉情有殉情的习俗,这两人不像是殉情,反倒是在遵循某种仪式。”
  谢秾开口道:“这边新婚的习俗我只知庚帖是石刻,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新郎不送宾客。像这种,倒是闻所未闻。”
  李磷听此,翕然道:“阿秾,若我没记错,新浪不送宾客为禁忌吧。”
  甯阶一听,道:“那庚帖为石刻,此乃风俗还是禁忌?”
  李磷淡淡摇摇头:“这倒是不知。不过我记得之所以庚帖为石刻,是因当地有信奉的古神。把庚帖送给古神过目,便能生生世世。”
  甯阶与伏凇两人眼神骤沉,旋即凝出灵力灌入地下。
  伏凇毕竟是土灵系,对石头的感应要强于甯阶。
  不消一刻,伏凇倏地加大灵力,旋即一块石头便破土而出。
  伏凇拿着沾满血腥的庚帖,蹙眉道:“看来,此乃禁忌,而非习俗。”
  李磷蹙眉道:“为何会有这种禁忌?”
  甯阶也不觉以手摩挲下颔,在脑海中慢慢捋着已浮现出来的零星线索。
  宓沈冷眼旁观片刻,开口道:“蠢。”
  一帮人正在思索着相关禁忌时,突然被宓沈这一声给吓死。
  宓沈见人还在发愣,微微蹙眉,继续道:“未死,把人叫醒。”
  甯阶回神,立马打了个响指。
  林间慢慢升起雾气,旋即枝叶上浮现出细密的水珠。
  滴……
  水珠在方巾与红帕晕开,躺在地上的两人手指抽动几下,旋即眼睛慢慢睁开。
  男人率先醒来,他从地上爬起来之后立马去查看女人的情况,见女子也慢慢苏醒,这才松了一口气。
  男子扶起女子,站起来向宓沈他们作揖。礼毕,道:“敢问阁下刚刚是否救下我们夫妻。”
  甯阶刚想回答是宓沈救下的,结果他礼还未行,就被宓沈扯到身后护下。
  这一举动不仅让甯阶一怔,也让李磷等人看不透宓沈此举何意。
  伏凇怔了一瞬,旋即垂头,敛去脸上浮现出的深沉。
  宓沈微微眯眼,神态透露出一股冷意:“萍水相逢,是与不是都无甚。”
  甯阶眼眸微沉,脚步微分,原本轻松垂在一侧的手慢慢攥紧,随时应对未知的变故。
  男子一听,原本微微儒雅的脸黑沉下去:“请阁下如实回答,这对我们夫妻极为重要。”
  王沂听言,原本展开的扇子骤合,脸上也流露出一丝戒备。
  “诶啊!”
  一道陌生的男声从一侧传来。
  甯阶眼神骤变,浮朔从腰间抽出,翕忽刺入深林。
  江境听此立马对甯阶喊道:“阁下请刀下留人!”
  甯阶自然不会冒失夺对方性命,他打了一个响指,蓝光冲出,浮朔挟着一穿着道袍的男子来到众人面前。
  该男子目光微盯着浮朔,嬉皮着脸道:“冷静,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啊。”
  江境一见该男子立马牵起自己妻子的手走到该男子面前,满脸欣喜道:“天师,可是我与抚妹通过古神的考验,这才让你来寻我们?”
  道长一听,立马挺直腰板,故作玄虚道:“天意,不可说,不可说。命中有时终须有啊。”
  ……就差下巴上贴满长白胡,一边下敛着目光,一脸虚之又虚捋着胡子说。
  江境听言倒是十分开意,牵起女子的手,欣然道:“抚妹,定是古神窥探到你我情意之坚,这才允我们此生厮守。”
  众人听此,一派无言。
  王真强忍着浮朔架在他脖颈的恐惧,清了清嗓音道:“还不快走,莫要再惊扰了古神。”
  江境眼光忧心道:“可您……”
  王真玄虚着一张脸,道:“故云归来,天耀我汝,吾心甚喜。”
  江境见王真面容如常,松了一口气,再行一礼,携着妻子离开此地。
  甯阶眼疾手快,当场落下一道结界。
  王真见结界落成,当场跪在地上,大哭道:“诸位仙君啊,我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小道士啊,我什么坏事都没干,别杀我啊!”
  甯阶与宓沈对视一眼,旋即对着王真就甩出一道灵力。
  王真下意识抬胳膊去挡,但他的速度怎敌灵光。
  当王真感受到那股灵力已经进入他的身体,也不再怕脖子上充满肃杀之气的剑,一脸灰败瘫坐在地上等着死亡的到来。
  稍顷,甯阶对宓沈摇摇头,示意眼前这个人身上既没有灵力,也没有魔族的混沌之气。
  宓沈颔首,甯阶立马抬手收回浮朔。
  宓沈往前走了一步,冷声道:“何名?”
  王真一听,顿时抽噎起来,抱着破罐子破摔的态度,一边抽噎一边答道:“王真,真实的真,家里排行老四,你也可以叫我王四。”
  宓沈见王真还算配合,语气稍稍放缓,继续问道:“这对夫妻来到古樟树下作甚?”
  王真抽噎了一声,回道:“故事太长,我命断,讲不完。”
  甯阶见宓沈微微蹙眉,便知他被这哭声吵得耳烦,连忙回道:“刚刚只是试探灵脉,对身体并无伤害。”
  王真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他抖了一下身子,狐疑道:“真的?”
  甯阶无奈道:“若是假的,哪里由得你在这里哭,早化为碎灵飘散在这密林之中。”
  王真抬袖擦干脸上的泪,小跑到甯阶身边,揪着他的袖子,自来熟道:“敢问仙君小弟我可有修仙的潜力?”
  没等甯阶回答,他脸上又浮现出一丝嬉笑,只听他微微骄矜道:“实不相瞒,小弟虽因家境从未测过,但自入道以来,那叫一个如云得水,像是天生要做大事的人!若真有这慧根,我就更名副其实了,然后就能挣更多更多的钱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甯阶:……
  对宓沈以外之人,甯阶一向从不心慈手软。
  他毫不留情抽出自己的手并打破王真的幻想:“恐怕你要失望了,并无慧根,只如常人。”
  王真听言,仰着头的笑收敛,脸上浮现出一丝失望。
  不过他很快就又恢复之前的嬉皮笑脸,支着胳膊倚着甯阶,自我陶醉道:“哎呀,看来上天这是让我留在人间普渡众生呢。我知我知。在当年我出到汝山就混得如鱼得水之时,我便知普渡汝山的众生,就是我终生的使命!”
  甯阶:……
  这东扯西揪的能力着实是厉害。
  甯阶见宓沈的脸色越发不好看,不再听王真吹嘘,问道:“现在有了大把的时间,对于此事你需如实道来。”
  王真诶呀一声,刚想打岔,原本那把让他毛骨悚然的剑突然熛起,架在他的脖子。
  甯阶微微一笑:“很抱歉,我的耐心不足以支撑我听你讲一堆废话。”
  王真的身子一抖,目光紧张地看向浮朔,结巴道:“这位,这位仙君,咱们有话好好说是不是。”说着,他便伸出两根手指,想轻轻把浮朔推开。
  想错了!真的想错了!
  王真当真是泪流满面。
  他跑到甯阶这边,除了他一直在跟自己说话外,也是看出这人最是性情温和。
  这才跑过来。
  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竟然……竟然用着这么一张温文尔雅的笑脸说着这么骇人的话!
  是这个世道培养人的方法变了,还是他真的眼瘸啊!
  甯阶语气温雅道:“阁下若是不醒继续做些小动作,我这主人也难以担保你的手指以及头颅还否存在。”
  王真回神,勉强扯了一个嬉皮的笑:“您是修仙之人,修仙之人不能这么急躁对不对。我说,我肯定说啊,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这故事的确太长了,咱们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哈。”
  王沂见此,倚着李磷,微微扇着手中的折扇,笑道:“甯兄得我几分变脸的真传。你看,这温文尔雅下藏的刀,多锋利。”
  李磷:“……”他抬头看了一眼宓沈,微微侧身道:“梁陵派向来培养仙风道骨的君子,你真当仙尊脾气极好。”
  李磷说完,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他感到有些奇怪。
  甯阶的狠厉他不是没有见过。
  但如今他堂而皇之的在宓沈面前表现出来,着实的奇怪的。
  他不是想来最尊宓沈吗?
  为何会主动暴露出乖张?
  这种行为他也曾见过。
  不过,那些人多是……野心膨胀有了心魔。
  甯阶笑意加深:“那你说还是不说呢?”
  王真吞咽了一下唾液,道:“自然是要说的。”
  说完,王真忽然想起甯阶等人是有求于自己,自己不应该端着,干嘛要这么怂!
  王真想通关键后,忍着颤意直起身子,道:“说,自然是要说滴。但是,这便是你的态度吗?”
  王沂惊讶道:“不愧是老油条,见甯兄迟迟不动手,便迅速抓住关键,进行反击。”
  李磷微微蹙了一下眉,专心看向王真,没有回王沂的话。
  甯阶脸上依旧挂着淡笑:“那你觉得这便是你求命的态度吗?”说着,便轻轻推动手中的浮朔。
  王真见甯阶真的推剑,连忙弯下腰下意识想躲,但浮朔有灵,瞬间贴紧王真的脖子。
  王真立马举手,带着哭腔道:“我说我说,别玩,别玩剑,这东西太TM的危险啊!”
  宓沈微微蹙眉,他刚想往前走几步,但想到如果不这样做,定然不会从王真嘴中套出真话,便生生止步,闭目不语。
  甯阶也知宓沈对自己此番行为必然不认同,见王真也确实受到了惊吓,这才把浮朔收回鞘中。
  甯阶冷然道:“我不会再给你废话的机会。”
  王真极其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道:“仙君可是问江境夫妻以及树下的狗与鸡?”
  甯阶颔首:“是。”
  王真不觉叹了一口气:“真的是说来话长。”叹完,他立马感受到甯阶的目光。
  王真顷刻举起手,认真道:“这是真的,汝山的禁忌太多了,我一时半会儿真的讲不完。”他眼珠往宓沈王沂那边转了几转,继续道:“想必几位仙君刚到汝山吧。汝山排外,你们肯定寻不到客栈。如若不嫌弃,几位仙君不如到小弟府中小住,听小弟慢慢道来。”
  甯阶下意识看向宓沈。
  宓沈睁开眼,但他还未说话,就听站在一旁的伏凇道:“禁忌多的地方,越排外。汝山可能正如此人所说,难寻客栈。”
  宓沈看向王真,微微颔首:“叨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