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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布特林?”她试探着说。

        “你好。”我大声说着。“你好。”我又低声说了一遍。我忽然琢磨,自己的声音到底能低到什么程度。“你好。”(重低音)“你好。”(这是假音)“呢以——和奥。”(想把两个混音的,没成功)

        亚斯敏在我旁边跪了下来:“你在干什么?”

        “我干什么,我脑震荡。”我心里是想这么说来着,可嘴巴里发出的都是混杂的音节。我的口齿不清连自己都觉得好笑,我刚大声地笑了一下,顿时眼冒金星,好象有人拿钉锤在我脑袋里夯了一记。可我不管有多疼,我还是不住地笑。

        “嘘。”亚斯敏说。

        她用手捂住了我的嘴唇,可立刻又猛地缩了回去。我想她曾发誓再也不碰我。等我想起怎么把字句连贯起来以后,一定要告诉她这有多愚蠢。我忽然想到了另一件事,好不容易说道:“麒和魑。”

        “嘘。”她再次说道,似乎我是在说胡话。

        “麒和魑”我对他说,“麒和魑,麒和魑,麒和魑,麒和魑——吃阿——吃阿。”

        亚斯敏压根没在听我说。她四下里望着,好象毫无知觉的顾客里有谁能告诉她下一步该怎么做似的。她把一只手伸进我的胳肢窝猛地把我拉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外加眼冒金星。

        我能思考了,要是她把我弄得更晕一点,我可能还会想起一些更重要的事情来。可她没有。末日卫士团就是这么消极。

        *  *  *

        亚斯敏半拖半拽地把我弄出了酒馆。我的一路象个木偶那样腿脚直打颤。外头的鹅卵石路面上也躺着几个人,我都不认识。看来克里普奥还在到处瞎跑……好象瘟城已经算不上危险了似的。麒和魑也不见了,我怀疑他们究竟是一开始就溜走了,还是把所有人的脑袋都敲昏了才离开的。

        我的思路很清晰。然而当我想再次和亚斯敏说话的时候,说出来的却是:“麒和魑那里那里。”我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种沟通方式收效并不大。

        也许是想让我闭上嘴,亚斯敏自己开了口。“我找了你一个小时。”她的声音很低,“今晚城里很安静,街上连个人影也没有。也许人们听说猎犬队出动,所以都待在了家里。”

        “瑞薇麒魑。”我说,“这里,瑞薇麒魑。”

        “嘘。”她说,“你说什么胡话。”

        “跑,藏,瑞薇麒魑——”

        亚斯敏一把捂住我的嘴。“别出声,”她小声说,“猎犬队可能就在附近。求你了,布特林,求你……别说话。”

        她是看着我说出最后几个字的——自从经过溺水者之海后,她还是第一次允许我看着她的眼睛。眩晕笼罩着我的大脑,然而我还是极力想迎接她的目光,极力想成为在影怪村子里的黑暗中她亲吻着的那个男人。她一定是在我的眼里看到了什么,因为她又一次迅速地转过身去,低声说:“别。”

        我什么也说不出来。就算我能,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过了一会,她搀着我继续往前走。她看着别的地方,娓娓地对我说道:“我对你说过我有一个哥哥。当然,算上你的话就有两个了……这不重要。我的哥哥加丹比我大八岁,总是惹麻烦。他酗酒、赌博、殴打老人……”

        她踢开街上的一块石头,它滚在鹅卵石路面上,发出哗啦哗啦的脆响,接着扑通一声掉进了满是雨水的阴沟。

        “我十岁的时候,”亚斯敏继续说道,“母亲死了。她是在海峡里被人发现的。没人知道这是自杀、他杀,还是一场事故。除我以外,没人在乎。自从那以后,加丹就开始‘照顾’我。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我的亲哥哥,就这么把十岁的我扔在街上,什么时候他需要什么时候我就得给他玩弄。”

        我想起了我的母亲。我开始发抖。

        亚斯敏没注意到我的变化。“我过了四年地狱般的生活。”她说道,“直到有一天晚上,加丹试图强暴一个伪装成妓女的便衣。感谢痛苦女士,也只有印记城会发生这种事情。加丹完了,而我当晚成为了崩坏神的侍女,我要他们把我训练成麻木不仁的杀人机器。当时这就是我的所有愿望。可是我错了,侍女侍奉崩坏神的原因、杀人的念头,我都想错了。末日卫士团给了我真正需要的,于是我来到了这里。

        “可布特林……如果你真的是我的哥哥,同父异母的哥哥,我就不能不想起那些旧日的创伤。我不能不想。这不是你的错,是加丹的……也许也是我的,也许我不应该改变。你和我过得很愉快,为什么要改变?可事实就是事实。当我一想起你有可能是我哥哥的时候,我就反胃、恶心……我无法呼吸。而我之所以能对你说这些,只不过是因为你现在根本一个字也听不懂。”

        她踮起脚在我脸颊上吻了一下,充满离别意味的一下。尽管她依然搀扶着我走在街道上,然而亚斯敏已经离开了我——就好象她跨进了一扇传送门,永远地消失了一般。

        *  *  *

        几分钟后我们回到了那所乱得一塌糊涂的房子。哈泽坎找来了一个旧浴缸,让泽瑞丝泡在里面以减轻烧伤的痛楚。她的蛇身实在是太长了,根本没办法全部浸进水里,只好一次泡一点,其它部位则挂在盆边。这姿势看上去并不怎么舒服,不过从她舒展的脸上看得出来,泡澡的确减轻了她不少疼痛。

        俏皮话斜靠在厨房的碗柜边坐着,两手安静地放在身前。虽然丧失了一年的记忆,腰部以下也瘫痪了,他还是象死了一样地安静……可当地精看见我的时候,他却睁大了眼睛叫道:“卡文迪许先生!”

        “我是在打斗残余里发现他的,”亚斯敏一边说一边扶我躺下来,“我不知道布特林是怎么卷进去的……可能克里普奥当时在场。”

        “麒魑,”我对大家说,“瑞薇麒魑。”

        “他一直说着这几句。”亚斯敏说,“他一定是得了脑震荡,这才神志不清的。”说着她生气地哼了一声:“要不是我肺里面那些该死的魔尘,我就能用魔法把他治好!”

        “他病得厉害吗?”泽瑞丝轻轻地问道。纳加人把头抬在离地面有三英尺高的地方,朝下看着躺在地上的我。

        “他不停地说胡话。”亚斯敏回答说,“有意识,但总是说胡话……叫我很担心。他的脑子可能出大问题了。”

        我想告诉她我没什么事,可我的舌头却不听使唤。这倒提醒了我,也许我的脑子真的受到了损伤,联系语言功能的那部分神经断裂了。这真糟糕,糟糕透了。

        “或许,”泽瑞丝害羞地喃喃道,“我能……”她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眼睛。“人们说我能使用魔法,可我从来……不过,现在我已经蜕了皮……”

        “值得一试,尊敬的半蛇。”俏皮话说,“也许我们能教你一些集中能量的小窍门……”

        “我们会帮你的。”亚斯敏对纳加人保证说,“如果你体内有这个能力,我们就教你怎么将它发挥出来。”

        “这真是太好了。”哈泽坎尤其兴奋,“要上魔法课喽!”

        “瑞薇麒魑。”我说。可没人理我。

        *  *  *

        泽瑞丝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我的双眼。她带有绿色鳞片的身体环绕在我四周,不紧但却牢牢地缠住我。我竭力控制住自己不要动弹,不仅仅是因为害怕被她绞死,更是因为害怕被这么一个刚成年的少女搂着会唤醒我本能的快感。你已经神志不清了,我告诉自己,这种感觉你是不会有的。可我除了她的脸之外什么也看不见,除了那张严肃而美丽的,犹如爱人一般凝视着我的脸蛋。

        “放轻松,”亚斯敏在纳加人的耳边轻声道,“回想一个世界让你充满了敬畏的时候。”

        泽瑞丝稚气地咬着嘴唇想了想:“你要我说出来吗?”

        “如果它能帮你回忆的话。”

        她闭上了眼睛,接着又睁了开来,紧紧地盯着我……盯着我的瞳孔。她的脸不再单单象天使那么漂亮,而是有种深不可测的表情。

        “几年前,当我还小的时候,”她开始说道,“一场风暴袭击了镇子。不是那种从天而降的火焰风暴,而是一场狂烈的暴风雨。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狂风:在街道上呼啸着,吹得百叶窗咔哒直响,扯着树上的每一片叶子。即使在屋子里,蜡烛和油灯也忽明忽暗地闪烁,因为气流会从每一条缝隙里漏进来,再从烟囱里吹出去。人们忙碌地奔走着,想堵住风口、关上百叶窗。在所有的这一切中,我面前的前门被风吹开了。门就开在那里,洞开着。

        “我从来没有冒险到街上去过。这家人告诉我说,外面的人会伤害我。我也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可现在门开着,而街道上又没有人,风吹得那么厉害,雨点倾盆而下……于是我不知不觉地下了台阶,游到了鹅卵石铺成的道路上。

        “风使劲地吹着我,可我压着身子,一直压着身子。肚子碰在马路上的感觉很糙,也很棒。雨点打在我的身上,号叫的狂风掀着每一个屋顶的每一块瓦片……当晚只有我一个人在外面,只要是长腿的生物都会被强风吹倒,而我却能自由地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