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气里竟是微微的叹息。
我心底一沉：是啊，未来迎接我的又是怎么样的生活？
只听冰凝说道：“我不像姐姐冰雪聪明又姿色过人，我看得出众位阿哥都注意着姐姐。”说着，语气一下子轻快了起来，“四阿哥沉静冷漠，八阿哥风度翩翩，九阿哥才貌出众，十阿哥性格爽朗，十三阿哥侠气过人，十四阿哥热情霸道，还有太子爷是最最气质出尘，姐姐可得好好挑挑啊！”说着一脸坏笑，“妹妹我就拿姐姐剩下的便知足了……”
我一听，脸上忍不住烧了起来，作势便要拧她：“鬼丫头，尽胡说，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好姐姐，饶了我吧……”
又是一阵笑闹。良久，身边的呼吸渐渐平缓了下来，外面风过林梢，一树叶子哗啦啦地响，我却睡不着：胤礽，我们真的有缘份吗？……
祸水
十一月，康熙准备前去五台山朝佛，不过几天的行程，就单单点了秋怜姑姑和我随行伺候着，照例是带着三、十二、十三、十四几位阿哥。
冰凝在一边帮我收拾着行囊，语气酸酸的：“姐姐，你可好了，又能出去玩。”我好笑地看了她一眼：“你要这么想去下次禀了万岁爷单带着你去，我倒是愿意在宫里呆着。”说着眼睛不自主地瞟见柜子里那件水红色的小袄，心里暗暗地告诉自己：胤礽，等我回来，如果我们彼此有缘，就给彼此一个承诺！
“夕颜姐姐准备好了么？师傅说要出发了，让姐姐紧着些。”小喜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我连忙胡乱地将包袱束好，急急地走了出去。
坐上前往五台山的马车，秋怜姑姑坐在我的对面闭目养神，我百无聊赖地摆弄着手指，突然听到秋怜姑姑开口说道：“夕颜，你五行缺水，冰凝这样一个名字听起来就是祸水！”我一愣，望向她，姑姑却再没有开口。
我的心里不由得泛起层层涟漪：冰凝这样年轻单纯的孩子怎么会？不会的，不会的。我自嘲地摇了摇头。
却没有听见秋怜姑姑低低的一声叹息。
……
从五台山回来已是八九日之后，刚回宫我就拿着带回的玻璃珠子急急地回房，想要给冰凝一个惊喜。
“冰凝，你看我给你带什么回来了……”我兴冲冲地推开房门，却看见冰凝半裸的身躯，双手紧紧扣住的肩膀，竟是属于胤礽的。
晶莹的玻璃珠子哐当落地，五彩斑斓地刺痛了我的眼，是什么随后碎了一地。
我看见胤礽一把将冰凝推开，我看见冰凝就那样直直地向我奔过来，她说：“姐姐，求你不要夺走胤礽。”
为什么我会突然浮起笑容，指甲掐进手心。
胤礽的眼眸专注灼热，他说：“夕颜，若是相信我，你就当今天什么都没有看到。”
冰凝的声音终于撕心裂肺：“胤礽，为何你要在姐姐面前否认一切！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冰凝的抽泣凌迟着我的心：“胤礽，你怎么可以这样狠心。胤礽，你明明说过爱我！”
冰凝的手伸过来揪住我的衣摆：“姐姐，求求你，成全我和胤礽。”
眼前五彩斑斓的花，我似乎可以看到曾经的苏严和秦蕾，胤礽，为什么你要这样？我告诉自己等我回来就给彼此一个承诺，可是为什么连这短短的几天也是奢望？
秋怜姑姑的声音在耳边一遍一遍地回响：夕颜，你五行缺水，冰凝这样一个名字听起来就是祸水……夕颜，你五行缺水，冰凝这样一个名字听起来就是祸水！……
我是懦弱的，我没有勇气面对，只得落荒而逃……
九阿哥胤禟从内务府出来就远远地看到夕颜抱着膝缩在大树下，直愣愣地看着湖面，在一个阳光充沛的午后，看着满河的金光那样迷茫失措。
他走过去，站在她身后轻唤了一声：“夕颜！”
她的身子明显地一颤，微弱的气息扩散开来：“什么？”声音里面满是朦胧。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他听到她声音里有破碎的沙哑和忍耐的痛楚。他一下子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在疼痛，完全不受控制。他无法忍受这种无力的感觉，突然间就被激怒了，气急败坏地冲她俯下身，双手紧紧掐住她的肩膀，硬是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可是那一瞬间，他愣住了：她的脸上居然有着纵横交错斑驳迷离的泪痕。
他开始有些晕眩，也许是午后的阳光太过于刺眼了吧，那么瘦弱的她在他面前簌簌地颤抖着，被冷风吹过的嘴唇变得青紫发白，笼着雾气的眼神却异常晶亮，烈火一样灼痛了他。
“你怎么了？”他狼狈地转开眼，讪讪问道，“谁欺负了你？”
她却一直沉默，良久，才伸手将被泪水粘在脸颊上的发丝拨开。
他看到她苍白瘦削的手，骨节突出，白皙的皮肤下，少女纤细的血管经脉清晰可见，他突然觉得，那个骄傲、聪明、美丽、迷人的她那么瘦弱，只要他一合臂，甚至就能轻易将她搂在怀里碾碎成灰……
第二天，我就从那个房间搬了出去，和秋怜姑姑挤到一处，我还没有修炼到百毒不清的地步，不能面对冰凝那样娇艳的脸庞而无动于衷。走出门的那一刻，冰凝叉着手看着我的狼狈：“姐姐，你这又是何必？”我终于明白秋怜姑姑的话：夕颜，你五行缺水，冰凝这样一个名字听起来就是祸水！……
谁人言，花彼岸，此生情长意短。
窗外摇曳的花树，朦胧的灯光映出大簇大簇的夹桃竹，一团团雪白的花绽放在晚风里，没有下雨也像是下雨，格外教人难过。我躺在床上，愣愣地盯着窗外黑黑的影子，一行清泪滑落鬓边。
“夕颜，其实太子……”秋怜姑姑无奈地看着我，欲言又止。
“姑姑，不要说了，求求你！”我的泪更是汹涌而出，我害怕听到她力不从心的安慰。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倒了一杯温水放到我的床边。我依旧看着窗外的夜色，似乎只有那样的漆黑和寂寞才能暂时抚平我的伤痛。
一夜无眠，可是我仍然得早早地起来服侍康熙，儿女情长总是敌不过活着的需要。我坐起身，揉了揉发胀的脑袋，简单梳洗了一下，狠狠地用粉盖了突兀的黑眼圈就急急地往康熙昨夜歇息的暖阁走去。
刚出了院，拐过一个弯，就看见胤礽背负双手，站在前面的小桥上，他看向我，微微皱着眉头。才一天没见，下巴上冒出了青青的胡渣，凭栏迎风而立，袍角飞扬。我抬头看他，他静静回视着我，微风轻撩着他的袍角，簌簌作响。
半晌，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狠下心从他面前走过去，穿过他身畔的那一刹那，我清晰地听到他沙哑的声音：“夕颜……”
只是两个字，我心里的堤坝一下子就全部崩溃，刚想回头却听头上的树枝突然发出“嘎嘣”一声，忍不住抬头去看。
“夕颜，小心！”我被一股力道猛地推开，头上一根粗大的树枝折下来的时候，我已经被胤礽推到一边，而那根树枝不偏不倚地砸在胤礽身上，一下子从肩到胸口全是触目惊心的鲜血。我全身的血液瞬间凝固，嘴唇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胤礽……”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冰凝不知从什么地方奔出来，哭着扑到胤礽的怀里，指尖碰上他的鲜血，更加撕心裂肺，“啊，血……胤礽，怎么办？胤礽……”
胤礽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我，任由冰凝抚上他苍白的脸庞。我紧握的双手，指甲一下子刺进掌心，我却想让它更痛，好让我忽略心里的疼。此时此刻，我好像是一个旁观者，连哭泣的勇气都没有……
“来人啊，救命啊，太子爷受伤了……”冰凝带着哭腔的喊声越来越大，划破清早的宁静。“让开！”我被后面赶来的侍卫一把推开，跌倒在角落里，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片混乱：侍卫们七手八脚地扶着胤礽，太监们慌张地叫着太医，冰凝抱着胤礽嘤嘤地哭泣，鲜红的血液在我面前蔓延……我站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不知什么时候，所有的喧闹全部隐去，只有我一个人站在那里，脑袋嗡嗡作响。
“夕颜姑娘，万岁爷召你呢！”李谙达的声音传来。我连忙定了定神，胡乱抹了一把脸，可是脸上分明一点湿意都没有：“劳烦谙达了，夕颜马上去。”
浴火
我急急地跟着李谙达走进大殿，心里像是揣了只兔子――惴惴不安。康熙坐在上面低着头批揍折，见我进来头都没有抬，大殿里安静得让人心慌。我跪在地上，手心里面全是密密的汗。
良久，康熙才开口道：“夕颜，太子是怎么受伤的？”声音低沉而严肃。
我的手忍不住一阵战栗：“回万岁爷，是奴婢的错，太子爷是因为救奴婢才受伤的！”
“哦？胤礽为什么会在那里？”
“奴婢不知。”康熙到底知道了什么，也许他什么都知道，只是想听我说出来。想及此，我的声音不觉颤抖了起来。
“不知，好个不知！”康熙“啪”一声扔下手中的笔，“不如朕替你说了吧，胤礽是喜欢你的是不是？你们好大的胆子，竟敢在这皇宫内院私相授受！视祖宗规矩为何物！”康熙的声音越发严厉起来。
我浑身冰冷：“皇上，奴婢不敢……”那一刻，我是害怕的，我第一次觉得死神离我那么近，只需要康熙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