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两个人俱是低了头，知书耳根灼灼地热，良木俊脸深深地红……
我撑着手听秦朗汇报事情的进展，忍不住笑起来：“很好，到年关之前我们的衣服都可以赶制出来了。锦绣衣铺的那些衣服也卖了快一个月了，想那林尚东现在正乐得等着我们把红袖添香拱手相让呢！”
“可是夫人，那些衣服会有人要买吗？实在……”秦朗欲言又止。
“秦朗，金陵本来的风气就比较开化，那些衣服都是现在欧洲……哦，就是大不列颠的贵族穿的，而且我已经经过改良，不会有问题的。”我自信满满地说道。
“那我们为什么要每个样子只做两件？夫人以前说过成批生产不是成本更低吗？”
我笑了笑：“一来那些衣服不比旗袍，胜在新颖，如果卖得多了就失去了这个优势。二来限量的东西更加能够引起女眷的追逐，重新打响我们红袖添香的招牌，和现在的锦绣衣铺形成对比，一举成为最高级的成衣。”
秦朗楞了楞，沉默了一会才抬起头来：“夫人英明，是秦朗愚钝了。”
我摆了摆手：“秦朗，你做得很好，这段时间多亏有了你啊。”
“秦朗不敢！”我看着他又低下头去，不禁翻了翻白眼：奴性啊，可怕的奴性……
“店里所有人的工钱都存到富贵钱庄了吗？”
“都存上了，夫人放心。”
“我让你准备的铺子都弄好了吧，装修地怎么样了？”
“差不多了，原来是一家酒楼，东家亏了本经营不下去了就卖给了我们，我已经按照夫人的吩咐重新改建了，一楼中间是延伸的展台，周围全部摆上了定制的桌椅。二楼也都制成了雅间，可以看到一楼的全貌。可是夫人，我们这样是要做什么？开酒楼吗？”
“秦朗，我们是要建一个名流汇聚的地方，一个金陵最高级的地方，让全城的显贵都知道这里，而且这也将成为我们红袖添香的招牌，从此红袖添香的每一件最新的衣服都会在那里先亮相。人都是有攀比心理的，我们就是要给大家这样一个相互炫耀的平台。” 我忍不住笑了起来，旋即又正色道，“还有，千万注意所有的厨师、乐师，甚至小厮都要经过严格挑选，我们要成为最好的就不能有一丝的马虎，任何一点差错都可能永不翻身。这个月底我们就开张，回头派人通知一下赵三少，让他帮忙给所有金陵的名流下帖子，到时务必要让所有的达官显贵到场，这将是一场最顶级的派对，最奢华的宴会，最隆重的秀。”
“派对？……秀……”秦朗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呃……”我的豪情壮志一下子又被打断，转头喝了口茶才开口说道，“就是聚会的意思。”
“嗯，好的。”
“对了，还有别忘了请上城西教堂里的约翰神父，我们的那个衣裳可是需要他的配合呢。另外派人把那个钢琴也借来，索性一次来个震撼的。”想到钢琴，我又不禁有些手痒。
“钢琴？”秦朗又是一副呆呆的样子。
“就是那个黑黑的大大的能发出声音的东西，你问神父，他自然会告诉你的。”我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沟通可真难啊。
“好的，可是我们的牌匾上写什么？还是叫红袖添香吗？”
“……来仪阁……。有凤来仪，来仪阁！”
商战（四）
康熙五十年 十二月三十
金陵来仪阁，红灯高悬，金联对挂，丝竹鼓乐，热闹非凡。
装饰一新的两层小楼全部被刷成白色，在冬日暖阳的照耀下格外夺目。里面别有洞天，一色的红色旗袍婢女巧笑如焉，统一的制服小厮迎来送往。长长窄窄的原木桌上，红烧玉兔，荷叶对鸽，火腿松茸，水晶肴蹄，各色点心瓜果，配着香醇的美酒、晶莹的果汁，煞是喜人。堂内俱是达官显贵、名流富商，皆是衣着光鲜，各自寒暄谈笑。一时觥筹交错，衣香鬓影，人影攒动。
突然间，四周的蜡烛熄灭大半，大堂中央的展台上亮起数盏红烛，一下子整个来仪阁都安静了下来。缓缓的乐声响起，众人惊讶地看着两个曼妙少女一左一右从展台后面的帷幕里面走出来，左边那个着一身白色旗袍，收身窄臀小立领，没有多余的装饰，只在袖口和衣摆处秀了几朵疏离的梅花，浑身透着一股清冷的美。右边那个同样也是白色旗袍，却微微显得肥大，宽袖长摆，更加凸现里面玲珑有致的身段，自成一种别样的妩媚。两个人缓缓走到展台的前端，微微站定，玉臂笼扇半遮面，唯透一双点露眸。片刻，又转身迤迤而去。
接着是两个身着长袍的男子，袍子也是寻常的袍子，斜襟的掐纹却是一溜的暗色镶边，配着同色的穗子和皂靴，竟是逼人的英气和俊朗。
……
前后数十件衣服竟没有一件是重样的，皆是让人眼前一亮的夺目。众人还没有缓过神来，堂内的灯就突然又全部亮了起来，只见一个女子从后面走出来，一下子震住了所有人：一身湖蓝色的衣服，腰身收得极细，紧紧的上身显出浑圆的坚挺，领子开得很低，露出好看的锁骨和白嫩的肌肤，灯笼似的衣袖衬得一双玉手更加醉人，长长的裙摆蓬展开来，堆着层层叠叠的蕾丝和褶皱，显得纤细的人儿更加玲珑有致，一头青丝松松地用一根再简单不过的发簪往头顶一挽，娥眉淡扫，朱唇轻点，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说不出的妩媚，说不出的娇艳。
只见她轻启朱唇：“值来仪阁开张之喜，今日诸位在这里的所有吃喝费用全部由红袖添香承担。今天起红袖添香的所有新式衣裳都会在来仪阁展出，还望各位多多赏光。小女子谨值此良日，冒昧献丑，聊以助兴。”语毕便走到旁边一架大大黑黑的像是柜子的东西旁边，纤纤十指微微点动，便是如玉般清脆悦耳的音符泄出：
“The last that ever she saw him,
carried away by a moonlight shadow.
He passed on worried and warning,
carried away by a moonlight shadow.
Lost in the riddle last Saturday night,
far away on the other side,
he was caught in the middle of a desperate fight
and she couldn't find how to push through.
The trees that whisper in the evening,
carried away by a moonlight shadow.
Sing the song of sorrow and grieving
carried away by a moonlight shadow.
All she saw was a silhouette of a gun,
far away on the other side,
he was shot six times by a man on the run,
and she couldn't find how to push through.
I stay, I pray, I see you in heaven far away,
I stay, I pray, I see you in heaven one day.……”
众人一时呆住了，尽管听不懂那歌词，却依旧不由自主地陶醉在其中，只觉得那女子浑身散发着莫名的吸引力，周身笼罩着朦胧的金光，蓝衣无暇，声音婉转，优雅含芳，淡若无痕……
我坐在钢琴前面弹唱，手指灵动地在琴键上翻转，像是轻盈的蝴蝶，纤若无骨。虽然我知道可能众人都听不懂，可是我还是唱了最喜欢的《Moonlight Shadow》，现在的我只想为自己而唱，只想好好地做一回自己，不为了任何人而活，不为了任何人而唱……那种久违的满足一点一点朝我袭来，仿佛天地间就只剩下我一个人，安静祥和。我忍不住闭上眼，一遍一遍地弹唱：
“Four a.m. in the morning,
carried away by a moonlight shadow.
I watched your vision forming,
carried away by a moonlight shadow.
Star was glowin' in a slivery night,
far away on the other side,
will you come to talk to me this night
but she couldn't find how to push through.
I stay, I pray, I see you in heaven far away,
I stay, I pray, I see you in heaven one day.
carried away by a moonlight shadow.
far away on the other side,
but she couldn't find how to push through.
……”
一曲既终，众人还恍如在梦里，呆呆地没有反应，半天才突然爆发出一阵雷鸣般的掌声，我自然是骄傲的，轻轻合上琴盖，就看到约翰神父一脸惊艳地向我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