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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季瑾把头凑到水流下漱口。
  他抬起手背抹了一把下颌滴落的水珠。直起身时,上身的短袖领口被浸湿了。季瑾一转头,才发现霍宇川刚才一直在旁边看他。
  对上那双神色淡淡的瞳仁,季瑾愣了一下,才接过霍宇川递来的纸巾,随手擦着流到脖子上的水。
  他为自己刚才看到那双眼睛时生出的某种熟悉感而疑惑了一下。
  他又不是第一天见霍宇川了,按理说要有熟悉感的话怎么会是现在。
  就好像,也有哪一双极为相似的眼睛也是一直这样凝望他似的。
  一群人在家里玩到临近傍晚时分就离开了,陈涛下楼锁门,回来之后,给季瑾带上来一朵楼下开的鸡蛋花。
  “奶奶说花开了。”陈涛邀功地蹲在季瑾身边。
  门庭前放的几盆花都是陈家奶奶养的,平时也都是她在侍弄。
  季瑾低头看着手里刚摘下来的小花。鸡蛋花长得很好玩,它没有花蕊,五个花瓣外圈纯白,花芯一圈又是明黄色,形似像鸡蛋而得名。
  花香甜甜的,季瑾挺喜欢。
  这种花从采摘下来花茎就短。季瑾找了一个低矮些的瓶子装水,把小花朵插起来,就放在书桌前。
  陈涛初中那会经常跟一群朋友出门疯玩,回家后时不时随手给他捎带回来一朵。
  “他们看到了开得好大的仙仆,说带回来给瑾哥。”他这么说道。
  在来到这里之前,季瑾观念里的鲜花,是花店里带了包装纸和彩带的那种,心意满满的礼物。
  可是这里不同。没那么多讲究或者寓意。就像是去菜市场买了一把菜,去特产店称了一斤点心带回来——外出时随意折一枝花带回来给谁,性质也是一样的。
  所以单纯是出于这种花开得正当时、今天这一茬的菜叶够鲜亮这样纯朴的目的,毕竟这些在人们都属于作物。收到花的人也不必有什么多余的顾虑。
  自从陈涛开始带花回来给他,一传十十传百,现在大家都知道瑾哥喜欢花了。
  就连季瑾本人后来也妥协了。毕竟当地野生的仙仆花确实很好看。
  可是季瑾喜欢花这件事一开始又是怎么传出去的?
  季瑾刚到清海县来那会,他十八岁。对这个全然陌生的地方还不能像现在这样从容和适应。
  那时候的季瑾每天都会在学校或者在练舞房待到暮色四沉,看时间已经很晚了,才收拾东西回陈家。
  他一个人走在回去的路上,背着自己从原来家里带过来的一只练功包。街上路灯亮起来,晚霞伴着各家的饭菜香气,一路上所见的人潮都在往家的方向涌。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不喜欢天黑。
  季瑾心里已经疲惫了这样的流程。
  其实在这个世界上,能够管他的人已经都不在了。按不按部就班地行动又有什么所谓呢。
  即使心里知道是这样,但他也不会这么做。
  他安静而顺从地活着。像以往做了许多次那样,回到他现在唯一可以回去的地方。一个他的插入让他自己觉得尴尬的地方。
  让如今的季瑾评价就是,那时候他年纪还轻。暮色四合时走在人来人往的街上,总有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他高中时期这条巷子还没有安路灯,只有几户人家门楼前有不甚明亮的白炽灯,灯下萦绕着不知名的小虫。
  借着这种若有似无的光线,季瑾看清了,邻居家的那个小孩站在他家门前,似乎在等他。
  他那时候已经跟霍宇川认识有一段时间了。
  当时的季瑾对霍宇川有一个误会。因为从他搬来的那天起就只看到霍宇川和他爷爷住在一块,季瑾还以为霍宇川的情况和他自己差不多。
  所以他唯独对这个不爱笑的小男孩十分照顾。
  小时候的霍宇川就长着一副标准的帅哥模子脸。因为一双出色的丹凤眼。还没长开的脸上稚气与帅气并重。
  是一个儿童版的帅哥。他朝季瑾伸出手,递给他一样东西。
  “薝卜。”小孩说。
  季瑾起初听不懂。他顺势接过来,感觉那东西触手冰凉,浓厚的丝绸感,一小团地被塞进他手心里。
  “薝卜花。”他说。
  季瑾有些迷茫地摊开手心看,一眼就认出来。
  ——  一朵纯白,浓香的栀子。
  后来他才知道栀子这种花,古语叫薝卜,也被他们叫仙仆,因为就生长在神山上,围绕着那座神仙的庙宇。
  这花的香气十分霸道,季瑾接过手来的这一小会,他的手心、指缝、周围的空气全都溢满了浓香。被栀子的香气侵占了。
  夜间空气微凉,衬得这阵清香尤为脱俗好闻。季瑾站在原地,愣愣地嗅了两下,才回过神。
  他手指动了动,把那朵花轻轻拢住在手心里。
  那会的季瑾还不太了解对小县的人们的淳朴民风。
  “宇川,”他笑着问那个小孩:“怎么忽然给我花?”
  是以小孩也听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
  他只是说了一句:“仙仆花是晚上开的。”解释了为什么晚上给他这个花。
  彼时,被送了花的季瑾轻轻捻着花枝,一时没说话。
  “谢谢你,花很好看。”
  虽然晚上还是很黑,很讨人厌。至少今天这一个晚上,一朵花让他释然了些许。
  但是这么好看的花,是开在晚上的。
  季瑾将那朵花插在了自己左胸前的口袋上。
  嫩白的栀子和墨绿的叶,花别在他胸前,搭配着青年身上的白衬衫。小霍宇川抬头看他,想不出来天底下还有谁会比瑾哥更适合白色。
  美得不可方物。
  “好看吗?”
  一双墨黑的瞳仁平静地看着季瑾。
  当年夜色中的那个小少年平静地对季瑾说:“我下次再送你花。”
  还没到变声期,他音色纯净生稚,语气没有起伏。
  季瑾才回想起来他说的这句话。
  后来季瑾也确实偶尔会收到别人托陈涛带回来的花。
  ——他爱花的名头就是这么来的。
  而在那之后,他对于霍宇川家世的误会也解开了。陈涛偶然有一次跟季瑾聊起霍宇川的家里,他简直有一万句话要说。
  “你知道他家拿的是土地使用证吗?”
  “嗯?”
  “哥啊,霍宇川这小子是真的家里有矿,现实意义上的矿。他父母都是矿老板,在外面忙着呢。”
  “……”
  季瑾好像能理解陈绣燕为什么总对霍宇川最热情了。
  晚上,刚洗完澡的季瑾趿着拖鞋从浴室里出来。
  垂在额前的头发还是湿润的,季瑾手里抓着毛巾,边走边擦。楼下照例传来陈涛进浴室洗澡前鬼哭狼嚎的歌声,穿透力很强,响彻了整幢房子。
  对此季瑾现在已经能够适应良好了。他回房间之前,还听见了楼下陈绣燕惯例在骂陈涛的声音。
  两个人嗓门都不小,季瑾一不小心就听见了。
  “陈涛!一个澡都能洗那么久!你在里面游泳了是不是!?水电不要钱啊?”
  “我冤枉,都还没进去洗啊!”
  “你还有理了是吧?!让你省点水电费好像是给我一个人省的一样,除了你洗澡能洗那么久还能有谁?……”
  “啊啊啊你自己来看啊老母亲!”
  ……
  三楼,刚洗完澡的季瑾听见这些话,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
  季瑾拿下擦头发的毛巾,脱了鞋走进房间里,把门也轻轻阖上了。
  房间里的空调还是他几年前就在用的那一台,已经年久失修了,不太制冷了。但季瑾几天前还是把它拆开来清洗了,每天晚上开着也聊胜于无。
  因为这次是季瑾临时突然提出要回来的。所以也不能怪谁。
  独自坐在房间里的床上。季瑾看了一会手机就放下了。无事可做,他又想起他那份没去成的兼职。
  可惜了,那家机构的待遇真的还挺不错的。
  他神情安静地坐在那,像在走神。
  或许是在外待人温和惯了,他不做表情时,面部线条还是柔和的。只是眸色看不出来悲喜。
  这几天都没正经练过功,季瑾有点想念学校宽敞的,带有垫子和把杆的排练厅了。
  家里也是能练的,除了偶尔脚趾会打到家具,地面有点滑之外也没什么不好。
  就这样吧。
  有点想抽根烟了。
  刚好那扇窗现在有空档。
  季瑾知道隔壁的霍宇川他们训练回来了。刚才季瑾在浴室的时候就听见了他们在楼下打闹的动静,好像是哪个师兄,吵着要霍宇川分给他带回来的什么东西。
  他望向窗外,只看见了霍宇川高大而漠然的背影。
  此时的季瑾抬眼看了看窗外面漆黑一片的天色。他们既然回来了,就说明现在隔壁三楼的训练室大概率不会有人用。
  那么他现在去那扇窗户来根烟应该没什么关系。
  季瑾平时烟瘾不大,只是经常打工,压力大了才会来一根。是而也不喜欢弄得睡觉的房间里都是烟味。
  季瑾拿了烟盒和火机出房间。
  他出房间时没有开灯,远远地望见隔壁三楼一片漆黑,便知道自己想对了。
  今夜月光明亮。季瑾独自走到那扇半开的窗前,刚想在窗台放下烟盒,一低头,却愕然地看到了一样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东西。
  季瑾揉揉眼,以为自己在做梦。
  ——  一朵纯白的,浓香的薝卜花。此刻正安静地躺在窗台上。
  总不能是窗台上长出来的。
  那只能是哪个刚刚从山上回来的人带来的。
  花很美,突兀地出现在这,借着外间温柔的月光,像是静静地等待谁的到来。
  季瑾错愕了许久。他又四下张望,确定此时周围是真的没有人。
  两扇窗户之间的距离超过两米,不是伸个手就能触碰到的。能想象得到,对面送花的人是简单粗暴地把这支新折的薝卜直接扔了过来。
  季瑾伸手,触碰到它的花瓣。微凉的,带着天然的丝滑。花瓣上犹坠着夜露。
  季瑾好久才愣完神。隔一会,他终于轻轻笑了出声。
  虽然知道这花出现在这,代表的不过只是今天的薝卜开得很好的意思。
  但他还以为按照霍宇川的性格,以前的事应该都忘得差不多了呢。
  霍宇川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季瑾捡起那朵薝卜花,就感觉此时自己的拖鞋碰到了什么东西,骨碌碌地滚远了一点。
  季瑾在短时间内怔愣住了第二次。他弯下腰,摸到了地上那个触感熟悉的东西,捡起来一看。
  啊……
  季瑾手里握着一整捧的新鲜馥郁的薝卜花,诧异地直起身。
  大概有十几支,一起在他手里绽放得热烈,争相斗艳。原来第一枝花只是散落下来的。
  所以到底还是不一样的。小霍宇川送一支,大霍宇川拿一把。
  季瑾俯身捡起那一束栀子花时就想到,应该是小时候的宇川,和长大后的宇川干了同样的事。
  原来当年他说那句话是认真的。
  “下次还送你花”的意思是,再重来一次,他还是会送瑾哥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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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霍不努力,小霍来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