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者自清?
“潜入禁地的是月影大人?!”管玲珑姗姗来迟, 不可置信道。
她目光严肃地看着宋奇道:“月影大人可不是你能随便诬陷的,你有什么证据?”
闻言,阮颜深深看了一眼她。
她之前不是一直都对月影不冷不热的, 怎么突然维护起来了?
宋奇冷哼一声, 对管玲珑态度并不客气。
但很快意识到妖王也在此处,不能给她留下坏印象,只能将坏脾气又憋了回去,对阮颜道:“属下绝没有冒犯月影大人的意思,只是禁地之事事关重大, 属下不得不冒险追来……”
“你们似乎在说我?”
正说着, 一道白色人影从幽湖上方的某个宫殿内悄然飞下, 淡定地朝着阮颜的方向走去。
“……师傅。”
岑止浅笑着走到阮颜身边, 似乎并没有受此处气氛影响。
阮颜凝视着他,忽然发现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比从前长高了许多, 身上气质也变得更加从容自信起来。
果然,不管处在什么身份地位上,有了底气后就是不一样。
周围严阵以待的守卫们一见他出面,立马举起武器, 警惕地围了过来。
宋奇更是浓眉一扬, 警告道:“站住!”
他上前一步, 飞快地挡在岑止面前。
岑止脚步一顿,目光冷漠地扫了一眼宋奇,以及正快速走过来的管玲珑。
这是把他当刺客了?
岑止这才将视线看向正中央静静站立的女子。
阮颜见岑止脚步顿住, 笑眯眯朝他招手:“没事, 过来。”
没错, 她就是护短。
且不说闯入禁地的是不是月影, 就算真的是他, 那又怎样?
身为她的徒弟,更是主动请缨帮她整理妖王宫事务,日后替换掉管玲珑,他当然有权限进去禁地。
更何况,这禁地之中……也没什么好不能看的,阮颜自己早就偷摸摸溜进去逛过。
见阮颜态度还是一如往昔,岑止笑的更加愉悦了,步履不停地走到她面前,解释道:“这两日我并未离开过内王宫,亦没有去过禁地。”
“可是这留影石刻录下来的画面怎么说?”宋奇斜眼看他,一脸不信。
不过见到妖王大人对这孱弱猫妖的纵容程度,他还是忍不住心底一惊,微不可见地瞥了一眼另一侧神情莫测的管玲珑。
“什么怎么说?这上面又不是我。”岑止只看了一眼,完全没把留影石中那个白色影子当回事。
倒是阮颜仔仔细细看了几遍留影石中的青年背影,思索片刻后点头道:“只是形相似,动作和气质并不像,细节上便可以看出来。”
但这只是她的看法,其他对月影了解不深的妖族却都认为影像中的影子和月影一模一样。
“那这……”
毕竟连妖王大人都发话了,宋奇也不能当场忤逆。
他为难地挠了挠头,退了一步,道:“但是这贼人的确是往这个方向来了,而且看留影石上,这贼人手中还拿着一个物件,也许是从禁地内偷出来,无论如何,现在嫌疑最大的都是月影大人,不知大人可否让我等进照月宫查探一番,若并未发现可疑人物或者物品,也能顺便替月影大人洗清嫌疑。”
话里话外,没有再将闯入禁地的贼人和月影扯上关系,只是透露出想要搜查照月宫的想法。
不过他说的确实有道理,幽湖附近聚集了几个新来的妖侍,此刻全都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月影。
虽然妖王大人否认了,但他们难免会在心里觉得,是妖王无条件维护徒弟,意图遮掩此事。
多少还是有些不平的。
因此,纷纷点头。
当然,他们认同或者否认,妖王大人完全不会在意。
“如此也好,你空口白牙往月影大人头上泼脏水,便是现在放你走了,大人的名声已然被你诬了,何其无辜?不如当众搜查,解释清楚,证明大人的清白。”
管玲珑咳了一声,还警告道:“搜查的时候,切记不可弄乱里面的物件,照月宫内的摆件,哪一个被弄坏了,卖了你们都赔不起!”
“哼。”宋奇冷冷地扯了扯嘴角。
“慢着!”眼见宋奇身后的守卫蠢蠢欲动,阮颜肃声打断,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管玲珑,而后拍了拍身边徒弟的肩膀,阻止他要开口的话。
“想要去照月宫内搜查?可问过我的意思了?”
她的目光严肃地在幽湖岸边所有的妖族身上扫过,汹涌的妖力澎湃而出,夹杂着毫不掩饰的怒意。
“大人!”承受不住的守卫们纷纷放下武器,害怕地跪在地上。
“我看你们是根本没有将我这个妖王放在眼里。”
这一回,连宋奇也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更不要说,附近看热闹的妖侍,挑事的管玲珑了。
整个幽湖方圆百里,突然都陷入了极致的安静。
便是驻守幽湖的蓝将军也沉默地退到一边。
谁能想到,刚刚还一副闲谈模样的妖王大人突然会发火呢?
别说,有相当一部分守卫这还是第一次见着妖王大人,起初还被妖王大人的外表迷惑了,以为是个受祭司大人控制的傀儡,宋奇大人随便威胁一下便可以为所欲为。
哪晓得眨眼间,她就变了模样,突然发威起来。
那蓬勃的、令妖族无法反抗的妖王之威……就摆在眼前,他们谁还敢小看这位面若神女的妖王大人呢?
阮颜没有在意那些守卫的心理变化,她正探究地看着管玲珑的头顶,嘴角溢出抹冷笑。
她算是看出来了,闹了那么一出,就等着现在呢!
闯入禁地不过是幌子,他们要的就是光明正大搜查月影住的照月宫,之后在他屋里搜查出什么大不敬的东西都有可能。
什么证明清白、洗清嫌疑?
面对质疑,就算真的退了这一步,也根本无济于事!
见身边的徒弟欲言又止,阮颜瞪他一眼,语气霸道:“听我的,没必要同意他们搜查。”
“就算今天他们没有在你屋里搜到东西,有些人想怀疑你,也能有无数个理由继续把脏水泼你身上。”
比如,他们会说,是妖王大人偏袒,提前把东西藏起来了。
又比如,他们会说,是守卫看在妖王大人面子上故意放水。
又或者,他们会说,没搜到东西也许是他把东西藏到别处了,这不能证明闯入禁地的不是他。
阮颜拉下嘴角,看着跪倒一片的妖族,克制不住地想起了某些昆仑的记忆。
这一幕何其眼熟啊。
只不过,曾经遭遇这件事的是她。
身侧,岑止忍不住低下头静静地看着她,亦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往事。
天机峰原本只有明空仙尊一人,后来多了一个阮颜。
勉为其难收了这个徒弟,看在她天赋好、人还乖觉的份上,收便收了,但明空仙尊当时就下定决心,徒弟最多只有这一个,再多是绝不可能了。
然而随着这对师徒关系逐渐融洽,明空仙尊也变得和从前不一样,昆仑长老开始急了。
于是他们出了一个昏招,硬逼他再多收几个徒弟。
在那些长老眼里,是阮颜这个女弟子惑主,影响了仙尊的修行,所以他们便想多给仙尊塞个徒弟,让仙尊明白,世间繁花无数,她也没什么特别的。
但显而易见的,岑止并不听话,尤其不会搭理昆仑那些长老的无理要求。
所有挑选出来的徒弟人选,都被挡在天机峰之外。
后来经过一些事情,是阮颜退了一步,主动劝师尊收徒。
当时她的本意是想给自己分担一些火力,让那群长老不要再一个劲地盯着她。
同时,也能混淆下视线,以免世人恶意揣摩他们师徒关系。
而且,她很笃定就算是有新的师弟妹,她依然是最独一无二的那个。
但这次退让,成为她第一次后悔做下的决定。
尤其是,当时明明师尊拒不同意,她却退让了。
之后,天机峰多了一个师弟,一个师妹。
师妹是掌门选出来的,师弟是她救下的。
师弟带给她的麻烦暂且不提,这个师妹,属实给她和师尊之间带来了不少的麻烦。
其中最直接的一次,就是和今日的情形极为相似的栽赃嫁祸。
当日,小师妹声称心爱的法器丢了,有人表示曾在她身上见过,于是便气势汹汹找到她,说她拿了小师妹东西。
纵然如今看来,这些小把戏非常无聊,但当时的她却很青涩。
师尊当时一力护她,并不同意那群弟子想要进天机峰搜查的想法。
然而当时一心想要证明自己清白的阮颜,却第一次反抗了师尊的维护,同意以小师妹为首的一群人进屋搜查。
阮颜是后来才反应过来,当时师尊浅浅地叹了口气,是何意。
他似乎早已知道结局。
果不其然,即便是小师妹他们失败而归,却仍不肯罢休。
没过多久,昆仑小群体内便流传起各式各样的流言。
无非就是说她那般理直气壮允许他们进去搜查,一定是因为她早就把东西藏好了笃定他们搜不到。
又说她是嫉妒小师妹有家人庇护,身边法宝无数,所以才偷盗小师妹的东西。
她以为清者自清,只要他们没有在自己屋里搜查到东西便能证明自己清白。
却没有想到,证明自己有罪简单,证明自己无罪,却很难。
通过这件事,阮颜忽然明白了一个道理。
清者自清只是针对讲道理的人。
对付不讲道理的人,只有用绝对的实力碾压他们,让他们害怕,让他们明白差距,让他们根本对你产生不了恶毒的想法。
阮颜当初没听师尊的话,一意孤行,得了教训。因此如今有了徒弟后,她并不想让徒弟再经历一遍,所以才会不顾月影的反应,直接做下决定。
不过她想不到的是,岑止根本没有任何退让的想法,他只是在观察阮颜的态度而已。
阮颜的态度让他有些惊讶,也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一些往事。
两人的脑回路在这一刻产生了交汇。
只不过在岑止的视角里,故事又略有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