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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二 养病



                                    意识一片浑沌,像铺天盖地的云雾,掩藏住了一切,什么也看不清。

        梁嘉楠慢慢睁开眼,花了很长时间,才记起自己目之所及的雕花纹漆木是一张床顶。

        他艰难地转着脖子,往光线透来的方向看去,却正对上一张人脸。

        瞪视那张两眼红肿嘴唇干白神色憔翠的脸半晌,梁嘉楠低低唤道:“爹——”

        莫之问已守了儿子好几天,不顾旁人劝解,一直守在他床前几乎寸步不离。今日终于撑不住,倦极而眠。却仍是记挂着爱子,睡得很不踏实。当甫一听到梁嘉楠微弱的声音,便立即惊醒过来。

        对上莫之问从迷茫到惊疑到不可置信的目光,梁嘉楠原想像所有电影电视中那样来个轻松的笑容,帅气地说一句“不要担心,我还活着”,结果嗓子却干得发不出声来。刚才那一声低唤已抽走了他身上最后一丝力气,现在他只能软绵绵地躺着,同莫之问大眼瞪小眼,有心安慰,无力回天。

        莫之问的手慢慢伸过来,颤抖着碰了碰他的脸,又摸摸他的额,嘴唇哆嗦着剧烈开合,最后,只轻轻吐出一句:“醒了就好……”只字不提所有人的辛苦与担忧。

        梁嘉楠看到他这副似悲似喜的神情,心中一酸,眼泪慢慢渗了出来。

        爹。他在心中悄悄喊了一声,再没有以往那几分不甘心。

        即使是个爱哭又爱绣花裁衣的爹,但他依旧是自己的爹。会为自己担心,会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只他一个,再没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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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梁嘉楠终于能够下动走动后,时间已经又过了两日。

        这两天来他已将那天的事情都打听清楚:自己在被审问时突然昏迷倒下,然后皇帝突然出现,确定太子没有生命危险后便立即将她带回宫中。而一片兵荒马乱之中,是温柔老姐去求了侯府的大夫为自己诊治的。结论竟然是中了与太子一样的毒,但毒性较浅。后来他便被送回家里,又多方请医延诊。直到确认所有的大夫说辞都差不多,这才罢手。

        但还是有很多疑问。比如那天,那长乐侯一直咬着他不放。现在回想起对方的话来,似乎有要用他的话来指证谁的意思。是要对付大皇女么?那么,自己的证词应该算很重要的吧?但这几天来却没有什么人来传唤他去作证。

        这么说,难道是大皇女已经被确认了罪名、找到了别的铁证(比如装毒的瓶子什么的)、不再需要他这个证人?还是,大皇女只是个幌子,实际另有其人?

        最重要的是,自己为什么也会中毒?那么多大夫来看过,皆是众口一词,应该没有错。那么,自己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天冬的脸,还有那天他说的话,再次浮现在梁嘉楠面前。

        许多的疑问搅在一起,在心头越积越深,然而却没有谁来为他解惑。

        莫之问成日忙着摆弄汤汤水水,一心要将他喂成头小猪;梁无射每日早出晚归,对着自己时虽是少有的笑意盎然,但一旦转过身去,又是一脸的凝重;而梁修竹却像一只被用秸梗堵住再用蜡封好的葫芦,你知道里面有东西,但死活倒不出来。

        本来还强自忍耐着准备等病好了回宫后向小皇子打听的梁嘉楠,在得知梁无射已以“体弱多病,不堪奉召”为由,替他向宫里请了长假的事情后,耐心终于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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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想些有的没的,先养好身体才是正经。来,张嘴。”梁修竹舀起一勺白果猪肝粥,喂到梁嘉楠嘴边。

        美人笑语盈盈,美食温香扑鼻。本该心满意足地倚坐于锦绣软榻上享受着这份他梦寐以求的美好生活的梁嘉楠,却大为不满地将头扭到一边,避开梁修竹伸过来的瓷匙。

        “小弟还不饿、不想吃吗?那就再等一会儿吧。”梁修竹一反常态地没有哄劝他吃饭,看来也是心事重重。

        “姐姐——我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安得下心来?你就告诉我,这事儿到底怎么样了,好不好?”梁嘉楠软语哀求道。

        梁修竹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摸摸他的头:“小弟,你不必知道那么多。你只要记住,有母亲在,有爹亲在,有姐姐在,谁也伤不了你半分。你只要好好养好身子就行。”

        见她没有像前几天那样一昧回避,梁嘉楠只觉终于看到了一点希望的曙光,忙继续再接再厉:“姐姐,我的心老是悬着,安不下来呀。你就悄悄告诉我吧,我保证不和别人说。”

        梁修竹却只是摇头。

        见她这个模样,梁嘉楠终于急了,说话的声音未免大了许多,顾不得再扮什么温顺的弟弟:“姐姐,这可是干系到我性命的大事,你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我是为你好——”

        “姐,要你真为我好,就该详细告诉我内中缘由,让我明白些因由。否则日后我若再遇到这种事情,要是没有你在,我什么都不知道,那岂不是要冤死了?”梁嘉楠拉住梁修竹的衣袖,满面哀求之色,“姐,我不能一辈子都躲在你的庇佑之下,我已经长大了。”

        听了他这番话,梁修竹有些愣忡,再听到后面那句,不觉便呆住了。半晌,她轻抚着梁嘉楠的头发叹道:“小弟,你果然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只会撒娇耍赖的小孩了。这样很好……很好……”她微微一笑,却有些许惘然,“可我又盼着,你永远是那样子才好。”

        若梁嘉楠真只是十三岁的小孩,听到她这话肯定要大大地不以为然,说不定还会说几句争强要胜的话。但他内里却已经是一个成年人的灵魂,听到梁修竹语气惆怅,心中跟着也是一酸。

        少年时总是拼命地想着长大,似乎只要长大后,什么都可以得到。但随着时间流逝,年纪越来越大,回头再看当初时,才蓦然发现,原来当初的年少轻狂,竟是此生再也回不去的美好。

        但人总是要长大的,总是要向前看的。偶尔缅怀过去可以,若一味沉浸于那些幻梦,最终只会更加伤神。

        梁嘉楠握住她的手:“姐姐,即使长大了,我仍是你的弟弟,过去是姐姐保护我,以后换我保护姐姐。所以,我得快快长大起来才行。”

        “你啊——”梁修竹有些好笑,更多的却是感动,拍拍他的头,“尽捡些好听的说,是不是打量着把我哄高兴了,让我什么都告诉你?”

        梁嘉楠故作大惊失色:“哎呀,被姐姐看出来啦?”

        “看在你哄得我高兴的份上,我就说给你听吧。”说到这里,她原本和悦微笑的神情慢慢变得凝重,“但你要记得,不要对别人讲起。妄议天家之事,传出去对谁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