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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同时,双眼已被刺伤的沼泽老兽暴出了震天的痛吼,人们被震得心惊肉跳,除了修为较深的勇士,没几个人能注意到藤台之上青年族长的性命之危!

        去!大盘女巫师一声清咤,多兰的肩上忽然扬出一条青索,呲一下扭转缠绕,正好空空地捆住什么,那点离着多兰天灵顶上不到三分的阴火,竟怎么也透不下去,任多兰的两只指头把它拈住,撮暴散开。

        惊风战气!多兰他早有所感,故意在搏击沼兽时露出败象,果然引得一旁的杀机现身。只是这指拈隐雷,真正耗尽了最后一分气力,他重重摔在兄弟们的臂膀中,虚弱地叮嘱:“多凉来了,逆风放箭!”

        是的,是叛徒多凉,他的法术自然有几分小人之气,多兰一接那雷,就能断定是他。

        可多凉再要躲在水下某处用隐雷偷袭,却再不可能。只因天地雷术中,唯有阴狠的隐雷一术,要动用到巫师体内的阴阳脉力,施放一次隐雷所耗用的阴力,巫师要等到第二日上,才能流转回来,这是多兰早就知道的。

        现下多凉只好施展其他的风雷法术,而雷炼风行,哪里有风,哪里就藏有施放霆雷的巫师,勇士们山中逆风狩猎练就的箭技,正好用来对付他!

        盘凤与多凉交手数次,也看出了这道雷术的来历,她皱了皱眉:这个恶徒,居然有本事追到这里来!但这沼泥之中,他如何能藏身的,是有什么厉害人物帮他么?

        想到这里,盘凤心里一紧:糟糕,阿羽独自在与沼兽周旋,可别中了这帮人的暗算!我们隔着太远,又帮不上忙!

        她着急阿羽的安危,本来就已疲惫的神识免不得慌乱起来,眼前没来由地一阵模糊,瞬间竟掌控不稳极等藤术,连手中的花杖也变得沉重,青翠的杖尖软软地枯萎下去,继而幻化变色,长做一条白蛇紧紧缠住手腕,那蛇一面蜿蜒上肩头、一面以巨力拉扯着女巫师的身体向藤台下倒去,还有一个声音在耳边低吟:

        何苦去前面送死呢,那弱水可是好过的么?算了,就此好生歇息,醒来时就回到南方老家了,下来吧,下来吧!

        女巫师点点头,娇躯就此没了气力。她侧眼看着自己半边身子被一层苍白色火焰的缭绕,面上还带着恍惚的微笑!

        烈山贼!

        虽然人在远处,羽还是发现了这边异常的火精闪动,清越的喝声压过了沼兽的吼叫,震得盘凤身上嚣张燃烧的火精一阵动荡,紧接着,不丢的黄影出现在女巫师身边,大嘴一吸,将火精全数收纳进了龙体内。

        盘凤身上一凉,神念立即清醒了些,猛咬舌尖,噗——鲜血喷在花杖上,枯软的杖身重又涌出欢快的青光。青光自行凝结成印符,旋绕在女巫师眉心,飘过眼睛时,那中间的迷茫已经消失不见。

        啊,啊!沼泥深处传来两声惨叫,一个是迷神咒被破的泽族老巫师,一个是火咒被收的少暇,他们由多凉的风雷术掩护、实际要迷杀盘凤拆毁藤台的计策,惨然被破!

        盘凤冷冷听着惨叫,暗道:烈山小人,今日还叫你见识我大盘儿女的手段!

        无数精致动人的绿色在女巫师悠长的颂咒声中集结,由弥漫而精炼,由浮动而沉致,到纤细优美,到灵动弹挑,俨然化作了一只碧玉般滑腻的手!

        玉般光滑的手指捏印诀,轻轻弹了弹,整个藤台就缓缓扭动起来,虽然平稳,但坚决而有节律,人们脚下的枝蔓,一分分拱起,枝叶以极快的速度生长搭接,最后闭合成茂密的藤架,把多营人们妥当地护在里面!

        女巫师已经跌坐在盈盈绿叶丛中,凤眼半闭,似嗔还笑,那只碧手就停在她的肩上,拍击、弹捻,这个巨大的藤台一面向北漂动,一面发生着变化。

        是的,这变化当真奇异,藤架以下,延展出两条极其粗壮的藤柱,把藤架高高举到了水面数丈以上,而人们耳中,还听到深沉的咚咚声,那些藤蔓还在不知疲倦地生长,那枝条,那叶子,看起来是那么翠绿可爱,柔滑细腻,也不知是什么藤蔓,在南山森林中从不曾见过。

        透过枝叶的缝隙,看到还有两条极粗的藤蔓在甩动,一些小孩叫嚷到:是人,巨人,咱们是在人的肚子里面!

        巨人?巨人!大人们凑在缝隙间张望,惊讶地说不出话来:

        可不是嘛,咱们就是在一个藤蔓织就的巨人身子里!这个绿色巨人有头有脸,手足兼备。他宽阔的肩膀上,坐着盘凤盘师,大家就依附在他胸腹间那些高高低低、错落有致的藤条上。那巨人大大张开的两只手,竟还在比划着咒符,两只藤腿踩在河水中,正一步步向北岸走去!

        呵,这就是盘师带领大家渡河的办法吧,这些结实的藤条护住大家,再不用怕那些沼兽啦!勇士们停下手中的弓箭,看那些丑陋的怪兽不敢随藤蔓巨人追进清澈的河水中,只留在岸边怯怯吼叫,显然是怕了!

        “多兰族长,阿羽长老能自己渡河么?”望着仍旧还在沼兽群中起落的白色身影,人们担心地问道,小莘也紧紧抓住藤条,拼命向大神祈祷。

        “不用怕,阿羽这不就来了么?”

        果然,那白色身影忽然就跳出了兽群,踩在一团火光上,数息间就越过了数百丈距离,来到藤蔓巨人肩上。

        脱险的多营长老面色并不轻松,急声大呼道:“盘师盘师,你,你在作甚么,这是什么木咒,为何带了如此厉害的生气?你的面色怎么这般吓人?”

        羽大汗淋漓,话音带着哭腔,脚下却仍旧踩着不丢,不愿踏实在藤蔓巨人上。在沼兽的甲壳下中,羽已经发现了多凉叛贼和另外几个烈山巫师,本说趁势报了大仇,没想到远处带领大家渡河的盘师,施放了现下这个木咒,而后竟迸发出燃烧生命的绝望征兆!那绝气动天,吓得羽大仇也不及报,急忙了赶过来。

        见女巫师不理自己,羽着急地大叫:

        “这是什么咒术,我为何看不懂?盘师,你快教我施放,你的神灵涣散,再也使不得半分咒术!”

        女巫师满面放光,容颜如花,笑道:“傻孩子,这个咒术能教与你么!你还要带领大家去北方安家,姐姐累了,就在这里睡一忽会儿吧!”

        盘凤声音骤然一弱,浑身青光忽然散作丝丝缕缕,在羽全力聚集的木行界域中,一闪一灭。而那藤蔓巨人同时哗然崩落,搭载的多营人们纷纷掉了下来。

        大家脚下一稳,却是踩在了实地上,原来这巨人步伐宽阔,片刻间就已渡过河水,到了北岸。

        对面,那些沼兽终不能吃到鲜肉,吼叫着钻进了沼泥中,远去了。

        羽哪里还管多凉,自己怀中的女巫师气息微弱,神魂已在迸散边缘!

        指环儿,小刀,你们看看盘师,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羽泪水盈眶,也不知是以神识在呼唤神器,还是喉咙在哽咽,那玉髓灵气如流水般汩汩而出,浸满了女巫师身边,附生的木行界域浓烈得犹如实质,竟然还是托不住女巫师渐渐松开的苍白精气,任着它们一滴一滴,融进了虚空中。

        诸个神器沉默不语——那个生命在不可阻挡地消逝着,以它们千百年的神通,也不知该如何应对主人的呼唤。

        虽然精气流逝,神魂分散,女巫师的面上却闪着极其动人的柔光,她伸手轻抚着羽的面庞,微笑道:

        “小阿羽,能带领大家走出水泽,姐姐很开心,多营族于我南方部落有大恩,舍我一人的生命,救了大家,很好,很好!”

        她握住阿羽的舞动的双手,摇摇头,叹道:

        “傻孩子,我的生机已断,寒玉灵气能接续么?别哭啦,那日在娑罗神树下,我就该和盘雄那叛贼一并死了,是你救了我;烈山贼要吞并南方森林,我也该与敌人同归于尽,多思长老和你们又救了我!哎,我晚些死了一会儿,却认识你这个好妹妹,你说,我是不是很开心?”

        周围的人们安安静静,悲伤地想:盘师只怕神识迷糊了,我们阿羽长老是部落勇士,怎么会是女孩儿?

        羽伤心难语,泪水扑簇簇滴将下来,正好淋在不丢身上,它老老实实展开鳞甲,将泪水全数盛住,半点儿也没溅出来。

        “盘师,我知道你,你说水泽里面有木灵引路是假的,奉出精魂召唤木灵是真的,那木灵总说要收你的魂魄,我还以为它胡说,原来却是你在骗我,我真笨,真笨!”

        羽不住地自责,好不后悔:我早先发觉了不对劲,竟没有反应过来,如果能及时阻止盘师,说不定她、她就不会是现下这样!

        多营的人们也恍然大悟:素闻北方水泽凶恶危险,部落却如此顺利地走过来!哎,这位执意要跟随咱们一起迁徙的盘师,竟用这样的方式来回报恩情,当真是血性儿女!

        羽眼中忽然一亮,呼道:

        “不对啊,盘师,我和木灵争斗一会儿,它可并没出手受你的供奉,你虽然召唤了神咒,却应当没事,是不是,是不是!”

        年轻巫师仿佛看到了希望,泪花中带着微笑,小心地注视盘凤,只盼她说个“是”!

        “盘师盘师,你总叫得这么生分,就不能叫一下姐姐么?”女巫师看着羽,弱声笑道:“他不受我的供奉,是知道咱们没他的神通过不来这条河!这无源无终的弱水,连水泽沼兽都不敢靠近!你看看它那么清澈,当真是不容一物,除了我的本命咒术,还有谁能渡它?嘻嘻,你想我教你这道咒术,那可不成,大盘的秘术,总有那么一两件我要带去还给先祖!”

        女巫师嘴里在调笑,声气却越来越弱,只是那动人的光泽,更加得旺盛,连羽的玉髓灵气都掩盖不住其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