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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这些都非那九黎首领所要,他竹笙中的一点气机飘扬而出,专心要摄定的人物,自然是那烈山神帝少鼎!

        少鼎呆呆立在多思身旁,手中的犀棍早已滑脱在地,心潮起伏,无法自抑。那哭声好生熟悉,是当年那人的声音么?她不是已经死在弱水之畔了?现在,现在,怎么又活过来?

        哦哦,不,不是她,是为自己诞下麟儿的璎姬来了,那时她还如此美貌温柔,完全不像醉酒烧伤之后那般的丑陋!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忽而哀伤,忽而喜悦,忽而舒缓,忽而急促,一时如春风化雨,一时如骄阳烈照,最后哭声一转,终于进了涩煞的寒冬。

        每一个苍凉的音符过处,少鼎的心中就会想起一件伤心往事,他的气血也就要随之而翻动。短短一会儿,神帝已经回忆了一生征战生涯。

        这是如何苦痛烦扰的一生,到得头来,所有的爱人朋友敌人,死去的、活着的,连他最为疼爱的宠姬和儿子,都对他怨恨、谩骂、离弃。

        罢了罢了,活着干吗?干脆死了吧,死了吧!

        心中这样想,少鼎茫然弯腰拾起地上的犀棍。力沉双臂,举棍朝天,向着自己的大好头颅砸将下去!

        传了数代神帝的兵刃挂着厉风而下,棍上亮泽泽的密纹在空中划成一个妖异的兽头,它瞪着眼,张着口,嗜血的红芒向自己主人罩去!

        “鼎叔,不可!”

        少芒跃在空中,奋力掷出手中长刀,炎阳战气在前抢先破开木盾,当的一声巨响,少鼎手中的大棍被撞得一歪,轰然砸到地上。

        少鼎迷糊的眼神倏地一亮:我在干什么?芒儿为什么喊我?

        他的心思待说要挣扎出来,不想那哭声猛的一盛,轻轻松松地,将神帝那点振奋湮没在无边苦海之中。

        乌云遮月,山坡的哀伤之气,没被这几声打扰冲淡,依旧萦绕在众人心神之上。所有人木立着,浑然不管身外之事。

        赫,这大个子蹦得挺高嘛,他发了半天傻,竟然醒了!羽将面前木盾再涨了数尺,拦下那人的来路,手中本来预备捆绑神帝的藤索闪的一闪,没入土中。

        不丢,到上面看着,别让他跳过来!

        少年比划个手势,将这意思传给了小龙。哼,想来救人,咱们先较量较量,你在炎谷那三刀我还没还给你呢!

        羽手指弹动,扔出数道风刃,淡黄的旋风绕过木盾,在空中拐了个轻巧的圆弧,照着少芒当头削去。

        嘻嘻,我们隔着木盾打,看谁的准头好!少年灵觉微微出体,将对手的举动牢牢映在心中。更还有一丝灵气操控着没入土中的藤条,抽了几根软枝出土,悄无声息搭在敌人脚上,那人只要一抬脚,保准让他摔个跟头。

        正在凝神调息的少芒立掌为刀,掌缘的炎阳战气立时破了扑面而来的几道风刃。他长长地吸了口气,勉强压住体内散功之苦。

        这苦处来的实在是可惜!本来少芒有了神禽栖身之福,在朱雀印爪时一缕上天仙气已经渡入到他体内。这仙气是当年火神悄悄藏在神契里面,没有这缕仙气护体,世间俗人如何能受的住神仙亲自点化的神魂契约!

        火神本来还有私心:下面崇奉自己的烈山一族有了朱雀相助,本来应当从此一统九州、万世兴旺,可天下大事不如意者实多,为了把稳些,火神多添了适量的仙气点在神契之中,让烈山新帝这有福之人再结仙缘,从此功力非但大增,而那一点仙机护体,更可保他一生平安顺利!

        但这一切,都是要等到少芒完全吸收了仙气才行。火神在神契中悄悄增加的一番好意,实在让人承受不住,少芒虽然在仙气入体时上窥天道,有了无比快乐舒畅的体验,可是那毕竟不过是站在门口打个小望,真正要达到火神预期的效果,非得等足三日,将仙气全数化为己用才行。

        但少鼎两次被俘、性命数度垂危,族中诸人又在呆着不动,本应沉浸在仙缘妙境中的少芒再也无法静心,他早在少鼎启发保命咒之时,也同时催动战气,一分一分将自己同那妙境的联系,慷慨解开,在神帝最危险的时候救他一命!

        本该享受的福分自己将其折去,这不仅是无法估量的损失,单单是那份散功之苦,让这烈山新帝好生难受。

        “呔!”少芒一声大吼,体内迅速撤出的仙气冲喉而出,冲出木盾后的少年喷去。

        危险!本来好好在空中无聊扭动的不丢吓得鳞甲变色,它霎时就从原处消失,下一刹那就迎头撞上那团来自天界的异气。

        第六卷  季夏

        “如水中月,须是有此水,方映得那天上月。若无此水,终无此月也。”

        ——朱熹《朱子语类》

        第三十一章  温风至

        不敢施展自己最为拿手的杀招,小龙的大嘴紧闭,将一对出头不久的稚嫩龙角冲在前面:这可怕的仙气如何敢去吞下?那里面藏的是上界神灵的神咒,任何妄图染指者,只会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连龙体都承受不起的凶煞,这已不是寻常所见的煞气,而是上位生命对世间万物的颐指之气,极其霸道、毫无情理,一路所过,万千木精尖叫着躲开,那仙气里面,分明带有毁灭万物的暴戾!

        本来是来点化世人,不想反被别人当作一口废气吐出来。世事不顺己心,这原本是来补益世人的仙机,忿怨之下,含恨化作了要吞噬万物的凶灵!

        哧——,小龙头顶两个鼓包仿佛被利刃划过,一层肉肉的软甲被无情地破开。好痛好痛,小龙强忍着泪水,动也不敢动,任凭无数把利刃接着划过自己的嫩脸、嫩颈、嫩刺,被权当护盾的芝刺显然无法抵挡上位仙力,那些刺痛继续在龙甲上刮擦。

        这异气的霸道只怕仅次于天雷,不丢连个火咒都不敢施放:一切法咒,不过是送给它当点心滋补!唉,仗着自己在洞中长了数百年的一身硬甲,抗吧!

        然而,就算只剩个破损残缺的神咒,在世间显现的威力岂知这些?正面的大半仙气虽然被不丢接下,还有的小半,被少芒借着一声大喝,散在了空中。

        少芒早听出这哭声来得蹊跷,众人神色怪异,鼎叔莫名自戕,必定和这惨哭之音有关。不速破此术,自己被那少年再缠住一会儿,只怕鼎叔还要糟糕。

        所以他喷这口气,不但要杀人,还要救人!他纳气入声,大喝出口,用的是以声破音的法子。

        借着大喝散开的,是来自天庭的上位仙气,林中那位九黎首领饶是如何的绝顶聪明,也无法用笙乐的苦悲之气与之抗衡。迷魂咒音被仙气撕得四散分裂,再也不成曲调,颓然松开了众人的心神束缚。

        好厉害的战气!羽左手急挥,再旋出三道风刃,右手的楠木弓搭住木盾破损的大洞上,不断集聚着木精:破我的风刃,再给你一堆刺藤,刺藤之后,还有吃肉的恶花等着,我看你破得了几个!

        少年心中奇怪,这大汉傻醒了之后怎么回事,刚才见他与盘大哥比试时,功夫没这么凶嘛!刚才几下,不但坏我法咒,驱散乐音,还用了什么阴损东西把小家伙欺负得颜色都变了?

        为了卫护自己,勇敢的不丢鳞甲倒竖、龇牙咧嘴,正在木盾边和那煞气僵持不下。

        不丢,你顶得住么?那煞气是什么怪东西啊?在其周围竟然召唤不出木精,甚至木盾也修复不了!

        而那个烈山大汉一步步逼近,伸手将木盾的口子越拉越大,再撕扯几下,他就要顶着自己的法咒挤进来了!

        羽急得连连跺脚,口中的咒语念的益发急促,身周的木行界域已经浓郁到了极至,偏偏就是那团怪气像个无底深洞一般,吸走了所有想去填补空处的精灵。

        一人一龙,同时遭遇到成年以来最大的挑战。而危险又岂止如此?

        远处的暗影中,九黎青年苦笑着擦拭唇边鲜血:自己的笙簧迷音咒被破得好惨,当初自己创下此咒时,还道天下无人可破,想不到首次使用,竟招来如此大败!那也罢了,可恨的是烈山贼子再也不受迷音困扰,大盘营地中已经弥漫起冲天杀气!

        带领这场无情杀戮的,定然是砸向那少年后背的一拳!

        这一拳不挂丝毫风声,本要透拳而出的战气被敛于指缝之间,等到打实了,催命战气再透入人体——少鼎双眼眯成一条细缝,森冷的微笑浮在嘴角:可以,背后袭杀阻我烈山数百猛士之人,倒不算坏了我的名声!

        他被迷音困得最深,但困苦一消,清醒得也最早。少鼎知晓这通晓木咒的少年一死,拦路的木盾定然随之被破,周围这么多猛士拥上来,立时就可将多营老头几人剁成肉酱,到时这大盘部落,该灭就灭了吧。回族之后,再慢慢商量神禽选帝之事!

        真是一番周到的算计,但那护主的玄玉神器如何会让这痴人得逞?

        深湛的玄光闪过,少鼎自忖必胜的一拳竟然击空!拳尖刚刚沾到一点衣角,应当打中的实在处莫名就消失了,自己发出的大力得不到宣泄,少鼎胸口一震,即刻受了不轻的内伤!

        羽神念微送,御风术绕在身上不敢松开:这么大个神帝,当真有些让人鄙视!山中的恶豺咬人前好歹也要哼哼几声,要不是指环儿带我一下,还不就被你得手了?

        愤恨此卑劣行径的可不止少年一人。呼啸的旋风从天而降,擦着仓惶避开的少鼎飞过。风刃术,是长老醒了!羽大喜,楠木弓下的花刺生的更加茂盛,没头没脑向已经踏入木盾半身的少芒扎去。

        少鼎踉跄几步,躲开了多思的法术,当头又有一柄长刀劈下,那是刚从迷音中醒来的盘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