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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 初战告捷



                                            叶纶随在米洲身后进到客厅,将行李放下,一边揉着胳膊一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下房间的格局和装潢,就是很普通的四室两厅,装修风格简约,以白色为主色调,要他表现出对紫禁城的惊叹感,实在是很考验演技。他勉为其难地抒发一下情感:“啊……”“房子真漂亮”五个字还不及说出口,就见老佛爷捧了一杯水奔过来,关切地问:“孩子,怎么了?尾巴被踩了?”

        叶纶郁闷至极,此项计划又流产了,于是只得闷头喝水。

        “小伙子长得挺人模狗样的嘛。”老佛爷围着叶纶转了一圈,顿了一下才问:“今年多大?家住哪里?有女朋友了没?”

        噗!米洲把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水尽数喷在了叶纶呛得通红的脸上。她只觉头顶有一千只乌鸦飞过:“额滴那个亲娘呃,难怪人家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人家张阿姨、李阿姨、王阿姨问的问题全被你一个人问光了,高,实在是高!”

        老佛爷瞪了米洲一眼,转脸对着叶纶笑得愈发慈爱,像极了慈禧:“哎呀,小伙子,脸都红了,还害羞呢。阿姨就是无聊,随便问问,那谁,该付你多少钱啊?”

        米洲摇摇头想:老佛爷,您确实挺无聊的。她拦下老佛爷掏钱的动作,说道:“妈!谁说他是小工了?”

        老佛爷的脸色换了又换,最后很淡定地问:“那他是谁?”手里的菜刀掂了又掂。

        米洲盯着那把寒光闪闪的菜刀,眼珠一转,说道:“妈,他叫叶纶,是学校给我安排的心连心对象。”

        叶纶听得脸都绿了,这一会儿功夫,他就从男友身份降到小工再变成了心连心对象?米洲对他眨眨眼,对老佛爷道:“老佛爷,这是学校给志愿者安排的帮扶活动之一。”她附到老佛爷耳旁悄悄说:“你是不知道他有多可怜,眼看大过年的,家里就他一个人,要自己洗衣、择菜、烧水、做饭,吃不饱穿不暖,你别看他现在穿得周吴郑王的,其实一身的假货,总之是很孤苦伶仃了。你可记住,千万别提起他的伤心事,别问他的家世啊。”

        老佛爷打量着叶纶将信将疑,米洲用手扯开她的嘴角说:“来嘛,一二三,笑一个,展示一下咱们家的热情友好。”

        叶纶隐忍着怒气,不卑不亢地鞠了一躬:“阿姨好。”

        老佛爷拍开米洲的手,笑得有点儿勉强,底气不足地问:“那你……成家了没?”

        米洲无力地跌进沙发里,果然是本性难移啊。

        得了老佛爷的懿旨,米洲领着叶纶去收拾客房。叶纶见四下无人,嘴唇立刻抿起来,脸色难看极了,他问:“为什么说我是心连心对象?”

        米洲拉着他的小手指摇啊摇,巧笑着说:“我说得没错啊,咱们可不就是心连心么,难道你不想和我心连心?”

        叶纶无力反驳,看着她的如花笑颜,心里仍是闷闷的,也明白为什么米洲不让他买见面礼了,敢情一切都是预谋好的。

        米洲拉着他坐在床沿上说:“对付我妈要采取迂回战术,循序渐进,切不可急功近利。你看她那把玄铁菜刀,你要是说实话,她还不得给你来段儿小李菜刀啊。我妈只念到高中就工作了,对大学的情况不了解,但她最是支持学校的安排,更别提是志愿者活动了,说是心连心,她肯定不会怀疑的,等她情绪稳定的时候咱们再说也不迟嘛。”

        叶纶还欲分辨,却听老佛爷在客厅唤道:“快出来吃水果。”倒是不敢横生枝节,叶纶跟着米洲出了房门。

        米洲看着紧闭的书房门,奇怪地问:“我爸呢?”

        老佛爷一边张罗着摆果盘一边说:“在里面拆手表呢,不拆满意是不会出来的。”

        “表坏了?”

        “没有。”

        “那干嘛拆?”

        “拆开才能再装啊。”

        米洲无法言语了,没想到过了整整一个学期,他爸的机械强迫症还没好,凡是能拆的东西他必得亲自拆开来再重装一遍才满意。

        四下看看,终于觉察出了不对劲,她问老佛爷:“豆豆呢?怎么它没青春期冲动地跑出来?”她很好奇,难道豆豆变性了?(改变性情,简称变性)

        老佛爷正热情地给叶纶削苹果,随口答道:“哦,它在窝里睡觉呢,前天把它送去阉了,正在跟我闹情绪呢。”说到此处,水果刀在苹果上狠狠拉了一刀,米洲明显看见叶纶的身子抖了一下,老佛爷继续说,“它躲在窝里谁也不见,昨天我特意从李阿姨家把那条风  骚的小母狗借过来勾引它,可它愣是连屁股都没挪一下,真正做到了坐怀不乱,富贵不淫,是条好狗啊!”

        米洲的冷汗都出来了:什么好狗,明明就是太监狗,比变性还可怕。我说亲娘呃,你难道是听人叫老佛爷上瘾了不成,还非得弄个李莲英吗?您都把豆豆阉了还拿母狗去刺激人家,做人不带你这样不厚道的,您老辣手摧花的功力又迈上了一个崭新的台阶啊。

        趁老佛爷去厨房洗手的空挡,叶纶拉拉米洲的衣袖低声对她说:“事实证明,你的做法是对的,咱们还是心连心的好。”米洲总觉得他的脸色白得厉害。

        晚饭的时候,叶纶才算见到了米洲的爸爸,圆圆脸的中年男子,一笑俩酒窝,虽然寡言少语但是很亲切的样子。看来看去,叶纶觉得米洲还是像老佛爷,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情都像。米爸长得和女儿差不多高,米洲勾着她爸的肩把叶纶介绍给他,米爸笑呵呵地握住叶纶的手说:“孩子,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吧。咦——”米爸的动作顿住,眼睛直直盯着叶纶的腕表。叶纶心道不妙——手上戴的是爸爸送的劳力士,忙解释说:“是仿货。”米爸打量着叶纶但笑不语,叶纶只觉得那笑容高深得让人心里发虚。

        三个人都静静坐在餐桌前看老佛爷一道道上菜,糖醋鱼,泰安鱼,水煮鱼,酸菜鱼……“妈!怎么全是鱼!”米洲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老佛爷擦擦手讪笑着说:“打算练练手艺,练好了就弄只猫来养。”

        三个人沉默了片刻,米洲举手说:“启禀老佛爷,好像,猫不吃辣椒。”

        老佛爷把眼一瞪:“做我家的猫,就得习惯辣椒水。”

        三个人继续沉默,沉默地吃鱼,沉默地喝汤,拼命把自己想象成一只爱吃辣椒的猫。老佛爷还特别优待叶纶,说孩子念书不容易,要多吃鱼。

        饭吃到一半,米洲嚷嚷着要老佛爷给她添饭,老佛爷问:“盛多少米饭?三两够不?不够咱来半斤。”

        又是“噗嗤”一声,叶纶扭头将一口鱼汤喷了出来,见其余三人惊诧地看着自己,他窘迫得赶紧擦嘴。

        “半斤太多了,”米洲将谈话继续,“就来四两吧。”

        叶纶觉得自己快岔气了,米爸拍拍他的肩以示鼓励。看着米爸平静的样子,叶纶知道自己还不够坚强。后来,老佛爷也要给叶纶添饭,叶纶死活捂着碗不让,大有良家妇女被恶霸当街调戏之态。

        晚饭之后,叶纶主动帮老佛爷洗碗,两个人在厨房相谈甚欢。米洲在厨房门口偷瞧了半天,满意地笑笑——革命已经夺取了初步胜利。回头的时候,米洲被身后的爸爸吓了一跳,他也扒在墙边往厨房里面瞧呢。米洲的笑容收不及,被他看了个分明,她羞恼地戳戳米爸的胸口说:“爸,我真瞧不起你,怎么在自己家里还跟做贼似的。”米爸任她戳着,只是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笑容比高露洁还佳洁士,却让人觉得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