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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熊猫



                                            转天下午,米洲独自在食堂吃饭。现在还没到吃饭的正点儿,食堂里冷冷清清的,大师傅拿着煤铲在巨型铁锅中炒烂叶子白菜,“丁零哐啷”的声音很是清脆响亮,却越发显出食堂的安静。出于习惯,米洲左手捏着手机,右手机械地扒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儿。哎,一个人吃饭真无聊啊,一张嘴闲着都不知道该做点儿什么。卿杨和张琦一道去审核晚会节目了,俩人的晚饭应该是按工作餐解决吧。叶纶下午去签合约,不过这会儿也应该完事儿了。可是,毕竟他们不是真正的情侣,演戏不必那么认真,米洲找不到理由给他打电话,总不能说“小爷,奴家寂寞难耐,赏脸陪奴吃顿便饭吧?”

        看着对面空荡荡的桌子,米洲含着一口饭,再一次叹息,顺带喷出几粒米饭来。身后竟有人回应一声叹息。米洲看着桌面上的阴影,回头望见那个高大的人影,脱口而出:“熊猫?”

        熊猫愣了楞:“我叫叶保国,不叫熊猫。姐姐,难道你把我忘了?”熊猫憋着嘴很受伤的样子,娃娃脸皱成了一团。

        他这是在撒娇吗?米洲打了一个寒战,嘴上还是安慰道:“没有没有,哪能把你忘了呢。不过,我喜欢叫你熊猫(谁叫你起了个这么拉风的名字呢,国宝),很可爱是吧?”

        熊猫大眼睛眨巴眨巴,有些犹豫。米洲发现他的睫毛似乎比叶纶还长一米米,她羡慕嫉妒恨,不过看在他生长在异国从小流落他乡的份上,她决定原谅他的长相问题。熊猫似是作了很大的牺牲:“好吧,只要姐姐喜欢,叫什么都无所谓。不过,你刚才叹息什么啊?还有,这里有粒饭。”

        米洲看着熊猫俯下身子,小心翼翼地伸出食指触碰她嘴角,指尖带下一粒饱满的米粒。以前一直被她认定的娃娃脸此刻在眼前放大了看,还是一张娃娃脸。她微微纠结了一下,然后大言不惭道:“我刚刚没有叹气啊,我是在做肺部运动,祖传秘方,锻炼胸肌,这粒米饭也是必要道具,哈哈,哈哈。”似魔似幻的干笑声在食堂上空回荡。

        “哦……”娃娃脸似信非信点点头,“姐姐,我陪你饭吧。”

        米洲看看碗底一点米饭,夹起盘中最后一块红烧肉,幽幽道:“孩子,你来晚了。”

        当是时,手机铃声乍响,米洲不期然被吓了两跳,手一抖,最后一块肉掉在了地上,还很给面子地滚了两下,裹上一层灰。米洲用手捂着左胸:“我的肉,嗷呜,我的心~~~”她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闪烁着叶纶的名字,出离愤怒地接起电话:“喂!”

        刚刚在对面坐下的熊猫看着米洲迅速变换的神色,忐忑试问道:“怎么了?”

        “你和谁在一起?”叶纶那边有些吵,似乎正在大马路上,他的声音却异常清冷,与环境格格不入。

        米洲有些意外,怎么听着那么像盘问犯罪嫌疑人?她不情不愿地回道:“熊猫。”熊猫听到提他的名字(他已经彻底被这个名字洗脑了),更加疑惑地看着米洲手中的电话。怕叶纶不明白,米洲补充道:“你侄子。”

        “他?”叶纶略一沉吟,“你管他叫熊猫,关系够好啊。你把电话递给他。”

        米洲不明就里,看着熊猫听完电话,把手机递还给她,眼中有若隐若现的凄苦:“姐姐,我先走了。”

        米洲惊讶地看着熊猫颓废的背影。手中电话仍未挂断,她问叶纶:“你跟熊猫说什么了?”

        “你别管,反正与你无关。”叶纶语气不善。

        米洲撅撅嘴:“放!”

        叶纶不解:“放?放什么?”

        “有话就说,有那啥就放。说吧,打电话找我什么事?”

        电话那头沉默了,米洲估计他在做思想斗争。放还是不放,这是一个问题。“别吞吞吐吐憋着不说,跟便秘似的。”

        叶纶沉声说道:“难道没事不能找你?”低低的声音莫名地蛊惑人心。

        终于放了,但是米洲感觉这话不对劲,她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你……想调戏我?”

        “哈哈哈哈……我就算想调戏,也得有合适的对象啊。”叶纶笑得很夸张,就好像室内情景剧上演到一个没有喜感的情节时反而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背景笑声,感觉很干涩。“吃饭了没?”

        “嗯?”原来寂寞难耐的是他,米洲望一眼满身尘埃的红烧肉,银牙咬碎:“已经彻底吃完了,我这辈子都会记住你的。”米洲想,以后每次看见红烧肉,她都会想起叶纶的。

        叶纶站在舒芯公司的写字楼外,感受到空气中通过电磁波传来的强大怨念,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战,心中却在思量,为什么要记住呢?他不喜欢这个词,因为它代表着曾经,代表着回忆,代表着失去。美好的事物,记住只是徒增伤感,伤痛的经历,记住只会给自己留下抹不掉的伤痕。

        不自察觉地叹息一声,叶纶无奈地看着手表指针指着四点半。他刚才一办完事就给她打电话,没想到却仍是赶不上她觅食的步伐。淡淡的灰□□绪如轻烟笼在心间。

        “叶纶。”甜腻的女声响起,近在身边。那甜腻的嗓音让他联想到栀子花的香气。也许对别人来说,栀子花纯白美丽香气醉人,可却是他所厌恶推拒的;正如舒静在别人眼里也许是宝贝,却终不是他的那杯茶。

        他对着舒静轻点了一下头,算是招呼了,可舒静站定了没有动。他无意理会,只听见米洲在电话里淡漠地调侃他:“难不成今儿是一个大‘情’天?”她连是谁都不想问一下,叶纶唇角染上笑意,声线却是冷着:“五点半在华科路星巴克见。”不容米洲反驳,叶纶就挂了电话。他不着痕迹地侧开一步,看定一直默在身旁的舒静,礼貌而疏离地说:“你好,还有什么事儿吗?”

        舒静勉强地牵起红唇,一汪秋水哀怨地看着叶纶:“你一定要用这种方式跟我相处吗?难道没事不能找你?”一样的台词,不一样的人却是不一样的心境。“刚才是米洲的电话吗?……我不会给你们造成什么误会吧。”

        “不劳你费心,我和米洲情比金坚。”他说得气定神闲,可心中的犹疑不定只有自己才知道。米洲那么不在意他身边的人,谁说的清这不在意是信任还是不关心。

        “我们什么时候排练一下吧。”舒静得体地微笑。

        “随便。我还有事,先走了,再见。”说话间,叶纶已在街边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身后舒静的身影越缩越小,知道车子转过一个拐角,再也看不见。叶纶叹息一声,心中虽有不忍,却也并不后悔。本来,对她,他还保持着几分欣赏,可生平最恨受制于人,今日这出戏码实在让他感到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