嘈杂的宴会上,苏星垣跟在关月和苏明身旁,挨个和亲戚朋友打着招呼。
今天是他出院一个月的日子。
苏明说,他大难不死,必须烧香拜佛,设宴洗尘。
可是,他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周围嘈杂的说话声让他头痛欲裂,仿佛每道声源都在拉扯着他的神经线。
察觉到他的异样,关月伸手扶着他:“又头疼了吗?”
苏星垣揉着太阳穴,轻轻‘嗯’了一声。
看他虚弱的模样,关月心疼不已:“那你去歇会儿吧,这边妈妈应付。”
轻道了声‘好’,他转身穿过人群,不急不忙地往黑暗的夜里走去。
苏家庄园很大,离开别墅没多久,他已经听不到房子里传来的奏乐声。
今晚的月色很好,他漫步在庄园的小路上,皎洁的月光洒了他一身,白色的西服在银月下隐隐发光。黑夜中,他宛如误入人间的神祇,神圣不可侵犯。
“苏星垣……”
他脚步一顿,警惕扫了一眼周围:“谁?”
“这边,到这边来……”呼唤他的声音十分空灵:“快来。”
好像是从前面传来的。
苏星垣抿了抿唇,循着声音往前面走去。
随着他的步伐越来越快,指引他的声音也越发清晰,他跌跌撞撞往前跑,终于穿过一片玫瑰园,来到一潭波光粼粼的湖泊旁边。
奇怪,他家原本有这么一个湖吗?
突然,湖泊的方向再次传来空灵的声音:“过来吧。”
那声音仿佛天生有蛊惑他人的魔力,苏星垣听着,不由自主抬脚往湖泊的方向走去。
不知觉间,他已经走到湖泊边缘。
然而,他还是没看到说话的人身在何处。
“别找了,我不在上面。”那声音提醒他:“往下看。”
苏星垣疑惑低下头,只见微波粼粼的水面上,正倒映着他的模样。
对视的瞬间,水里的‘他’对他微微一笑:“终于见面了,苏星垣。”
“苏……星垣?”他喃喃自语。
“对,我是苏星垣,你也是苏星垣,我们拥有同样名字,却拥有不同的命格。”湖水里的‘他’眼底透着无尽的哀伤:“当初,我不甘死去,用最后的执念把你拉进了我的世界,我想让你帮我完成梦想,想让你替我活成我想要的模样。”
“可是,我慢慢发现,你就是你,你只是你,即便你成了我,你也不是我。”
“我原本以为,相较那个陌生的世界,你更想回到这里。”他顿了顿,眼神复杂:“看来,是我想错了。”
“来吧苏星垣。”水里的‘他’对他伸出双手:“我送你回去。”
回去?
如果回去,是不是就能见到那个人?
“是的,只要回去,就能再见到他。”水下的人似乎能看透他的想法,轻声道:“来吧,时间不多了。”
站在岸边,苏星垣双手缓缓握拳,沉默半晌,他闭着眼,抬脚踏入了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泊中。
初春的湖水冷的刺骨,苏星垣看着越来越远的水面,缓缓闭上了眼睛。
“回去吧。”下沉的过程中,他听到有人在他耳畔呢喃:“这一次,换我替你活下去。”
——
嘀——嘀——嘀——
“动了!动了!”
“出血正在减少。”
“脑电波正常。”
“心率正在趋于平稳!”
“太好了,太好了!”
好吵。
好刺眼。
这是哪里?
苏星垣茫然睁开眼,隐约间,他看到几个身着蓝色无菌服的人正围在自己旁边忙碌着,他的身侧,似乎有人在伏身啜泣。
侧头一看,原来是傅程。
他把头低的很深,肩膀因为哭泣微微耸动,无助的模样像极了被抛弃的大狗狗,可怜兮兮的。
苏星垣心疼握住他的手,轻声唤他:“哥哥。”
闻声,哭泣的男人愣了愣,却始终没有抬起头,只是低头呜咽着,像是在发泄自己的情绪一般。
“好了,没事了。”苏星垣心疼地抚摸着男人的脑袋,重复说着:“没事了。”
见产妇醒来,护士连忙把孩子抱起来,想让孩子刺激产妇的生存欲。
结果孩子抱在怀里半天,产妇一直在安慰那个嗷嗷哭的男人。沉默半晌,又把孩子抱了回去。
算了,就这样吧。
——
两年后,傅宅。
苏星垣淡然地坐在沙发上刷手机,傅程则翘着二郎腿坐在他旁边,一目十行地看着手里的文件。
半晌,他合上合同,随手递给身旁的苏星垣:“没问题,签吧。”
苏星垣看都没看,直接把自己的名字签了下去。
“好了。”盖上笔帽,他把合同递给坐在对面的项目负责人:“你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问题。”
负责人快速扫了一眼合同,笑眯眯地推了推眼镜:“傅总看过的合同肯定没问题。”
随后,转身把文件放进公文包里。
“那接下来,就辛苦您这边出一下剧本了。”
见负责人伸出手,苏星垣也站起身和他握了握手:“应该的。”
自两年前生了两个团子后,他就再也没踏入过娱乐圈,一来,他不想错失团子重要的成长时间,二来,他发现,自己在创作这方面,确实有天赋。
两年来,他已经写了三本短篇小说,一本出版,两本改编,虽然没有赚很多,但也算是小有成就。
而且他发现,自己相比演戏,好像更喜欢创造故事。
这种把别人的命运掌控在手里的感觉,确实很令人愉悦。
“时间差不多了。”负责人看了一眼手表:“那我就……”
“呜哇哇——”
话音未落,儿童房的方向就传来一阵啼哭。
苏星垣脸色一变,连忙起身往儿童房的方向跑去。
冲进房间,就看到保姆正抱着一个张牙舞爪的奶娃娃,地上还坐着两个小团子,团子们正在抢一个小汽车,小手都拽红了,还谁都不愿松手。
苏星垣哭笑不得,连忙上前把穿着小猫咪连体服的奶娃娃抱了起来:“阳阳,你干什么呢?”
看到苏星垣,奶团子顿时觉得有了靠山,指着地上的奶娃娃说:“粑粑,豆豆抢阳阳车车,要打屁屁。”
保姆怀里的小奶娃也附和着挥手:“屁屁!”
后面进来的负责人听到这话,吓得脸色白了几分。
“抱歉啊傅总,孩子小不懂事。”他连忙上前把地上流鼻涕的小男孩拽过来:“土豆,快给小少爷道歉!”
小土豆才三岁,短手短脚的,他这么一拽,差点没让小土豆摔个大跟头。
小土豆不敢违背父亲,胖乎乎的小手拽着衣摆,哽咽着道歉:“对不叽。”
苏星垣听得心都快化了。
“没事没事,小土豆别怕。”他蹲下身,抹了抹小土豆脸上的眼泪:“小土豆,你喜欢这个车车是吗?”
小土豆犹豫了一会,轻轻点头。
苏星垣笑了笑,转头看向怀里的小豆丁:“阳阳,豆豆哥哥想要这个玩具,我们送给他好不好?”
阳阳为难看了看小土豆,吃着手手问:“送给豆豆,豆豆就不哭了吗?”
“对呀,有车车的话,豆豆就会开心起来了。”
阳阳不舍地摸了摸车车,但最终还是把车车递了出去。
“送给你。”他对小土豆说:“开心心。”
负责人被吓了一跳。
“苏老师,使不得,这是阳阳的玩具,我们不能要。”他连忙把小土豆拎起来:“苏老师,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多呆了,等空了再来拜访您。”
不等苏星垣开口,他已经带着小土豆离开了房间。
看着负责人落荒而逃的背影,苏星垣下意识拧了拧眉。
这个负责人的情况他略有耳闻,据说,他原本也是个小富二代,后来孩子出生的那段时间,家里生意突然出了问题,生活条件一落千丈。
媳妇受不了这种日子,出月子没多久就抛下他们爷俩跑了。
负责人没办法,只能一边带小土豆一边工作。
这无论是对孩子还是对大人来说,都是一件特别辛苦的事。
见苏星垣愣愣看着外面,阳阳挥了挥手里的小汽车:“粑粑,豆豆,车车。”
苏星垣收回目光,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小脑袋:“豆豆哥哥回去了,我们等他下次来再给他吧。”
阳阳小脸顿时皱了起来,但很快,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阳阳帮豆豆哥哥藏起来。”
苏星垣轻笑着捏了捏他的小脸蛋:“阳阳真乖,去吧。”
他轻轻把小团子放下来,目送他屁颠屁颠地往他藏‘宝藏’的方向跑去。
阳阳是他两年前生下的龙凤胎哥哥,大名苏安泽,因为长得像傅程,被傅程嫌弃,所以随了他的姓。
保姆怀里的是妹妹卷卷,大名傅安雅,因为和他长得太像,常常被傅程捧在手心哄着,故而脾气也比阳阳差一些。
见哥哥去藏东西,卷卷也挣扎着从保姆怀里下来,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
苏星垣津津有味地看着小团子们闹腾。
正看的入迷,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了起来。
拿出来一看,是苏星辰的电话。
“东西收好了没?”电话刚接通,苏星垣就问。
苏星垣说:“收好了,你到了?”
苏星辰的声音仍旧淡淡的:“嗯,下来吧。”
挂断电话,苏星垣转身对傅程说:“我哥到了,你去楼上把行李拿下来,我带孩子们出去等你。”
“好。”傅程低头吻了他一下。
刚刚松开,就看到两个小团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跑到他们脚边,此时正吃着手手歪头看他们。
“爹地为什么要吃粑粑?”
傅程挑了挑眉,蹲下身捏着阳阳的脸,笑道:“因为粑粑好吃啊。”
阳阳眨了眨眼睛:“阳阳也想吃。”
“不行哦。”傅程把苏星垣捞进怀里:“粑粑是爹地的,只能让爹地一个人吃。”
苏星垣:“???”
你能不能不要教孩子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