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你父母是做什么的?”
陈清扬一时有些转不过频道,这是在干嘛?刚还在招聘员工,怎么一下子又开始调查户口了?
《你欠我幸福》第五章(2)
“我父母都退休了。”陈清扬准备拿假话搪塞,她怕据实回答的话,天知道他还要刨根问底问到何时。
“噢,家里就你一个孩子啊?”
“还有一个哥哥。”
“你哥哥是做什么的?”
“无业游民。”陈清扬有些反感这样的追问。
“哎呀,好像一直是我在问你嘛,你怎么不问我呢?”金学刚大概意识到什么,停止了追问。
“我还没机会问你啊。”陈清扬想,就冲你这样盘问不休的架势,就算想问你什么,这会儿也没心情了。
金学刚噢了一声,嘻嘻笑起来。笑完又问:“你什么时候有空,咱们见个面吧。”
陈清扬想了想,说:“我平时晚上回家比较晚了,周末吧,周末时间宽裕一些。”
“周末什么时候呢?”
“要不,周六下午吧,下午三点。”
“行,那就下午三点,我在地铁站那里等你,那里刚好在我们中间。我听方姐说你住罗春路是吧,那地铁站正好差不多在中间,我们都不用多走路,比较公平。”
听着这一番精明的计算,陈清扬开始怀疑就这样一口答应见面,是否有些草率,可是,话既已出口,也无可奈何,是人是鬼,也总要一见了。
周六下午三点,陈清扬在约定的时间到了约定的地点。
因为是周末,因为天气晴好,所以地铁站里的人似乎特别的多,而吸引陈清扬目光的,是那些手牵手的年青的情侣们,或者是推着超市手推车满载而归的一家三口。这样的好天气,这样的假期,仿佛用在他们的身上才是实至名归、物有所值。
电话铃响了,陈清扬知道金学刚也到了。
“小陈吗?你到了吗?我已经到了。”
“我到了,你在哪里?”陈清扬环顾四周,试图从正在打手机的人当中分辨出谁是正在和她通话的人。
“我在麦当劳门口,你穿什么颜色衣服?”
“我在售票处,白色羽绒外套。”
“噢,我看到你了。”电话随即断掉。
陈清扬茫然地看着前方,好像等待被招领的失物。
一个三十五六岁的男子朝着陈清扬的方向笔直走来。一件卡其色外套,和皮肤的颜色水乳交融一般,不大能分得清彼此的界限。头发浓密,闪烁着天然油脂的光泽,一缕缕天然加人工地打着卷伏贴地伏在头顶。此人越走越近,脸上的笑容随着距离的缩短,越来越浓稠。
“陈清扬吧?”对方用试探的语气肯定地问道。
“嗯,你好。”陈清扬笑笑,微微点了点头。
“嗯,很高兴认识你。我是金学刚。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金学刚脸上的表情是标准西片中老外的表情——抬眉,瞪眼,噘嘴唇。
《你欠我幸福》第五章(3)
“我都行,你决定吧。”
“嗯,那要不我们去喝茶吧。”
“好啊。”陈清扬表示同意,正想说“地铁站对面有家上岛咖啡环境不错”时,金学刚已抢先说道:“那我们就去麦当劳吧。”
“好的。”陈清扬无所谓地说。
两人在麦当劳刚一坐定,金学刚就又开始了他的一千零一问,从家里有几口人,都是做什么的,一直问到陈清扬现在的职业,并且又提起让陈清扬帮他在公司推销硅胶的事。
陈清扬按捺住心中的不快,半是调侃半是讽刺地说:“硅胶我们是不需要,你要是能搞到便宜的铜管,我倒可以帮你推荐一下。”
“铜管?让我想想。”金学刚认真思索片刻说道,“今年铜的价格涨得很厉害,便宜的恐怕很难搞得到。”
陈清扬笑笑,表示那就爱莫能助了。
“其实,我不喜欢麦当劳。”突然,金学刚这样说道。
“哦?”陈清扬疑惑地看着他,心想,不喜欢为什么要来?
“因为这里太正式。”金学刚为陈清扬答疑解惑。
“正式?”陈清扬反问道。同时心里想,麦当劳这样的地方被称之为正式,那么在他心目中何谓随意?
“对,太formal。”似乎嫌中文的力道不足,金学刚又特意用英文强调了一遍。
再接下来,更是长篇累牍地改用英文,仿佛被殖民后的印度——恐怖的发音,流畅的语速,和极具自由言论精神的语法。
陈清扬想,这厮不是在考我听力吧?还是在用这个方法来测试我这个“外企主管”的真实性?这也太小儿科了吧。
陈清扬注视着金学刚一开一合的嘴,二十六个字母,一个也没有听进去。她突然想起一句话:长得丑不是你的错,但长得丑还跑出来吓人就是你的错了。但其实,金学刚长得并不丑,当然也肯定不是方阿姨——不,方大姐口中的帅小伙子,无论年龄还是外形,金学刚离这个词都还是有一定距离的。由此可见,天下有几大不可相信的:男人的诺言,老板的脸,还有媒婆的嘴。
“——So,你觉得呢?”金学刚环游太平洋一圈之后,最后回归到了中国本土,一下把陈清扬从神游中惊醒。
“嗯?什么?Pardon?”陈清扬仿佛还没睡醒,头脑一时有些混乱。
“我是在说,Doyoubelieve塔罗牌?”
“这个——”陈清扬有些迟疑,并不是在迟疑信或者不信,而是在想,这两个答案,哪一个会引起他更多的话来。“不大信。”陈清扬押宝似的下了决心。
“为什么?”金学刚孜孜不倦地问道,但他似乎并不企望得到答案,而是从衣服口袋里摸出一张纸来,正反两面看过确认是张废纸后,向服务员要了支笔,很仔细地在纸上给陈清扬画出牌型,然后开始给陈清扬讲解各种连线关系。陈清扬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听得云里雾里,心想,自从高中毕业后再没学过几何,没想到,今天要解这样一道高难度的几何题。更要命的是,金学刚还是半英文式的授课方式,更是增加了“听课”的难度。
《你欠我幸福》第五章(4)
“这下你明白了吧?”一番讲解之后,金学刚问陈清扬。
陈清扬慎重地看着他,既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她既怕摇头金学刚会大笔一挥再讲一遍,又怕点头金学刚要随堂考试。于是,她只是睁大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同时大脑时速提高到了一百八十迈——如何才能有一个万全之策呢?
其实,陈清扬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金学刚看见陈清扬一双眼睛既诚恳又有那么点惶恐地望着他,早把刚才的授课内容抛到了九霄云外,同时心中窃喜,看来约会之前准备点小功课是完全有必要的。忽然,他暗想不妙,如果陈清扬求知欲太强,寻根究底地问下去,岂不要露怯?不行,得转移话题。
“对了,你研究过手相没有?”金学刚话一出口,便立刻佩服自己的应变能力,这个话题转移得多妙啊,既不显山露水,还有实质性的好处——说不定可以摸摸陈清扬的小手,那手又白又嫩,猪蹄一样。金学刚在这种心理的强烈暗示下,自信心骤然间膨胀了许多。
陈清扬并不了解金学刚的这一系列心理变化,她只是松了口气,宛如听到老师宣布考试取消一般的轻松,顺口答道:“没什么研究。”
“噢,我研究过。”金学刚心下窃喜,“那我给你讲讲,这个手相也很有学问的。”金学刚去日本打工前曾找人算过命,依稀还记得手上几条纹路的含义。他看陈清扬一脸懵懂无知的样子,心想哄她那还不是apieceofcake,一边伸出右手,作势要拉陈清扬的手。
“不对,男左女右吧,你应该拿那只手来讲。”陈清扬马上领会了金学刚的意图,灵机一动,指着金学刚伸出的“禄山之爪”一本正经地纠错,同时身体向后一靠,双臂环抱,看着金学刚微笑。
金学刚一愣,尴尬地笑了笑,换成左手,装模作样地给陈清扬如此这般地一番讲解。
终于,手相看完了。陈清扬想他不会再继续八卦《周易》、弗洛伊德吧?陈清扬的耐心已经所剩无几,但对方显然还在兴头上。
“我发现你的话不多啊。”金学刚终于意识到什么。
“嗯,不熟的时候,我是这样的。而且,两个人谈话,一个侧重说,一个侧重听,不是挺好吗?”陈清扬说。
“那下次我们换一下,你说,我听,好不好?”
陈清扬想,难道还有下次?但还是不露声色地开着空头支票:“好啊,你想听什么?”
“随便,说什么我都爱听。”金学刚笑嘻嘻地对陈清扬说,还孩子气地眨眨眼。
陈清扬想起一句话: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你欠我幸福》第五章(5)
人常说,话说三遍淡如水。可是,有些话,不用三遍,第一遍就已淡如水。好像今天,其实,话没少说,可全都淡而无味,像一锅沸腾的水,任凭它咕嘟得再起劲,也只是一锅水,永远也煲不成一锅靓汤。
陈清扬开始看表,她知道这样很无礼,可是,她也是被逼无奈。
“你等会儿准备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