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师姐心疼心疼我
阮颜态度都摆在这了, 昆仑方也确实没有证据,并且不打算追究,所以到了这个地步, 许乘溪便顺势道了歉, 声称周长老刚失去朋友,心态失控。
而后示意其他人将周子修拉走,并客客气气派人送来很多灵石瓜果点心到天机峰上来。
如此这般,此事便算翻页了结了。
听说昆仑近些天会有一场弟子考核,阮颜打算留下来看一看这场考核, 见一见以前的朋友, 再离开昆仑。
岑止修行在哪都可, 无论是昆仑还是妖界, 只要陪在身边的人是她。
俩人暂住天机峰,实现了当初完全不敢想的相处方式。
没有了身份差距, 也没有了世人舆论的威胁,光明正大地腻歪在一起。
当然,这比之前少了些隐秘禁忌感。但相爱的人在一起,要禁忌感有何用?
在乎的还不是喜欢的人动情的样子, 喜欢的还不是对方炽热的爱意。
有人曾说修道之路, 是摒弃凡人感情, 走向无情道的路。
但岑止用实际案例证实了这是错误的说法。世间万物生来就有七情六欲,为何要摒弃?
感情让人动摇,也会让人坚定, 这漫长的修道之路, 若是没有一个坚定的目标, 要如何才能坚持下去?
*
林锳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悄无声息, 除了许乘溪之外,再也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回来过昆仑。
曲凌霄死亡第二天,众人爬上天机峰兴师问罪,林锳其实也藏在人群中。
她亲眼看到了阮颜的脸,这才知道在江都城的时候,她就已经用真面目示人了。
这张脸,有着故人的三分相似,神情却有故人的八分相似。
看到她,确认了自己的所想后,林锳便没打算露面了。
她是如何受她影响,又为她做了哪些事,这些也没必要告诉她。
许乘溪其实想留下她作为帮手,因为根据郁长老的态度,很明显是想把宗门事务慢慢转移到他身上,扶持他当下一任掌门。
说真的,他很缺帮手。
几个嫡系师弟妹除了完颜玉能帮忙,其他两个完全不靠谱。
但没办法,林锳还要回妖界管着那帮在青云神宫治疗的弟子,而且目测以后中州大陆进入青云神宫的总负责人就是她了,这才是她手上更重要的责任。
许乘溪只能作罢。
时间流逝,直到考核前夕,有弟子在试炼林外产生摩擦。
彼时,林锳被召唤前来处理此事。
一见争斗的双方,顿时头都大了。
一个是在昆仑根基深厚的曲家人,一个是刚进入门派的新人,因为抢夺进入试炼林的资格而闹了起来。
许乘溪看到那曲家人昂着头的高傲模样就头疼。
自从前前任掌门去世后,曲氏一脉其实已经大不如从前了。
但谁叫现任掌门娶了曲家女,宗门内还有几个把持着各种资源的曲姓长老,所以曲氏在昆仑,还是有很大话语权的。
比之一个没有背景,修道之路随时可能陨落的新人,试炼林的负责人自然会选择曲家人,于是就有了拉偏架的趋势。
听完前因后果后,许乘溪冷着脸看了眼那洋洋得意的曲家弟子,语气严肃道:“你表姐的尸身还停在曲家呢,你就有心思在这和新人抢名额了?”
曲家子神情不自然,没想到大师兄竟然不帮他,顿时撅起嘴,顶嘴道:“平日里掌门和我爹还训斥我修炼不勤奋呢,难得我想努力一下,来试炼林训练一下,你们还说我!我只是想和他换一下顺序而已,毕竟我难得勤奋一回,谁知道拖延到明天,我也许就不想来了!他就不能让让我吗?!”
许乘溪冷笑一声,窥见旁边那位新人脸上露出的隐忍表情,突然感到世事就是个轮回。
“你是他哥哥还是他弟弟啊,都是内门弟子,他凭什么让你?他真的让你也就罢了,他既然不愿让你,你又凭什么和他争抢?试炼林一向是先来先得,不管是谁,都得遵守规则!”
说罢,抬起下巴,示意那新弟子进试炼林:“你照常去训练吧,以后若是有什么修炼的难题可以去找我。”
这是当着曲家人的面保那新弟子,警告曲家人不得对新弟子下手的意思。
曲家子脸色难看,一副要回去告状的态度。
许乘溪怕他?一剑挡住他离开的路,同时目光扫视了一眼跟在他深厚为虎作伥的其他弟子,肃声道:“我不管你们是谁家的,用昆仑的场地,就得守昆仑的规则,谁都没有特权!
如果再叫我看见有人敢仗着身份欺压新人,我定不会放过!”
说罢,目光警告地看向曲家子:“你若是不服气的话,不妨回去问问你家长辈,你表姐是因何而死!”
作为板上钉钉的下一任掌门,许乘溪说话的份量谁也不敢小看。
尤其是他冷着脸骂人的样子,比佟实还可怕几分。
几个曲家子和他的狗腿顿时怂了,低着头认错,然后灰溜溜地离开此地。
至于那偏帮曲家人的守林人?
许乘溪撇了他一眼,连多一句废话都懒得浪费。
警告他?提醒他?劝诫他?
没必要,这样一个在其位不谋其事的负责人,他不会再给他第二次机会。
风波平息,看热闹的人也慢慢散去。
许乘溪心情不虞地走下山。
“许道友方才的处置措施,真让人敬佩!”
一袭紫裙,笑意盈盈的女修忽然从旁边的山林里走了出来,迎面走向许乘溪。
许乘溪没想到刚才的一幕竟然被阮颜看到了,顿时表情微赧,谦虚道:“曲师叔的事情让我感触良多,所以我才想着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些什么,尽量避免类似的事情发生,谈不上什么佩服不佩服的。”
“你比你师尊强多了!”虽然这话有踩一捧一的嫌疑,但阮颜是发自内心的。
而且,她和佟实的关系,许乘溪估计也知道,所以她也懒得装,直接夸道:“很期待日后你登上昆仑掌门之位,届时可一定要通知我来观礼。”
许乘溪笑笑,对于她拱火的行为表示无奈。
今日岑止没有陪在她身边,许乘溪见状,便趁机说道:“李如实如今被关在禁地第十八号洞穴,你有兴趣去见一见他吗?”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没再用妖王的称呼。
阮颜不假思索道:“没必要。”
李如实做过什么事,他对自己什么想法,阮颜早就不在乎了。
“这样吗?也好。”许乘溪对她的回答有些意外,不过还是尊重她的想法。
之所以会突然提起李如实,还是因为不久前,李如实才拜托禁地的守门人传口讯给他,表示想要见妖王一面。
看在以前历练时相处的情面上,许乘溪答应帮他提一嘴。
不过既然阮颜自己不想见他,他也就不好强求了。
两人一路同行,边聊边走下山,都刻意地放慢了速度。
许乘溪大约猜到,她是故意等在这里,和故人说说话的。
事实上的确如此,阮颜已经悄无声息和好几个故人都见过面,不动声色地寒过暄了。
原定的计划是留下来见证一下昆仑这一届的弟子试炼,不过妖界那边,澹台惜已经在催了,所以她准备提前见完想见的人,然后就打道回府。
说来也是奇妙,她一个骨子里是人族的妖,如今竟然对妖界产生了归属感。
临走前,阮颜一个人去了昆仑最高的“飞升山”。
这是昆仑的一大特色,这座山灵气稀薄,也没什么特别的资源,更不适合居住,但它有个特点就是高。
只要正式踏入修道之路,只要会御空诀就能上来体会到伸手即可触摸天空的感觉。
阮颜当年在昆仑的时候,每次遇到不公平的事情,都会一个人来这里静心。
如今的她,站在飞升山的山顶上时,心境已然不同。
曾经的她,看这片天,是厚重而遥远的,看着脚下云雾弥漫的群山,是小心而敬畏的。
而现在的她,看着这片天空,只觉得它通透而蔚蓝,她看着脚下群山,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三息之内我就能到达昆仑的山门前。
物是人非,谁能想到会是如今的状况呢?
山顶的雾气很重,即便有灵气护体,阮颜也感受到一片湿濡。
山脚下似乎有什么响动。
阮颜凝神倾听,发觉自己没有感觉错,确实有人打算登山而上。
但这个人似乎被拦住了,停留在半山腰上并未上来。
阮颜已经决定回妖界了,想见的人都见完了,此时会特意来找她的,一定是她不想见的,所以她并没有想要一探究竟的欲望。
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半山腰上,除了那位想见她的不速之客外,拦住他的另一个人却是岑止。
身穿着染血白衣,身形消瘦的青年表情狼狈,单膝跪在地上,抬头死死地看着挡在他面前的男人。
“好久不见啊,师尊。”
岑止目光平静,居高临下地挡在上山的必经之路,收回袭击他的手,冷漠地吐出五个字:“你不能上山。”
李如实苦笑:“师尊,我只是想见见师姐。”
岑止眼神冰冷,扯了扯嘴角,他伸手指尖轻弹,一道灵力飞向李如实,划破他的衣衫。
李如实立即狼狈地捂住自己的肩膀,抬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岑止:“师尊,您怎么可以……”
岑止冷笑:“别装了,你身上的血都是假的,你的身上根本没有任何伤痕,何必穿成这个样子,你真当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吗?”
李如实脸色苍白,嘴硬道:“我没有坏心思,我只是……我只是想师姐心疼心疼我,她知道了当年我做的事情,一定恨死我了,我只想她能够原谅我一点点……”
“呵——”岑止冷笑连连,盯着眼前这个演戏炉火纯青的青年,十分的无语。
想了想,还是不想他得逞,干脆大手一挥,封了上山的路。
之前说过,岑止有三个徒弟,除了大徒弟是他自己收的意外,另外两个徒弟都是硬塞过来的。
所以他对另外两个徒弟都是不管不顾的态度,他们另投师门也罢,惹事生非也罢,都与他无关。
但这位二徒弟显然心机颇深,发觉没办法引起他的注意后,将心思放在了阮颜身上。
多次扮可怜,装的蠢兮兮的样子吸引阮颜注意力,成功让阮颜以为他是个被人欺负没人爱的小可怜,多次关照他,甚至还带着他出去历练,私下里教他修行。
如果仅仅是这样也就罢了,偏偏他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没有让阮颜喜欢上他,反而他自己喜欢上了阮颜。
从那之后,时常弄些幺蛾子,刷存在感,让阮颜不得不打破原本的计划去救他。
如果说原本岑止对他是无感,那之后岑止对他就只有反感。
更何况,十年前,他还抱有那样恶意的想法,在得知阮颜有危险的时候,不仅没有提醒,还想落井下石,将她据为己有。
“师尊,你对我偏见太深,我只是想见见师姐而已,真的没有恶意,你就放我上去吧……”李如实面露委屈,实则一直盯着上山的通道。
瞅准时机,他猛地起身往山上飞去。
然而上山的通道早就被封了,他整个人在接触到一道透明的墙壁之后便重重地被弹了回去。
岑止避开他落地后撞飞出来的灰尘,冷冷道:“不可以。”
这家伙装可怜是真的很有一手,阮颜就算知道他是装的,多半也对他生不起气来,所以他才不会让这个会造成困扰的人上去。
李如实终于面露狰狞,站起来毫无章法地朝着岑止攻击过来。
岑止轻轻松松地挥开他的攻击,实力差距太大,李如实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我知道你就是嫉妒我!嫉妒我和她年龄相仿,嫉妒我和她有共同的爱好,师尊,你就是害怕她见到我后会分走对你的感情!”
李如实终于歇斯底里起来。
“呵,口气真大。”岑止眉峰蹙起,表情不爽地瞪他一眼。
“师尊,您若是不认同我说的话,那你就让我去见她,她一定也是在乎我的,不信你放我上去,我们当面问她!”
说来说去,还是在激将。
岑止笑了,冷酷地打消他的企图:“第一,你说的都是你的妄想;第二,我不会将任何令人困扰的问题送到她面前,你就别想了,乖乖回禁地吧,看在你当年的计划没有成功,没有成功对她造成伤害的份上,我不杀你。
但从今往后,不要在出现在我们的面前,若有下次,我就不再客气了。”
说罢,长袖一挥,直接将他打晕。
*
昆仑山门外,阮颜转身,对着姗姗来迟的岑止哼了一声。
“不是说让你在这等我,我去去就来吗?你又去哪了!”
岑止笑眯眯抬起手,露出手腕上的一串红绳。
“我想起当年离开昆仑的时候没有带走这个东西,刚刚去取它了,还有一些从前的旧物。”
见到这个红绳,阮颜一怔。
这红绳是当年拜师后第二天,她讨好他,特意手编的一个所谓的师徒身份象征,她自己也有一个。
只不过随着她另一个身份的死亡,另一个红绳也已经随之而消失了。
岑止走到阮颜面前,弯腰握住她的手腕,随后不知从哪里又拿出了一根一摸一样的红绳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我刚刚亲手编的,和我这个一摸一样。”
他低着头,认认真真地替她带上红绳。
阮颜认真地看着他秀气高挺的鼻尖,以及长长的睫毛,忽然问道:“为什么给我带红绳?这有什么意义吗?”
岑止抬头,两人双目相对。
他莞尔一笑,认真道:“算是定亲礼?象征我们是未婚夫妻?”
“行吧,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值钱,但是看在是你这位仙尊同款的份上,我就接受了吧~”阮颜笑眯眯地抬起手,盯着手上的红绳,随后亲切地挽住他的胳膊,热情相邀:“既然你都送我礼物了,那就别回通天城了,随我一起去妖界呗~”
同样的红绳,当年是师徒关系的凭证,如今是道侣关系的凭证。
不过那又怎样?人还是相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