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绫看着手记上一行鲜红的字，仿佛是用血写上去的
“他们，不许我们回家。他们甚至觉得，我们正在浪费他们的物资，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我们的理念，从一开始就错了。”
一切，在这一刻变得奇怪。
不论是两侧那些培养皿中，似是标本一样未激活的人偶，还是那些隐晦阴暗的旁梢末节。
苏绫陷入了思考。以及下一页中，这位名为EAO的家伙。所说的话。
“我会吃掉第二、第四、第六、第八颗爆米花。”
“留下一、三、五、七、九。”
“重复这个过程来集中注意力，烛很赞同我的做法。这能让我保持清醒。”
“我对她说，当你有了新的身体，这些零食，会留给你。”
苏绫一惊，烛这个东西，在EAO的口中，已经成了AI管家的名字，他已经将希望寄托在了唯一能交流的AI上，并且将它作为自己的太阳一般看待。
而且。
这个剧本中，13579一直伴随着游戏历程，几乎从始至终。
单纯是因为奇数吗？
不
雪貂，在有证可查生物研究院中的SRA编号，则为13579.
而单链RNA的逆反录病毒，也是独一无二的象征。
那么雪貂侵扰行动这个名字，则有了初步的解释。
“给雪貂蒙上双眼。”苏绫自言自语着：“这是千年来的狩猎习惯，雪貂蒙眼后，会温顺地为猎人寻找兔窝，也不会逃跑。”
“而EAO的同伴，极有可能因为成为实验受体，自愿或不自愿变成了那些经过各类生物共生后，真菌的寄生体，从而难以保持神智。”
“EAO也用这种方法，让他们数着奇数来保持清醒，让他们遏制自己的攻击性，以及精神疾病带来的健忘症。就和蒙眼的雪貂一样。”
第三次提示来了。
烛，也是那些鱼人口中的钟山之神，她再次降临苏绫面前，她的眼神依然是那般的冷，她曾经是那位EAO唯一的伴侣。
“他疯了。”
冷漠的话，在苏绫听来，是理所当然意料之中。
是个人都得疯。
前方是一条摸黑的路，没人知道这位首席科学家能否搞定我们人类花了几百万年才进化来的哺乳灵长类智人身体。
一位位共事在无人知晓，甚至无人支持的情况下，成为自愿接受实验的牺牲品。
一切都来自，这个相对廉价的生物工程实验。
他却因为是最有价值的那一个，留了下来。
来自责任感的压力，来自对那个没了太阳，依然能保持高生产力与繁华都会地球的向往。
最后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孤独感。
苏绫看来，这些情绪就像是一杯毒酒，逼疯了他。
那么眼下，这些“红雁”何来，就很好解释了。
他，想要利用烛龙的生物工程学设施，为AI管家制造一个躯体。
苏绫在之前各种现象，各种生物实验内容中已经了解到，那些寄生菌落的品种，几乎是把各类生物的体征习性加到了人体上。
例如蛙眼、鱼鳍、腮、鳞甲。
再依照剧情提示，眼下这位AI管家离去时。手记上的内容变成了对菌落本身功能的拓展。
他不再相信他能做到什么。
眼下，他只想谈一段恋爱。
“元祖的可塑性极强，而这种可塑性，也让它变得无法掌控，从人工合成尿素开始，我们就说着上帝死了这种话。”
“有机物，真是一种奇妙的自然瑰宝。”
“直到，我见到了属于我的瑰宝。”
苏绫看着那些个奇形怪状，像是只有作者本人才明白的符号与编码。
显然，这个家伙撒手去干了。他正在用其他有机物体细胞，包括那些实验失败的人体组织细胞。去创造一个新生命。
它基于人体，却高于人体，与克隆不同。
它来自元祖的各项生物DNA，以人为本，却造出了烛龙。
苏绫的大脑依然在高速运转着，她思考着EAO这个名字的真实含义。
不知不觉，苏绫走到了控制室的尽头，操作台前，坐着一位真实的人。
苏绫真真切切感受得到她的存在，她呼吸的空气，她周身散发的元祖孢子真菌。
那些赤红色的光点，如萤火虫一般飞舞在她身侧。
人身蛇尾，红艳艳的头发遮住了关键部位。
她的眼神，却是那般的冷。
她是烛。
“嘁，我还以为这个故事突然就有了什么吸引人的地方，结果这种姿势的打码真是没情调。”
不正经的玩笑话说罢，她神色一正。
“我需要一块黑板。”
只见烛招手而来，花火一闪而过，这经历了无数岁月的机械设备，为苏绫拼接出一张简易的写字板。
苏绫在板子上，先写上了“EAO”。
“EAO这个词，在计算机语言中”
苏绫努力地回忆着
“E
Entity 实际存在的实体。”
显然指的是当下，钟山之神，烛的身体。
“A Access
访问，进入。”
指的是电子程序中的管理者，访问的接待人。也就是烛的身份。
“O Object 对象，目标。”
完整的含义，也就是眼下这位拥有实体的AI，完美的永生生命体。
而苏绫接着写道手记上，关键词：D.D
像是完形填空。
再翻过《爱情生活》Th love life的简写。
首先是Th。
然后是LL，代表爱情生活，love
life
苏绫将它们填入已经得到的关键字母中。
D（ea）（th） D（o）（ll）。
Death doll。
死掉的人偶。
所有的字母完整填上，终于，这个字面上的谜题解开了。
而其中的含义，更是包含了无数隐晦的信息。
“我恨英语四级。”
苏绫言罢，终见那尾烛龙，从座位上慢慢起身，她念着
“谁曾嘲笑纯真的理念，他将要被岁月和死亡讥讽。“
“谁能尊重纯真的理念，他将战胜地狱和死亡。”
“如果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将永远不懂得信任，请随心而行。”
苏绫当即明白，她这是在念着威廉布莱克《天真预言》中的下半段。
“如果太阳”
烛扬手，那火星凝聚成了一个微小的能量团，像是一颗冉冉生辉的太阳，在漆黑的夜晚中，在苍白空间站大厅中的淡蓝色灯光下，那么耀眼。
她的声音在微微打着颤。
“如果太阳与月亮心存猜疑。”
没错，这正是《天真预言》的内容。
“它们会转瞬灭亡。”
手中光点凝聚成的太阳，在那一刻烟消云散。
“被激情围绕就能拥有美好。”
“情欲攻心则会迷失自我。”
那些话，在苏绫听来完全不一样，那一刻，她也知道了眼前的钟山之神，到底在表达什么。
EAO，不，那只是个假名，这本书的笔者，正是眼下依托于死亡，诞生的人偶。
将完完整整进化后的元祖病毒，洒向了月球，蔓延到了地球。
“有人生来就为不幸而伤神！”
“在每一个夜晚，每一个清晨！”
这话听来，就像是对苏绫的嘲讽，因为她再也看不见日升日落。
“有人生来就被幸福拥抱。”
“有人生来就被长夜围绕。”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们就会相信谎言。”
这是指苏绫，在前面游戏流程中所听见的各种不似谎言，更胜谎言的话。
“谎言在黑夜里诞生，在黑夜里死去。”
这一句，则是证了那位胆小鬼的天命。
“灵魂，在光芒中安眠。”
说实在的，苏绫当初接触到威廉布莱克的《天真预言》时，有种这诗人早期作品充满了浓厚的宗教风格，以及浪漫主义色彩的中二感。
现在看来，简直中二爆了。
她停止了诵读。
唤出了一枚透明的玻璃瓶，其中，赫然是奶茶当时依照苏绫的指示，服下的黑蛇一般菌落触须。显然这是AI管家正给苏绫展示实验成品。
苏绫当时就在猜测，那些在黑潮当中的生物既然为了这些玩意儿拼死拼活，肯定是某种进化机制天性使然。后来见奶茶直接嗝屁，也是验证了这个想法。
元祖会收集各项生物身上的DNA，用来完善自身。而那个巨大化的月球，已经沦陷在元祖菌落手中。
“现在，到了你决定所有人的命运之时。”
烛的眼神，燃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