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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内外煎熬下,从小就在森林中荫凉长大的少年们个个满面通红,人人貌似熟虾。

        最惨的还要数多愣,他家传的石斧本就十分沉重,为了彰显勇力,他还非得带上一根战矛。

        本应双手握持石斧,这下只好一手一个。他一会儿左矛右斧,一会儿右矛左斧,最后怀中抱矛,肩上扛斧,脚已经不住的打颤了。

        周围的兄弟们不忍,要帮多愣拿上一个,可哪里有连兵刃都要别人帮忙拿的勇士?无论如何劝说,多愣都是摇摇头,就连放到地上一会儿都不愿意。

        羽正好挨着多愣一起,眼看个子矮小的伙伴再硬撑一会儿非得倒地不可,悄悄放出一股清风托住石斧。

        多愣肩上猛然一轻,见并没人出手相助,而且炙热也舒缓了些,大喜,试炼还没结束自己修为就增长了,看来家中的训诫果然大有道理:凡事多吃些苦头,总是没有错的。

        就在暗中相助多愣时,小龙发出了示威的第一下低吼,羽还错听为万丈黑崖下地火升腾的呼呼声。

        直至腕上一紧,从来滑脱脱的“不丢”有些硌手,才发现小东西大眼圆睁死盯着地上,全身金磷贲张,每片金赤的鳞甲上都浮现出奇异的青紫色纹路,而颈部紫纹最显的甲片上还凛然逆起了数根润白色凸刺!

        白刺下粗上尖,软软的可爱,又诡异得让人不敢碰触,尖刺仿佛有无穷的吸力,四周的热气瞬间被吸进去,纯白的刺身泛些微红。

        方圆五尺之内忽然凉爽,紧接着炎热又倒卷回来,空中多了些难言的不安。

        这仅是寻常人的感受。羽敏锐的神念察觉到,小蛇背上的白刺将数尺内的火精全数聚集起来,因此忽然凉爽起来;而那一阵倒卷回来的炎热,是一个厉害的火咒已准备好的征兆。只要小东西愿意,立刻就能施放出去。

        少年疑惑着,从没见它如此紧张不安过,有敌情么?山顶没燃起警讯狼烟啊,来路上也空荡荡的,几百丈内又都是光秃秃的地面,难道,那些干裂的地缝里面还能藏住什么不成?

        能有什么藏在里面呢?炎谷的地缝下干涸得厉害,夏日里,可以在片刻间填满几丈深浅枯涧的暴雨,在这地炎谷的地上不过就是溅起几个泥水坑而已,很快,可怜的小水坑也会在干燥炎热中化成水烟消失。

        而在炎谷的地底深处,只有恰巧地火最弱而雨水最盛的偶然时候,会有那么几口雨水浸过热土润下来。

        可惜这点微不足道的水分,甚至连一株旱漠荆草都养不活。几乎没有生命可以在这样的干涸中生存,就连在烈火中休眠的火行神兽,也需要在眠醒时进食饮水。

        但是偏偏就有一种最为初等的生命能生存下来。

        这是一种低等到无法想象的存在,它的魂魄单纯得连一滴水都比它来得复杂,穷其一生都是在火焰中不紧不慢的茫然穿行,除了一件事会令它们稍微移动得快些,就是交配。

        这小生命在吸收了过多的火热之后,就会自然而然的冲动,努力的快速扭动几下,一些简单的生命印记和余火就会排到体外,那些印记在火炎中持续飘荡,直至遇到另外的印记组成新生命。

        首次发现这种生命存在的,是一位天神,这位身上某处有隐疾之患的神仙在每次赶赴约会前,都必须以九天灵芝送服一大杯朱蟥,也就是这火中的小生命。

        天神发觉,这外观颇如山蟥的朱蟥,每隔十息就会激动起来排放一次余火,呵呵,如此滋补妙品,神仙也难求啊!

        地炎谷深崖边,令得天下所有鳞虫之长的小龙极度不安的,也就是来自地下烈焰中的滋补佳品——朱蟥。

        就在地底,无数的火蟥以从未有过冲动向地面蠕动着,它们低浅简单的意识无法理解小龙的龙威,只会不停的向上,向前,向勇士们站立的悬崖边冲过来。

        离开火焰的生养,每时每刻都有蟥虫受不得外面的“凉气”死掉。但它们极其巨大的数量并不在乎这些损失,相反的,其余的火蟥有了同类的铺垫,反而能顺利爬过对它们而言致命冰凉的土地。

        有些特别强壮的已经“远征”到地面,活活冻死在地面的“寒风”中。

        对毫不之情的羽来说,胆敢在火精的攻击下抢食芝实的“不丢”朝几只死得僵硬的山蟥发威,真是一件乱可笑的事。

        少年摸摸它的大头,调笑道:“怎么了,近几日头上长了三两个痒包,头变大了,脾气也坏了么?”

        小龙不耐烦的抖抖金鳞,进谷后接连两次龙威失效让它很生气。

        先是那只肥貂,再来又是这些低等到没有意识的生命,龙威竟然不能吓退它们,在承于上一代的龙魂记忆中,这种被轻视的羞辱是为龙者必须以敌人的生命来清洗的。

        可是为这种卑小的东西值得生气么?小龙腹部的鳞甲翻了又合,合了又翻,龙爪探出后的严重后果令它犹豫着。

        方才,为了配合龙威生出最有力的威胁,它甚至聚起体内火芝之力发出了数支芝刺,虽然不及龙角龙爪的施咒威力,但已是小龙的极限了。

        越过这个极限,就要探爪出角了,那就非得引来天雷不可。

        还是不要了,上次能够逃脱已是侥幸,这凭运气的事情,可一不可再啊!对天雷有着微妙理解的“不丢”收了鲁莽之心。

        其实真的打起来,就凭这几支芝角,那些笨虫也未必就抵挡的了。笨得连死是什么都不知道的,说不定还就是它们,“不丢”宽慰着自己。

        直到虫尸快要铺到脚下,站在队伍最末的一些少年才注意到这些怪虫。

        乍看见着实吓人一跳,不知打哪里钻出来这许多朱红色的山蟥,自远而近,密密麻麻的全是。少年勇士们皱着眉头一脚朝这恶心的虫子踩下去,那虫子被踩进土里扭得几扭,竟还不死。

        要提脚发力再踩,脚心猛地剧痛,再一看,厚实的兽皮皮屦被烧穿个洞,半只虫身挂在破洞处,敢情还想往里钻!

        急忙运指弹开,朱蟥顿时被弹出老远,掉在地上摔打几下死了。再一看,手上又烧起个大泡,这东西赤手空拳碰不得!

        少年们纷纷出了兵刃招呼过去,挑几下砍几刀,一会就杀了不少。正待歇口气,地缝里又冒出一堆,有的朱蟥还直接钻到脚板下,烫得人措足不及。

        骚乱惊动了前面的成年勇士们,帮着斩杀了几堆朱蟥之后,经验丰富的猎人们意识到这些火虫的可怕。

        若在平日里,谁也不用真正怕这些一碰就死的虫子,它们个数再多、身子再烫也有法子对付。但是现在不行,大家身后守护的是长老们用以撤退的藤桥,散开躲避,藤桥就会毁掉。

        裂崖这边一个巫师也没有,为了防备敌人趁虚而入,各位长老的弟子都留守在各自的部落,并未一同前来。如若长老们封印炎谷后再无力施咒布桥,那可如何是好?

        没有退只有战,盘蜃和另外两位勇士首领毫不犹豫下了战令。

        三百余位勇士布下防御圆阵,每人身边数尺之内不停用兵刃挥扫拍打。“兄弟们,一步也动不得!”盘蜃在人群中大声疾呼,他特意还安排了人手守护桥端。只要有一只漏过去,已被深崖烈火烤干的藤桥不定就能燃起来!

        盘蜃焦急地看了看裂崖对面,中下盘两位长老仍在疗伤,盘凤盘师、多思长老及多兰兄几位,背影已消失在熔湖火窍中。

        火窍裂缝约有数人高,宽不过六七丈,刚刚跨进去,迎面来的清润凉爽令盘凤舒服得欢呼了一声。这是什么地方,四面为万丈熔火所围裹,还能自顾自的清凉?

        盘凤心道,多思说里面封印了一只强大的火行灵兽,故以能发启外面炎谷的地火。一只火兽就能引出如此滔天大火,这已经让人叹为观止,可无火不生的火行兽居然生于这如春山一般潮润的洞里……水火不能相容啊!

        若多思的封印已完全将火兽困闭,那这里如此潮湿还可说得过去,然而潮湿之外的地火又是怎么回事?

        巫师修炼自来讲究领悟自然之道,以盘凤的修为,已经没有什么样的奇异能超越她的理解,但这里,这处窍穴就犹如火中一点不化的冰雪,以绝无可能的存在之道存在。

        身处险境中,有什么疑问只能回去再说。盘凤与多兰对望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迷惑。

        裂缝中地面坚实如常,多思长老收了御风法术,谨慎地缓步慢行。

        封印已近在眼前,掌中的玄玉指琮由温而烫,由烫转凉,进洞后走这几步,它已然转了九转!

        咫尺旁就是自身释放出的印法,指琮便似通晓人性一般,自行发出清脆的鸣叫!

        果然是天上传下来的异宝,多思怀着复杂的心情,端详着手中已散出莹白毫光的灵器。十五年前,也是在这裂缝里,这只通灵玉琮还握在那位女子手中,玉琮亦如这般发出动人白光,闪了几闪,就已将洞中的火兽封印。

        那清丽秀美的柔弱女子产后受了寒,恁热的山谷中还披了件厚衣,益发的显得单薄。她的夫君站在一旁,一手抱着婴儿,一手轻轻拈着玄玉刀,笑着对多思道:

        “多思兄,指琮放在这玉刀的柄环里,才可算一套齐整的法器。但此番咱们要施的是封咒,须得单用玉琮才成。”

        他小心地将玄玉刀放在婴儿的皮褥里,接着道:“玉刀就留给孩子防身吧,它认了主,丢也丢不脱的。多思兄,指琮今后还请你收着。按说一甲子之内这封咒不会坏掉,但天意难违,这火灵兽的来头可不小,留在你那里做个防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