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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周刻看够满足了好奇心,  侧首便想去同潜离说话,却见他低头抬手捂住了眼睛,嘴唇翕张,水光从他指缝间滑落,  无声无息地淌下来。
  周刻愣住了,  耳边轰隆隆有什么无形之物炸开。
  那边郑王在街上走着,  冬风吹过,几片雪花打着旋吧唧一下打在他脸上,  结结实实地让王吃惊起来。他抬头瞄了眼,发现伞歪了,便小幅度地侧首看身后的黑衣人:“国师?”
  签订契约后鬼将就是他的第一守卫,  他登王位后身边一直就是鬼将护卫,这鬼也实心眼,从来不会让他受半点损害侵扰。按照以往尿性,他大雪外出忘记打伞,  国师也能让他片雪不沾身,这回没护犊子似的护着反而让郑王觉得很有意思。
  “王上恕罪。”国师走近了半步,把伞稳打在他头顶,  并在郑王身边造了个罩子,隔绝了所有风雪。
  “怎么了?”
  “无事。”国师顿了一瞬,  没有高光的眼睛里闪现过疑惑,“只是看到个少年,总觉得——”
  “觉得什么?”
  国师诚恳地低声回答:“觉得很美味。”
  郑王懵了一会,  片刻才回神:“哪个?”
  国师便看过去,郑王顺着他的视线而去,  自人群里屋檐下看见个藏青衣的高大道士,那人正不知所措地抬手,  像是要抚摸身边的白衣人却又不敢下手一般小心翼翼。
  郑王兴趣渐浓,侧首吩咐道:“不妨邀请那位先生同行。”
  国师便点了头,瞳孔里闪过短促的光芒,无声地把命令传给下属们。
  周遭熙攘,周刻无措仓皇,头一次这么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的无能为力。这狐妖就站在他的身边,但他和他之间却不只隔了一个世界一个红尘。他想触碰他,又怕不知轻重,把属于狐妖潜离的裂口越拉越大。
  不过潜离也只是失控了一会,他很快放下了手,手心下流淌过的泪水刹那间蒸发消失,再抬眼时他仿佛又是平静温和的模样。
  潜离侧首看周刻,小道士迅速要把空中僵住的手收回去,叫他拉住握紧了。
  他低声:“周刻,你的手好烫。”
  狐妖轻声细语,一字一字看似无波无澜,周刻浑身却起了细密的战栗,莫名从那字眼里听出悲怆的意味。他与他相扣十指,故作轻松道:“那必须,道爷冬可取暖夏可清凉,居家必备游历必带。”
  潜离轻笑。
  周刻喉口发涩:“你再叫我一遍呗?”
  “嗯?”
  “我的……名字。”
  潜离忽然被狠狠触动,抬手扣住他后颈压下来就想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他……然后被周遭骤然变低的温度阻碍了。
  “这位道士先生,还有这位公子。”
  周刻被潜离扣着,正茫然间,脑颅里响起这齐声,跟刮着头骨似的回荡,吓得寒毛直竖。他下意识把潜离抱进了怀里警惕的望着周围:“谁在说话?!”
  旁边的人群回以疑惑的目光,又报以“好好一靓仔怎么脑子出了毛病”的同情表情。
  “不好意思道士先生,我们是鬼军。人皆有魂,我们这是用魂声跟您讲话来着,旁人听不到的。”周刻脑袋里的大合声有点讪讪的意味,“我们头儿想邀请道士先生你们,和我们王一起去逢春馆,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
  周刻这会才摸清点情况,记得那逢春馆就是进郑都时守卫给的地图上的终点,揭榜而来的修道者们大多到那里投宿。
  他心里一动,想了想低头看怀里的潜离:“一群鬼军邀请咱们去逢春馆,你想去么?”
  潜离抬眼看他,狐狸眼钩得人死去活来:“君王相邀,为何不去?”
  周刻咽了口水,松开他牵了小手,朝周遭点头:“好。”
  看不见的鬼军们笑起来:“那先生请。”
  走出几步,周刻想起什么,在识海里问潜离:“对了,你刚才捏我后颈是想干嘛呀?”
  潜离:“……”
  “难道是想亲你道爷?”
  问了后还是一片寂静,开玩笑闹气氛的小道士意识到歪打正着,悄悄侧首一瞄,瞄到了红耳朵的狐狸。
  “这可真要命啊。”
  小道士心里如是想,酥酥麻麻的。
  他们在街道旁跟着郑王的路线走着,周遭的鬼军们大约是话痨憋得慌,没走多远就开始排号和周刻聊天:“诶这位先生,你的祖上也是王室吗?”
  周刻听了莫名其妙:“并没有,在下就是一平头小百姓出身。为什么这么问呢?”
  另一个鬼军的声音活泼地回答:“这不,看您气度不凡!”
  周刻表情鬼畜了些:“所以你们就直勾勾地观察着我?!”
  “啊这……”
  鬼军们七嘴八舌地回复道歉,听得周刻脑子要炸开。旁边潜离默默抬手按住周刻一只耳朵,周遭瞬间没了声。
  众鬼哗然,交头接耳“大妖”、“半仙”云云。
  周刻脑子里消停,顺势捉住了潜离的手:“哎呦喂,可算清净了。”
  潜离眼中晦涩,冷冷扫了周遭空气,以魂音震慑所有鬼军——“闭、嘴。”
  *
  一路来到逢春馆,路上鬼军们全程安静,周刻想打听些风土人情也没机会,只好作罢。
  他看着前头的郑王,好奇起鬼军的头儿,以及王为什么在路边看见他就想邀请他一起来。
  看老子帅?
  那眼光还是不错滴。
  小道士内心戏十足,等到了逢春馆,地方宽敞气派,他看见堂院里一株梅树,忽而便想起万梨客栈来。跳脱的内心戏烟消云散,转而成沉甸甸的思绪。
  逢春馆里落脚了四面八方而来的修道者,估计是有提前打招呼,修道者们都知道郑王要来,此时正在大堂里集合。
  鬼军这时才出了声,指引周刻到修道者的队伍里。他刚环着潜离找到位置,郑王便上矮台向所有人弯腰:“多谢各位揭榜前来。”
  他身后的黑衣国师也和他一起弯腰致谢,弯下的弧度分毫不差。
  郑王大致说了他召集修道者的所求,无非就是想请人帮他找失散多年的蛇妖挚友。
  “今冬一过,我便有十二年不曾见到挚友。”郑王垂眼,“挚友与我曾经有约,无论是生是死,初春必逢。但十一年已过,时间愈久,愈让我担心他的安危。”
  “我请天下高人来此,就是想请各位发扬神通,帮我找到他。”
  周刻在下边听着,附耳与潜离:“听得我心里酸酸的。”
  潜离眯了眼,不知在看台上谁人谁鬼,只说:“鱼与熊掌难兼得,他有些迟钝。”
  这时有一修士站起身向郑王行礼:“余必定竭尽全力,只是敢问王上可有挚友的什么信物?若是凭空追寻,我们纵有神通也难以施展。”
  郑王点了头:“这个有。”
  他从脖颈上摸出一段墨绳解下,末端正系着一枚小小的红色鳞片。
  郑王很小心地摊在掌心里展示,身后的国师袖口一挥,那鳞片的景象便放大到半空中给众人看,纤毫毕现。
  “这是我挚友的蛇鳞。”
  台下有些嘶气声,那回话修士上前,恭敬道:“只看没有裨益,王上可否借我一试?”
  郑王稍微踟蹰了一会:“先生打算怎么试?”
  “以灵注入,看看能否找到原主人的气息踪迹。”
  “可有损害?”
  “王上放心。”
  郑王这才小心地把鳞片递过去,模样珍重得仿佛那劳什子小玩意是赖以生存的唯一物资。
  修士接过,指尖悬在鳞片上空,闭上眼念念有词。台下其他人看着他操作,神色各异。
  周刻歪头认真观察,忍不住开了天眼,看到那修士指尖的灵力线极细,密密麻麻地缠绕着那块鳞片进行追踪。这么精细的追踪活特别难干,他自己也不行,这同行确实是有道行。
  这时他的视线闯入了一角黑影,那黑衣人上前把郑王往后面拉开,因王忍不住凑近去看。
  周刻错愕地放远视线,看见一团形状扭曲的黑影束缚在人形的躯壳里,唯眉心一点猩红。
  他这才惊觉那黑衣“人”根本不是人,特么的是一只鬼!
  万鬼之将!
  那黑色的鬼将抬眼看过来对上了周刻的视线,毫不凶神恶煞,甚至还有点呆。
  周刻也呆。
  那鬼将的魂灵上烙印着无数漆黑的纹路,壮丽而残忍。
  他总觉得有些熟悉。
  “对不起。”
  一声叹息把人和鬼都拉了回去,那修士把鳞片还给郑王:“鳞片太小,而且过去了这么多年,虽有气息,但实在太薄弱了。”
  郑王脸上的期冀成了黯然,但还是合手向对方道谢。
  正以为要无功而返,门外忽然走进俩修士,恰巧都是周刻认识的。
  矮个的是刚在客栈对他狐妖一见钟情的陈定,高个的是那展秋柏。
  ……但这面瘫帅哥脸上带着个耐人寻味的巴掌印。
  展秋柏从外进来,脸上一个明晃晃的印子,顶着众人八卦的眼神依然神色自若。
  他手一挥,手腕间的乾坤袋闪过光芒,一个锦盒从空中出现落在他掌心里。这帅哥拿着锦盒上前交给郑王,言简意赅:“蛇蜕。”
  郑王显然没有从这极简的信息里联想出什么,但还是伸手去接。身后的国师上前越过他接过,检查了一番才看向王,随后他自个打开了。
  红色的光芒闪过,郑王下意识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看清了盒子里的东西,瞳孔放大了。
  那边陈定补充解释:“我门派弟子在山野间偶得这赤色蛇蜕,掌门判定此蛇修为四百年,其余体貌特征与王榜上所写有接近之处,所以派出我们前来呈上,请王过目是否是同一蛇。”
  郑王取出那蛇蜕,指尖有些战栗,摸索到一处时停住,眼圈当即红了。
  “是……”过了半晌他才沙哑地回答,“就是他。”
  国师垂眼看去,在王指尖停留的地方看到蛇蜕上有一个小圆点的深色痕迹。大约王手里的鳞片是蛇妖自己抠下来的,才留下一处疤痕。
  吃瓜群众周刻第一个激动了:“有这东西就可以追踪了!”
  那修士去而复返:“王上,可否让我再试一次?”
  郑王的眼睛亮起了惊人的光,他把蛇蜕送到修士手上,哑声喊:“找到他!”
  修士二话不说再施法,把台下的周刻看得紧张不已。反观潜离,则是一副沉着平静的模样,似乎什么都知道却也什么都不愿说。
  修士施法许久才睁开了眼睛,郑王音破:“如何?!”
  其他人也跟着紧张起来,大气不敢出。而那顶着压力的修士沉默须臾,把蛇蜕送还给了郑王。
  他弯腰行礼,宣告了王最恐惧的现实:“气息已经没有源头,蛇蜕主人不在世间。”
  “请您……节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