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姿的语调温和, 但沈艺阑听不出其中的意味。
没有失望，也没有另外的情绪，仿若只在安安静静地陈述着一个事实。
沈艺阑的视线往下挪, 落在了叶姿手腕的红绳处。
她的指甲依旧是干干净净的，除了红绳之外也没有其他饰品。
“我想先去换个干净的衣服。”
裤子湿透了, 给了沈艺阑充足离开的借口。
回到房间换着衣服的同时, 沈艺阑在想, 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她跟叶姿的关系变成了此刻这种进不去退不下的关系？
转过身时, 沈艺阑看见叶姿站在房间门口。
卧室的灯没有开, 光线比客厅要暗淡很多。
她黑衣白裤，皮肤雪白, 瞳孔幽深, 其中隐含的情绪晦暗不明。
沈艺阑顿了下，开口喊着，“叶老师。”
过去了几秒钟, 叶姿才浅淡开口, “你是想回公寓了吗？”
没有生气的语气, 平淡的像是在询问。
而这话依旧没有任何偏倚的, 再次准确无误地戳中了沈艺阑心中的想法。
“有点。”沈艺阑承认，她没办法做到对自己撒谎, 也没办法安慰她自己是可以心平气和在这里呆下去的。
并不是觉得呆在这里，只是她觉得, 她需要主动出击, 不要一味地等待。
空气里陷入沉寂。
“好。”叶姿没有过多的询问原因，只是默许了沈艺阑的话, “那今晚的飞机？”
沈艺阑惊讶了下，似乎有些快了。
“可以吗？”叶姿又重复了遍, 但不像是朝着沈艺阑询问意见，反而像是再次通知的意思。
“我，听叶老师的。”沈艺阑闷头回答。
叶姿盯着她，突兀地笑了声，“那收拾行李吧。”
-
飞机在南余落了地。
沈艺阑将行李放到公寓之后就出了门，她回了趟原来的公司。
宋怡约好了跟她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
沈艺阑直奔而去。
在见到宋怡之后，她急促的心脏才终于缓和下来，恢复如常。
“你最近很闲？”宋怡问。
最近她给沈艺阑发消息，沈艺阑总能及时回复。
“通告被停了。”沈艺阑详细地说了遍事情的经过。
她对于宋怡没什么好隐瞒的，互相知根知底的好闺蜜，几乎是无话不谈。
“我去，你爸妈怎么这样？”宋怡摸了摸腮，“居然把你姐的死亡推到你身上，我建议你早些独立，不要再跟他们联系了。”
“在参加选秀的时候，就没怎么联系过，节目结束之后除了回了趟家之外，也没有接触了。”沈艺阑垂眼看着桌上的花瓶装饰，目光有些呆滞。
“没关系，你可以到我家住嘛，我隔壁的房间一直为你留着呢，除了你谁都不能住！”宋怡拍拍胸脯，颇有一番可以为好朋友撑天地的架势。
“谢谢你宋怡。”沈艺阑笑了笑。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宋怡担忧地问，“这都九月中旬了，限定团的时间将近过去一半了。”
沈艺阑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叶老师也没有办法吗？”宋怡又问。
沈艺阑没应。
现在她的心情似乎比前几天好些，或许是因为不想耽误叶姿的工作，她自己的个人发展又毫无进展，整个人在这种状态下像个无头苍蝇。
叶姿对她太好了，沈艺阑觉得自己过于辜负了。
她一个人什么也没有的人拿什么去接下叶姿的这些给予？
所以在回来之后，叶姿去了学校忙她自己的工作以后，沈艺阑不安的心得到了些许缓解。
她总算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而让叶姿多些繁冗的工作了。
“叶老师带我学游泳，教我弹钢琴，在我迷茫的时候一次又一次地安慰我，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尤其是我现在这种几乎是一事无成的状态。”沈艺阑将心中所想告诉宋怡，“这种你无法报答别人却只能被迫接受别人带来的好，这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
“啊……好难办啊。”宋怡认真听完沈艺阑的话，也觉得不好解决。
又闲聊了没几句，沈艺阑手机震动了下。
FFIVE的工作群里，王依破天荒地艾特了她。
关于一份歌曲录制的通告。
她将作为feat在赵锡的最新专辑中录制主打歌曲。
沈艺阑盯着这条消息看了整整半分钟，回过神之后，她站起来，震惊地看向宋怡。
凳子由于她的动作往后一推，‘刺啦——’一声，发出了不小的噪音。
“宋怡！我有通告了！赵锡！是赵锡！”沈艺阑双手在空气里挥舞了几下，“他邀请我参与他的专辑录制，还是主打！”
“是我想的那个赵锡吗！和陆代言那个？”
“对！就是他！”沈艺阑难以置信地又看了眼手机，然后亮给宋怡看。
宋怡读了遍消息，声音也变得昂扬起来，“小沈你太牛了！我就说嘛，你这么强肯定是没问题的！你别激动！看看具体的怎么说！”
“好！”沈艺阑一手往后够着椅子，几下了都没够到，她往身后看了眼把凳子拉过来坐下。
王依已经私聊了她，发出了详细的资料。
这简直是她梦寐以求的！
【王依：去哪儿了？公寓没找到人。】
【沈艺阑：在外面，我马上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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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急与宋怡道了别之后，沈艺阑匆匆赶回公寓。
其他人都不在，只有王依在客厅等着她。
“回来了？快坐。”王依显得格外殷勤，“这是赵锡老师主动联系过来的，说也看过了之前你的一些详细视频，对你非常满意，所以才郑重决定对你发出邀请。”
沈艺阑加上了王依推过来的赵锡的微信，犹豫着通过之后该怎么打招呼才显得礼貌。
“所以说不是我刻意压着你，你之前也别嫌我差别对待，这可是赵锡啊，别人都没有的通告偏偏给了你，你一定要好好完成才是。”王依顺道给自己脸上抹了彩，“具体的赵锡老师那边会专门给你聊，我主要就是通知你一声。”
王依：“这段时间应该休息好了吧？”
“还，还可以。”
话题直转，沈艺阑扬起来的嘴角顿了下，温和回答。
“那就好，那你就好好准备一下，知道吗？不要让赵锡老师失望。”
因为沈艺阑之前没有过多的经验，王依又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才放心地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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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的几天，赵锡那边因为忙碌，一直没有安排见面，反而通过赵锡的经纪人一直跟沈艺阑线上沟通，把歌词还有demo发了过来先让沈艺阑进行一些个人练习。
公寓里，队友来来去去。
沈艺阑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的喜悦，她们皆是格外惊喜地祝贺了沈艺阑，再然后没在公寓里停留多久便再次出门赶通告。
日子似乎在一点一点转好，沈艺阑的心情始终达到满点。
她现在觉得，难熬的时间似乎变成了等到歌曲录制那一天的过程。
沈艺阑更想跟叶姿分享，但她这几天一直在学校，消息都没有回。
应该是太忙了，跟自己出游那么多天，一定耽误了不少工作。
她开始查找赵锡之前的歌曲视频，试图从这些视频点找出一些共同点，摸清赵锡对于唱歌角度的喜好，这样说不定她就可以更快适应。
沈艺阑是个喜欢考古考得很深的人。
所以每当她一次又一次搜寻赵锡的消息，总是避免不了看到沈一楚的相关新闻。
他们有很亲密的合照，媒体也传言他们虽然没有公开，但私下一定是在一起了。
一个有实力且出名的歌手，一个演什么都会爆红的女演员。
在别人的眼里看来，似乎是天作之合，非常合适的一对。
沈艺阑格外惋惜。
她如果当时知道沈一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赵锡跟沈一楚是不是会好好的在一起？
但这是没有依据的结论，沈艺阑不敢妄自揣测。
几乎过了一周，叶姿终于从学校回来。
她穿着一如既往的白色衬衫，步伐悠缓。
“叶老师！”沈艺阑给她倒了杯水，“你终于回来了！”
叶姿接过她递过来的水杯，喝了口之后笑着问，“怎么了？这么高兴？”
“我有通告了！特别特别大的通告！”沈艺阑还伸出双手比划着，脸上的喜悦根本藏不住。
叶姿扬起来的嘴角收了回去，又喝了口水润润嗓子，轻咳了下，“是吗？”
“赵锡！赵锡老师邀请我去参与他的歌曲录制！还是主打。”沈艺阑已经不知道将这句话炫耀了多少遍。
“挺好的。”叶姿没有任何意外，也没有像FFIVE其他人那样祝贺沈艺阑，反应格外平淡。
“你不为我高兴吗？叶老师。”沈艺阑将自己的笑容收了收，认真地问。
“最近学校往届的某个学生出了点事儿。”叶姿说，“你想听一下吗？”
沈艺阑侧目，“好啊。”
“她是我之前的一位学生，成绩数一数二的好，本来前途格外光明，最后被骗子中介骗去当网红直播去了，钱没赚到，倒是欠了一屁股债。”叶姿手里拿着水杯，时不时喝一口。
“实力那么好，为什么选择去当网红啊？”沈艺阑不解地问。
“她觉得这样来钱快，最后反而是被骗了。”叶姿撇了眼沈艺阑又收回眼神，“状态太浮躁了，只想着一步登天，一点儿也不考虑后果。”
一步登天。
这是个在她跟叶姿之前的谈话里出现过的词语。
这个词语出现的话题里并不算太好。
“然后呢？”沈艺阑追问。
“她还不了欠下的钱，便跑来学校求助。”叶姿的眼角染上讽意。
沈艺阑：“你帮助她了吗？”
叶姿眯了下眼睛，对于沈艺阑的问题表示不解，“我为什么要帮助她？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在此之前，她跑来找过我，说想听一下我的看法，我劝了她一次，我说你可以再等等，继续磨炼自己的舞蹈，不要着急。”叶姿娓娓道来，“我也只劝了她那么一次。”
沈艺阑咬了咬下唇。
叶姿从来不给别人第二次机会，但在她身上却给予了无数次可以付出的。
“你没有劝住她吗？”沈艺阑问，心里揪了一下。
“在我跟她谈过话的第二天，她就签下了那份卖身契，现在的结果就是这样。”叶姿将空了的水杯放在桌子上，眸光深深看向沈艺阑，“所以，你想听一下我的看法吗？”
“当然想！”沈艺阑点点头。
叶姿的话她会慎重地考虑的。
叶姿没有往日的柔和音调，面色沉沉轻声开口，“我建议你，推掉这份通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