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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在场人士二号:李宝惠

        时年三十七,尚仪局尚仪,皇后身边的得力女官之一,临时抽调到东宫辅助太子妃完成一系列礼节规矩。工龄十九年,是位从容不迫,识大体顾大局的精干职业女性。

        白绢啊……让奴婢想一想,按理说应该是安床时就放好的,不过奴婢是典礼的前一天才进了太子殿下的新房,那时候白绢还放的好好的。有没有别人动过?应该没有吧,床放好后除了婴儿外任何成年人都是不能坐的,谁敢去碰?活腻了吧他昨天?昨天奴婢一大早就赶到广泰门那里去迎太子妃了。太子妃的喜轿是午时到的延德殿。然后按例就该由皇室宗妇来引导太子妃,昨天是溧川王妃担当此任,这还是皇后娘娘英明,溧川王妃和太子妃是妯娌,这年轻一辈的和新妇比较好说话。溧川王妃给太子妃掀了轿帘,奴婢就上前领着太子妃,一路上要踩的要跨的全按祖制,然后到了南苑的新房。

        申时太子殿下去前殿赴宴去了,屋里就剩下了太子妃、奴婢,屋外还有两个听差遣的宫娥。哦,那时候白绢还在啊,就在太子妃身子下坐着呢!

        过了大约两个时辰,太子妃就有点坐不住了。嗨,这些是没办法的事,奴婢也算是见过世面的,无论是怎样高贵的新妇,能在床上坐上两个时辰一动不动的就是有能耐了。奴婢那时第一次听见太子妃的声音,很小心翼翼的问奴婢,能不能躺一下。奴婢也听说过霍家的这位小姐是京城里有名的贤媛,那声音啊,当真是让你……奴婢也没念过多少书,说不上来,总之是不忍心驳了她的。可这是规矩,没办法,奴婢只能告诉她不能躺,不吉利,以后是要常卧病榻的。后来奴婢告诉她实在累了可以往边上坐坐,靠着床柱,太子妃还很客气的跟奴婢道谢。哎呀,果然是东宫的储妃,连奴婢也觉得选的有道理。

        大概是说了几句就不拘束的缘故,太子妃后来又断断续续的跟奴婢讲了些话。奴婢记得最清楚的,是太子妃还问我床上的果子能不能吃。真是……到底是个孩子,估计是饿的紧了。奴婢说待太子殿下回来就能吃长寿面了,忍忍吧,太子妃也就没做声了。不过奴婢看见她把几个撒在她身边的花生笼到了袖子里……咳咳,奴婢只当没看见,找了个借口在门口晃了一圈,回来后见太子妃又端端正正的坐在那了。

        太子殿下是戌时回南苑的,奴婢先是听到门口一阵躁动,便让太子妃少安毋躁,自先去了门口。太子殿下醉的可真够厉害的,奴婢不免跟殿下身边的孟公公抱怨了几句,他说是前殿劝酒劝的太起劲,他哪里挡得住。

        结果太子进了房来,奴婢看他都没法走直线,想去扶他,可殿下看到太子妃后愣在原地不动,奴婢又准备去催他,结果殿下忽然又蹭的一声窜过去,哗啦一下就掀了太子妃的盖头,这、这……真不象话,应该拿秤杆才对啊!抚发的礼仪也没了,殿下直接说了句  “还不如路休颜漂亮”,这是什么混话啊!太子妃呆了片刻后居然也反唇相讥,真真的让奴婢瞠目结舌。

        最后就是交杯酒和长寿面了。酒倒好,反正也是多这一杯不多,少这一杯不少了。面是奴婢扶着太子殿下吃的,奴婢看殿下也拿不稳筷子,只得意思意思,倒是太子妃,虽然动作很优雅,却是从头吃到尾,奴婢留心看了看太子妃的脸色,似乎已无大碍,不过两个腮帮子一鼓一鼓的,估计那里面除了面条外,还有点气。

        之后就没有奴婢的事了,伺候完太子妃换上龙凤长袍,奴婢便退了下去,直到这时为止,白绢还是一直都在的,那以后究竟是怎么不见的,奴婢可就不知道了。

        唉……这喜事到了最后留下这么个瑕疵,是奴婢没把事办好,真是愧对皇后娘娘啊。

        在场人士三号:太子

        时年十五,东宫太子,入主德延殿三年,目前表现尚属正常,不过毕竟年少,有时候会犯混,至于成家立室,那更是破天荒的头一遭。是个无论从东宫生活还是家庭生活上来讲,俱都刚出道的社会新人。

        白绢?那是什么?验红的?验红……验……咳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孤王没注意啊,这不是孤王应该关心的事吧,纳征、请期还有安床这种事不是都有专人负责的吗?孤王只要将人娶进来就好了。

        昨天……别提了,早上起了一大早,这几个月孤王都没睡足过,骑在马上只想睡觉,快到地方的时候还是孟贤安喊的我。唉……因为是正妃,所以大家都说礼仪礼仪的一项都不能少,真不明白,孤王来回转了一圈,新娘子从头包到脚,临上轿了也不让孤王瞧一眼,那干吗不让孤王在宫里等着?惊喜也不带这样的。

        到了德延殿,也是大嫂把新娘领进去的,之后就是拜堂了。白绢?谁去留意那东西啊,孤王只去注意盖头了,这玩意还真是严实,里面是张三还是李四完全看不出来。拜完了堂,长辈们又催着孤王继续去前殿应酬宾客。真是!这到底是谁成亲啊?从头到尾都没孤王什么事嘛。因为是祖制,孤王也没法说什么,孤王其实……其实很想看看新娘子到底长什么样啊!

        筵席?哼!一说这个孤王就来气,那群人平时在孤王跟前恭恭敬敬的,昨天却全跟逮着什么千年不遇的机会似的,没命的灌孤王。还有山猫,就属他最凶!干什么吗,不就是他成亲时送了他三只鸟嘛,至于这么小心眼吗!

        那之后……孤王不记得了。没办法,孤王一辈子喝的酒都要在昨天喝完了,到最后什么时辰也不知道了,只记得眼前全是人影子晃来晃去的,别人说的话孤王也没注意听,实际上也听不清楚,全带着回音。

        后来依稀记得好像是孟贤安带孤王去了什么地方,也乱的够可以,屋里是红彤彤一片,外面还不知道是谁在鬼哭狼嚎的,吵死了!有个女人跟孤王说什么太子妃来着。太子妃?床上坐着好多一身大红的女人啊,到底是哪个?孤王那时难受的很,头也疼,什么都不想干,只想睡觉,再然后……好像就睡觉去了吧。

        好像还干了什么事……好像……唔……想不起来了。孤王好像还醒过一次,不过也记不清了。好像有人在孤王脸上擦来擦去的,不知道在擦什么,不过挺舒服的。

        白绢?不知道啦!干吗要记着那什么破白绢啊!还有那些个破礼仪!破规矩!说是这种麻烦孤王只要做一次,以后就简单了。哼!这还差不多,以后谁要再让孤王干这种事,就让他自己干去!干它个一百遍!

        在场人士四号:太子妃

        时年十四,东宫储妃,入主东宫才一天。之前以端庄贤惠之名闻名京师,不过对许多问题仍然空有理论知识而缺少实践,所以比较紧张。是一位为人处世颇有心得,但对新婚期为人处世还比较迷茫的摸索者。

        白绢?那个……妾身也不知道。真的啦!虽然妾身是一直坐在上面的,但是……但是,后来……就不知道了。

        昨天吗?昨天真是混乱的一天,不,妾身本来是不混乱的,该有的规矩,还有父母交待的事情都一条一条的记住了。一大早上从府里出来的,说是太子会在路上亲迎。听到周围有人喊“殿下”时,妾身就知道是人来了,可是妾身盖着盖头,也看不见外面,太子不说话,妾身也听不见声音。看不见听不见,却知道那个人就在旁边……妾身真的……挺紧张的。

        喜轿按理是在广泰门停的,由溧川王的王妃为妾身下轿。溧川王妃柔柔的喊了妾身一声“储妃娘娘”,听声音应该是个很温和的人。

        晚上嘛……就一直坐在德延殿的新房里。大概有两个时辰,太痛苦了,虽然娘交待说一定要正襟危坐岿然不动,可是妾身的脚都快麻了,头上顶着凤冠,脖子也僵了。噢,对了,那个白绢当时就在妾身屁股下面,妾身透过盖头的缝隙看到了。哎呀!这卷布……想起来就好丢人啊,妾身要在上面……唔……太丢脸了!  

          

        后来实在坐累了,只好跟旁边一位自称李尚仪的女官商量着躺一会,这位尚仪真是好人,跟妾身说躺着不吉利,让妾身靠着边上坐。后来妾身又饿了,前殿筵席上的声音屋里也能听见,那就更饿了,可尚仪还是让妾身忍着。哎……不公平啊,为什么太子殿下就能在前殿有吃有喝的,妾身却要在这里又累又饿,最后只得一碗面条?好在妾身边上还有几颗撒在床上的花生,取“花着生”的兆头。真是,妾身要是饿死了,上哪去生孩子啊!于是趁李尚仪出去之际,妾身把离得近的几颗花生解决了。

        也不知又坐了多久太子殿下才回来的,听到门口有动静,妾身又紧张又有点……期待。太子殿下应该会慢慢过来挑妾身的盖头的,可是妾身只是听到李尚仪一声惊呼,然后盖头“唰”的就被撩开了。第一次见到太子殿下,脸色白的像纸一样,双眼却很红,一脸迷茫的望着妾身,还说……还说什么妾身不如路休颜漂亮!路休颜是谁?一想到这个人就是妾身今后一辈子的依靠,妾身好失望啊!

        然后就开始混乱了……按照规矩,殿下应该是抚妾身的头发表示夫妻结发的,殿下也没抚,交杯酒还没等妾身喝呢,殿下就一个人干完了,长寿面也吃的很勉强,李尚仪说殿下是喝醉了让我多担待一点,可是……喝醉了又不是妾身的错,凭什么要妾身来善后啊!最后,李尚仪替妾身换好衣物后就退下去了,将殿下扔给妾身一个人。旁边无人,妾身又好好打量了一番太子殿下,虽然妾身不该这么说,但是……殿下还真像一头死猪,趴在床上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