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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写意暗中唆使双胞胎指使部署“吃国库”一事在两年后的显现出成效。这等好事只要有人开了头,后面自然大批人跟风挺进。别管哪门哪派的,少有不借国库银两的官员。基本上是有本事借的出来就没打算还回去。接着又到了选妃的日子,别看永辉老儿年纪一把,妃子选的却是各顶个的年轻漂亮,嫩葱似的仿佛能掐出水来。若论玩乐的新点子和品位,顾写意认第二没人敢当第一。当下发挥上世遗留的特长,投永辉之所好,极尽奢华,大肆花消。哄的老皇帝眉开眼笑,国库却是一天扁过一天。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短短时日大雍已是处处夜夜笙歌,纸醉金迷。顾写意沉浸在这物欲横流的潮海中,看似醉生梦死,实则冷然等待。当收到赫连书信,确认他已准备微服进入雍京时,顾写意知道,机会终于来了。

        他不想为他的行为找任何借口,不把局势搅乱,如何浑水摸鱼?不让大厦将倾,如何力挽狂澜,让大雍非他顾写意不可?可沉重的心理压力,还是导致他时常失眠。睁着眼睛到天亮成了常事,完后第二天早起用冷水沐浴后忙活一天。身体不断发出疲累信号,可思维却异常清晰。莫怀前为此急的团团转,想尽一切办法只要能让他休息好。

        顾写意笑着告诉他:“现在还不是爷死的时候,用不着担心。”怀前的眼泪涌出说,“奴才没用!”顾写意笑骂:“眼泪给爷存好了,真等我死的那天哭不出来可怎么办?”莫怀前收起眼泪,平静却坚定道:“不论天堂还是地狱,奴才都会陪着您。”

        平安酒家,雍京郊区再普通不过的小旅店。今晚的天空没有星光,夜色沉沉。顾写意手扶阑杆立在窗前,雾霭笼罩的眸子里,是暗潮涌动的激流,一如此时窗外的景色,阴冷黑暗却隐隐昭示着黎明将至。

        推门声,紧接着是沉稳的脚步声。听到响动,顾写意负手慢慢转过身,对上的,是赫连漠月神采闪动的眼睛。“写意,好久不见。”赫连的嗓音微微沙哑,磁性十足,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显得格外性感。顾写意不露声色的颔首示意,邀请赫连落座。

        酒店虽简陋,饭桌上的菜肴看起来却是极精致可口,犹自散发着热气与香味。赫连的眸子沉了三分,似笑非笑的看着坐在身旁的顾写意,道:“至亲王做人真是十足地道,连边角细微处都不放过。连上个菜都丝毫不差的卡着我来的时间。”顾写意气定神闲地一颗一颗捻动着当年小娘亲为他求的佛珠手链,许久,才缓缓开口:“你已贵为启国皇帝,这次放下国务不远千里赶来大雍,真是该好好谢你。”“你我间何必如此客气。”赫连朗笑,面上带出款款深情。“能一解相思之苦,再辛苦也是值得的。”顾写意道:“既然赫连兄如此宽宏大度,那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

        赫连瞧着顾写意几臻完美的侧脸,觉得自己当真有病,明明清楚知道这人缺心少肺,何苦来哉!顾写意捻动佛珠的动作加快,语气却仍旧四平八稳:“一个月以后,希望你能越境派重兵驻扎,作出要进攻的样子。”赫连收敛起所有风流调笑,眯眼正色道:“写意,给我个好理由。挑起战火攻打大雍对目前的启国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大雍与新戈不久后有一场恶战要打。"顾写意长长的睫毛垂下,"大雍会输,而且会输的很惨。”语调平淡直板,却勾的赫连心情激荡,不能自已。硬压下兴奋,略显匆忙的问道:“你有什么根据?”

        顾写意道:“一个月后,你派重兵驻扎在雍启两国边境,引起几场骚动,大雍势必调遣部队与之抗衡。若要与启国这等大国开战,只能用久经沙场的部队,除却保卫京畿的虎贲军,西北军占全国近六到七成的兵力,乃不二之选。近些年雍新两国交战胜多败少,从上到下皆习惯了胜利,从心底开始轻视新戈国的实力。早在两年前,我已暗中派人不断游说朝廷分兵两路驻扎。借此机会,我就可以调离大部分精锐和某些将领。”

        猛然刮进一阵急风,屋内骤黑。只眨眼工夫,所有灯火又被点燃,快如鬼魅,且点灯者不止一人,赫连漠月却一个人影都没瞧见,看了眼静坐在椅子上,神色清冷俊美无双的顾写意,竟平白生出一股莫名的寒意。顾写意接着道:“启国与新戈相隔万里,被遣调的部队行至一半路程,大雍与新戈的战争就会爆发。与此同时,启国起事。大雍必输无疑。”赫连咧嘴笑了,露出一抹森森白牙,好似准备择人而嗜的兽,不温不火道:“写意,你真这么信任我?不怕我趁机夺了你顾家的锦绣山河。”

        顾写意抬起眼,眸子里闪烁着点点班驳陆离的诡异光芒,低沉的抿唇轻笑:“大雍拥有百万雄师,土地幅员辽阔,人口众多,其是说灭就能灭的了的?一个楚亚已让人头疼至极,再加一个大雍,恐怕会拖垮启国本身。劳请赫连兄帮这么大的忙,怎能不准备丰厚回礼。启国所到之处,只要能不屠城,财物任你拿取,我可保证将抵抗降到最低。还有与楚亚相临的三郡盛产牛羊,那数以万计的家畜亦双手送上。只要互通信息准确迅速,启国可及时撤军,届时以楚亚国为屏障,大雍新遭大败,绝对无立讨伐。”还有一句顾写意未说,那就是国库赤字严重,根本经不起这连番折腾。顿了一下,顾写意直视赫连漠月的眼眸,道:“事成之后,不光另有礼物奉上,我还会撤回大雍潜伏在楚亚的所有势力。那股流窜在楚亚境内,不断煽动民众造反的叛逆名单,暗中策划复辟的大臣名单亦会交给赫连兄。”

        直到此刻,赫连漠月是彻底服了。看这连番手段,顾写意怎是一个恨字了得!俗话说,卧榻之旁岂容他人酣睡。且不论获取巨额财富,完全收复属国楚亚,单能最以小损失换得临国大雍的国力衰退,已是再合适不过的买卖!

        顾写意带好佛珠,起身走到旅店准备好的卧榻处躺了上去,闭眼淡淡道:“我天亮后还要赶去京泰大营,就不亲自送你离开了,还请见谅。”语气中有深深的疲倦,那种由骨骼由血液由灵魂深处散发出的落寞,让躺在塌上休息的顾写意多了份罕见的脆弱。赫连漠月真想甩衣袖直接走人,可终究还是选择坐到顾写意塌边,目光复杂的盯着他。是舍还是得?是爱还是憎?赫连漠月也有些迷茫了。

        俯身低头,赫连温热的唇在他脸颊耳后耐心的熨贴。气温上升,暧昧氤氲,赫连情动,伸手去解身下人的衣衫。就在这时,顾写意睁开双眼,清澄明亮,冷若寒星,一眨不眨盯着他。这清冷目光下,贵为一国之主的赫连漠月也大感吃不消,叹道:“幸亏这天地间只得你一个顾写意!”

        战争如期爆发,一切都如顾写意策划的那样。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顾写意也许根本不能算是英雄豪杰,但他却改变甚至扭曲了天下格局与无数人的命运。西北将领们的下场之凄凉自不必累言多说,韩似山若不是有功于大雍,恐怕早叫皇帝千刀万刮了去。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永辉不光贬损韩似山几乎所有的旧部,还将怒火延伸至韩家,夺了韩家嫡系人员的全部官职,更下旨永不录用后世子孙。韩家,百年望族就此彻底被打入深渊。面对迫在眉睫的紧张形势,加之连执掌乾坤的君主都无法再冷静处事,过激的爱国情绪与恐慌后的怯懦引发了集体亢奋渲染。大雍朝内外似乎进入了某种歇斯底里般的癫狂状态。而被推至风口浪尖的顾写意与韩似山却始终保持着沉默,平静的接受现实。

        昨日繁华今凋零,韩家门庭清清冷冷,连行人都少见。据说往日仇家与街头醉汉趁机刁难,更有甚者在门前倒黄汤撒泼。这世上,不承认失败后的英雄。韩似山一身素袍,立于桌前,在宣纸上肆意挥洒。虽已五十出头,但在沙场上练就出的魁梧硬朗,让他极具男子汉气概。一人掀帘而入:“舅舅好雅兴。”

        韩似山乍听见吓了一跳,心惊诧异地望着眼前的顾写意。可当看到那抹招牌似的淡然浅笑时,随即释然,笑道:“你来了。有事么?”顾写意看似漫不经心的目光自画上掠过,良久,缓缓开口:“将军战马今何在,野草闲花满地愁。”韩似山低头看看自己所作的青山绿水,爽朗笑道:“得意人情暖,穷途世态凉。他人势利又何妨,我自沽风钓月作疏狂。”顾写意抬眼看向韩似山,笑中多了暖意,:“舅舅的心情看来还不错。”

        “无官一身轻。”韩似山道:“写意,你已经用光了所有的赌注,有赢的把握么?”顾写意未接话茬,仰头去看墙上字画,随口道:“这次来纯粹为了探望舅舅,看到您无碍,侄儿也就放心了。”顾写意仰起下巴的侧脸显得是那么的年轻,孤傲,透着一股义无返顾的意味。韩似山看着眼前这个清瘦的少年,总觉得自己得说些什么,否则心里难安,忍不住道:“我儿时,总幻想着建工立业,光耀门楣。”顾写意转过头,看向舅舅。

        韩似山回忆着逝去的岁月:“十八岁即上沙场,为大雍四处征战。那时,年少轻狂,鲜衣怒马,挥斥方遒。兜兜转转浑浑噩噩的活过这些年,方恍然大悟,人生不过是一出热闹非凡的戏剧,你方作罢我登场,演绎着各自的喜怒哀乐与悲欢离合,永不停止。我是个失败的将军,在最后的军旅生涯里背叛了我的国家,谋害了无数无辜将士的性命,因为我妥协给了政治。可我用这一次的卑劣与妥协换得了后半生的太平,今日已上书请旨去远在千里外的墓园守墓,再不掺入庙堂斗争,就此过我想要的平淡生活。”

        韩似山望着顾写意的眼眸,问道:“我在鬼门关不知转过几遭,一直认为自己够坚强,能坦然面对任何磨难,可终究还是败下阵来。即便是现在,我想的也是逃避,我不敢回想我所做过的一切。写意,告诉我,究竟是什么在支撑着你走下去?”“因为我别无选择。”顾写意淡漠地叙说着,平静的神色更像是狂风暴雨后的大海。韩似山的眼中多了分尊重与怜悯。

        “舅舅远行那天,侄儿必定亲自相送。”顾写意转身作势要离去。刚行至门口,身后的韩似山轻声问道:“你是不是恨所有人?”顾写意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头,浅浅笑道:“舅舅误会了,如今的我谁也不恨。”

        韩似山目送顾写意远去的背影,想着,也许没有人能了解这个人内心真实的想法……不,应该是有一个的。那个善解人意,玲珑剔透的妙人。那个拥有清澈如水般眼眸,灿若艳阳般笑容的女子。耳边似乎又听到那声清脆欢快的呼唤——“大哥!”

        韩似山垂下头,泪盈于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