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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难参破(三)


  甯阶这话一说完,两人再次陷入之前尴尬的沉默之中。
  甯阶微微敛了眼,狼狈地转了一个话题道:“李磷他和谢秾的婚礼如何?”
  其实婚礼如何,甯阶心中知道的一清二楚。这真的只是一个转移话题的借口。
  宓沈看着低眉的他,眼中是看透甯阶心思的清透,但他也没有故意为难他,而是开口回答了他的问题:“盛大而真诚。”
  听到宓沈说真诚,甯阶不觉被刺了一下。
  说实话,甯阶到现在还没有做好对面对宓沈的准备。
  他张了张口,似乎有很多事想要跟宓沈解释,有很多话……想说给宓沈听。
  可嘴唇蠕动几下,最终吐出来的却只有:“那要恭祝李兄得偿所愿了。”
  宓沈再道:“除了李磷的婚礼,你还有没有别的话想要跟我说?”
  甯阶抿住了唇,没有说话。
  宓沈也不着急,就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回答。
  良久,甯阶问出一个极蠢的问题:“这三年,你还好吗?”
  甯阶说完也明显一愣,显然他自己被自己这话给蠢到。
  果不其然,宓沈的眸子更加深沉。
  虽然这个问题蠢,虽然知道宓沈这三年定是过的不算好,可是……他希望宓沈能好。
  宓沈一开始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见甯阶温润如墨玉那样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原本一直硬着心,想要给甯阶一个教训的心此刻还是变得柔软起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淡声道:“我知晓你未死,是以与往年无异。这三年里……我都在闭关。”
  听到这话,甯阶的情绪万分复杂。
  既是为自己假死没有伤到宓沈而庆幸,又是在为宓沈的情绪并未因他波动过大而感到难过。
  宓沈往前走向甯阶。
  这句话只有宓沈自己知道这三年根本不如这一句“无异”这般轻易。
  宓沈停下脚步,琥珀的眸子定定看着甯阶问道:“不过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的不在想,”他逼近了甯阶,锋利的目光直刺甯阶的眸,“你是不是也知道事后我会知道你没有死,所以才冲上去,假死的毫无心理负担。”
  甯阶蓦地抬眸看向宓沈,他嘴唇微微颤着,可他依旧说不出话来。
  宓沈捏紧了指骨:“你想解释并非如此对吗?可你的所作所为可真不像是这般无辜。”
  这三年来,宓沈无时无刻不在想,甯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选择假死,给自己多一个选择。
  每每心中浮现这个念头,宓沈就觉心中传来窒息一般的痛意。
  但他一直觉得这只是自己的猜想,他在等,等着甯阶回来,亲口告诉自己,他究竟想做什么。
  宓沈一直在压抑着自己的怒意,可现在他的情绪已然无法再绷住,少有泪意的宓沈看着甯阶不打算解释的模样,心中再也无法遏制住那股难言的被抛下的委屈,红了眼。
  甯阶第一次见宓沈泪珠,连忙从袖中拿出手帕想要替他擦拭眼泪。
  但他手刚刚抬起,宓沈一把攥住他的手腕,一个巧劲把他压在屏风上。
  甯阶措不及防,背猛地压在屏风上,发出一声闷哼。
  宓沈眼尾烧红问道:“阿阶,你实话告诉我,为何前去祭阵?你明明知道,哪怕王真盯上你,想让你来祭阵,我也可以凭借那颗魔牙破了血河忏。”
  纵然他想走下高高在上的神台,可微雾仙尊的名声并不是众人捧上去的,他的实力不容置疑。
  甯阶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一个反手攥住宓沈的手,一个用劲,两人骤然转变了攻势。
  甯阶把宓沈压在屏风上,低首逼近他的脸。
  宓沈也毫不畏惧,微昂下颔,目光直直看着甯阶的眸。
  甯阶不断凑近,直到两人几乎鼻尖相碰,他才堪堪停下。
  甯阶也红了眼,他的气息扑在宓沈的脸上:“我为什么这么做?”
  他的目光不断下移,到宓沈微润的唇上才停了下来。
  甯阶哽咽笑道:“我在之前就告诉过你,我爱你。”
  宓沈的呼吸一屏,浸在水中的眸轻颤起来。
  甯阶另一只手轻轻从宓沈的腰后顺着他的曲线移到下颔处,他轻抬着宓沈的下颔,伸出拇指轻轻摩挲着宓沈的唇,温热的气息不断扑洒:“我爱你,所以不甘于跟你只是师徒,我想转化身份,成为你名正言顺的伴侣。而祭身血河忏就是一个契机。”
  摩挲宓沈的拇指忽然停止动作,改变一下一下轻点着他的唇。
  仿若甯阶低头,用温热的唇轻轻啄点。
  甯阶继续道:“要是我命不好,死之前把我心意告诉你便也满足了。要是我命好……”他顿了一下,倏地露出一个偏执的笑,“那些救世主的名利也算是豪情追求过,更是壮烈的享受过。更何况,我死过一次后,就更加明白这些名利都是虚的,我接下来人生,已经不想再要了这些东西了。”
  宓沈看着不断从甯阶身上冒出来的混沌之气,道:“所以你来到魔界,成为魔尊?”
  甯阶的目光从宓沈的唇移到宓沈的眸,他莞尔一笑:“没错。试问天下,谁能配得上微雾仙尊,我思来想去,唯有魔尊。”
  宓沈没被甯阶这话吓到,而是认真望着他的眼,说道:“这世上留给微雾仙尊的路,是高高在上,是近神,他只可远远瞻仰不可接近。人不行,修士不行,与人敌对的魔更是不行。”
  甯阶手臂上的青筋有些微涨,良久,他露出了一个笑。
  他道:“没错,不管是人还是修士,都不可靠近微雾仙尊。可是行为乖张、做事毫不顾忌后果的魔尊,可以伸手染指他心中的神。因为魔本身就是欲望与偏执的化身,魔来玷污,真的是再适合不过的。”
  说到这,甯阶顿了一下,他放开宓沈的下颌,轻轻用指背摩挲着他的侧颊。
  宓沈看着这甯阶的脸,低沉温和的语调再次响起,仿若让他看到当年的少年。
  可甯阶的语调哪怕再温柔,也抵不住他话中的阴沉与偏执:“就算魔尊也没资格又如何?”他的手绕到宓沈的后枕上,把他压向自己的怀中,下颔微动,温热的气息尽数扑洒在宓沈的耳廓上。
  甯阶道:“我要你。修真界、魔界,亦或是仙界,谁都阻拦不了我。魔挡杀魔,神挡杀神。”
  他轻轻捏住宓沈落下的一缕发丝,捧在鼻尖微微嗅了一下,旋即再把之轻捋到他的耳后。
  他的笑声再次在宓沈耳边响起:“死过一次的人,还怕什么?”
  宓沈盯着甯阶的眼道:“的确,死过一次的人,最知道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他倏地抬起手,像往前一样用指腹轻轻抚平甯阶紧蹙的眉头,轻声道:“阿阶,告诉师……”宓沈顿了一下,继续道:“告诉我,你怎么会成为魔尊?”
  宓沈不能说他有多了解魔尊,但是他跟魔族打了这么多年的交道,最是明白魔族有多么看重血缘。
  且甯阶是他的弟子,虽少有人知,但只要魔界有些打听,也并非不知甯阶。
  ……所以阿阶,你是不是恢复了记忆。
  甯阶无甚所为地轻笑道:“不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吗?没想到会遇到灵力微弱的魔尊,把他除了之后,顺便当了这个魔尊。”
  他说得是云淡风轻,可当时的情形有多危险,只有甯阶自己知道。
  没错,魔尊是灵力式微,但他也是刚从血海里爬出来。
  谁吃谁还真的是不一定。
  只能说是甯阶运气好,魔尊仇修不会阵法,否则单凭灵力,一个灵力透支的修士怎会敌式微的魔尊。
  宓沈的指尖轻颤。
  很多事,他不能说,但是此刻,宓沈再也忍不住。
  宓沈捧住甯阶的脸,严肃道:“阿阶,一些事情,你不该参与进去。听师尊的话,及时止损,明白吗?”
  甯阶放在屏风上的指骨倏地变白,但他面上不显,他笑着,不让宓沈看出一丝异样。
  他轻轻抓住宓沈的手,在下颔轻轻摩挲之后,轻声笑道:“师尊?阿沈,你忘了,在我奔赴血河那刻,你我师徒的缘分就已然断了。”
  宓沈忽感一阵烫意,他想抽回手,但甯阶牵制着他,不让他的手离开。
  甯阶轻轻反转过宓沈的手,在他掌心虔诚地落下一吻。
  吻毕,甯阶绽出一个张狂透露着侵略性的笑:“我说过,名扬天下的英雄也好,臭名昭著的恶徒也罢,我这辈子只想得到你。其中付出的任何东西都不算是代价。”
  他用着吊儿郎当的语调看着宓沈,道:“对你付出,对我而言从来都不是损失。没有损失,何谈止损。就算有损失又如何?我承担的起。想要我收手,阿沈,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对你永远无法止损。”
  说到这,甯阶把轻慢的神色收敛起来,他认真地看向宓沈,再次问道:“我刚刚给你机会,你为什么不走?”
  宓沈静静地看着甯阶,正目是他压抑情绪的脸,余光中却映放在琴几上流光焕彩的雪梅凤尾琴。
  一股怒意倏地从宓沈的心中着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这三年他是怎么度过来的。
  每日每夜,他这颗心不受控制,无时无刻不在为甯阶而痛。
  如今看着甯阶嘴硬,三年内辗转反侧的心疼与失去的无措、恐慌、害怕顷刻随着这股怒火升了起来。
  宓沈的眼冷了下来,他道:“你想听到什么回答?”
  甯阶被他反问的一怔。
  是啊,他想听到什么答案。
  明明已经问过,为什么还是遏制不住地再问一遍?
  是执拗?还是想再转移话题?
  可无论是哪一个,好像……他都不开心。
  宓沈微缩手臂,抽出甯阶轻攥的手。
  他道:“阿阶,最后一次机会,房间内的雪梅凤尾琴从何处而来?你是不是在谋划什么?”
  甯阶看着宓沈含着怒意的眼神,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目光不受控地瞥向一侧的古琴,勉强扯了一个笑,道:“我在谋划什么?无非是在谋划如何让魔界以及修真界承认,你是我的人。”
  说到最后,甯阶已经冷静下来。
  雪花凤尾琴的确是他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找出来,献给宓沈。
  虽是怕宓沈见自己对他又是欺骗又是禁制而生气,为了消消他的怒火,又因他未曾离去,这才脑子一热,提前把雪梅凤尾琴拿了出来。
  不过,这琴他终究是要交给宓沈,只不过时间提前罢了。
  甯阶微微抬袖,一股混沌之气从他袖口抛出,经过琴几时,拨动了上面的琴弦,房间内发出悦耳的琴铮声。
  琴音绕梁,甯阶侧身,道:“雪梅凤尾琴,修真界珍宝,这是我给你的聘礼。”
  见甯阶仍不断在转移话题,在不断试图掩饰,宓沈眼中的冷意已然达到顶点。
  宓沈眯起眼,道:“聘不聘礼先放到一边。我为什么不走,”他往前逼近甯阶,“我以为你应该知道。”
  话落,一道巨大的灵藤从地底生起,把甯阶捆了起来。
  甯阶一个没留神中了招,宓沈也知道甯阶现在的修为在自己之上,不给他反应机会,催动灵藤把人给扔到了床上。
  不疼。
  上面铺满了柔软的鹤绒被,且宓沈眼中虽含有怒意,但动作还不算是粗暴。
  甯阶只是被摔的懵了一下。
  等甯阶反应过来,灵蔓从床的四角朝他扑了过来,紧紧束缚住他的手脚。
  而宓沈,则骑|坐在他的腹部。
  甯阶从未见过情绪全然显露在脸上的宓沈,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见他扬起手,下意识闭上眼。
  旋即,一道凌厉的风声划破空气,在甯阶耳边扯响。
  ……
  甯阶感到宓沈的手轻轻拍在自己的脸上,慢慢睁开了眼。
  而此时,宓沈的一滴眼泪恰好落在甯阶的眼睑下,其不受重力,从甯阶的脸颊上滚落,留一道显眼的泪痕。
  甯阶脑海第一反应是想帮宓沈拭泪,发现自己被束缚后,第二反应便是内疚。
  他……不想让阿沈哭的,可是,阿沈第一次掉眼泪,就是他害的。
  良久,甯阶呐呐道:“师尊……”
  宓沈听到这两个字,眼泪流的更多。
  宓沈不爱哭,也不能说不爱哭,毕竟他也是人,也有过孩童的青葱岁月。
  只是,他年少经历了太多事,深深明白不能委屈,更不能掉眼泪。否则,会令人更加厌恶。
  可此时,他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时红了眼,一时泪断了线。
  宓沈又是抬手,在空中扇下凌厉的一掌,可是落在甯阶的另一半脸上,却是极轻。
  非要比喻的话,此感就如微强风拂面。
  宓沈红着眼,哑着声道:“好一句师尊!甯阶你不是不拿我当师尊嘛,怎么现在又唤我!”
  甯阶顿了一下,轻声唤道:“阿沈……”
  宓沈冷地一笑:“阿沈。”他鼻翼轻颤,“你说你不愿把我当师尊,你想当我伴侣,你就是这么想的吗?”
  他的手从甯阶的脸上滑到他的领口,狠狠揪紧,厉声道:“那你怎么敢,怎么敢在我面前死!你把我当什么!当什么!”
  宓沈哽咽道:“不管你把我当师尊,还是当成伴侣,你怎么有这么大的胆子,在我面前假死!你的眼里当真有我吗?要是有我,你怎能心安理得地让我难受了三年!”
  “如果不是李磷结婚,你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时是几年?”
  “是又三个三年,还是能狠心到——三百年、三千年!”
  甯阶没有回话,他静静地看着宓沈冲着自己发泄着情绪。
  但他也并非没有任何表示,他的眼泪从眼睑渗出,下湿了鬓角。
  甯阶微微前倾头,轻轻用额角不断触碰着宓沈的头。
  宓沈的眼又是一热,泪痕覆了一道又一道。
  终究是宓沈心软,他伸手抱住了甯阶,哑声道:“别再有下次了,我真的,真的没有再次办法承受。”
  甯阶没有回话,他侧脸,用唇轻轻触着宓沈脸颊上滚落的泪。
  ……咸的……苦的……
  就在两人宣泄情绪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魔尊,风乍派的赤璋,属下已为您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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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哇,师尊好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