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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八)生日



                                            “那就这么着,你说成就成。”祁明坐在会议室里,不住的看着手表。室内空调开的很足,甚至能让人感到一丝冷意。祁明在家里从不会这么干,他不喜欢室内室外的温差过于大,所以只在下午开一小会儿空调,太阳落山以后,他愿意开窗子,任温热的晚风吹进屋里。

        “你不是吧,这是在讨论您的画集!”责编之一开了口,是个小个子的女人,眉毛很细,向下弯着,再加上眼角也是向下弯,编辑部的同事都喜欢叫她八点二十。

        “嗯,祁明,你也提提意见。”八点二十旁边的女人也开了口,作为编辑部的主任,这位年过四十的女人总是充满干劲儿。

        “我真没什么意见,我觉得吧……你们的策划已经挺好的了。”

        两位对看了一眼,都透出一丝无奈,她们拿祁明没辙没辙的,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他从不反对。好的坏的都不说,你也就无从知晓实质性的意见。

        大家僵持了一会儿,主任言语了,“那行吧,我们再跟出版社沟通沟通,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意见,总之,我们希望你的第一本画集能成功发行。”

        祁明听到这句“那行吧。”眼里才终于有了点儿光,一下午了,一下午他都呆在报社的编辑部,讨论他的画集==他觉得没这个必要,这不属于他工作的范畴,画稿全权交给编辑部代理,他们有什么想法就干,既然都决定了,还何必再问他呢?一切都交由你们运作,至于运作的好坏不是我祁明能决定的,我只能交给你们作品,至于市场……那是你们的事儿。

        想到这儿,祁明顺道儿就想到了大胡子,那位老兄就是做市场的。祁明估计以他的智商,他不会把游戏制作部请来,特傻冒的问他们:关于游戏的发行你们有什么意见。

        当然了,不同的行业有不同的规则,不能这么比方。可祁明真的不喜欢耗费时间在这种并不能由他控制的事情上,有这个时间,他可以画画,可以做FLASH,再不济还可以看看书玩玩儿游戏全当放松了。浪费,真是浪费时间啊。更何况,这一天的时间还对祁明有着特殊的意义。

        今天八月三十一号,祁明的生日。过了今天,他就二十六岁了。

        祁明有些不安,人的生命是由不同的阶段所划分的。过了这一岁,他就又踏入了另一个阶段。过了这一岁,他就离三十岁更近了一步。俗话说,三十而立。那么,立起来的究竟是什么呢?事业?家庭?还是更广泛的什么?恐怕是社会对你的某种认同吧?那么这种认同又可以浅显的及由什么方式所表达呢?

        钱。

        毛姆说:钱是人的第六感官,没有它,就无法充分的运用其他的五个感官,生活的路会被堵死一大半。

        祁明非常的认同这一点,这是他从往昔颠沛流离的童年生活中所深切感触到的。以前父亲没什么钱,所以姑姑一家对他送来的那些生活费总是嗤之以鼻,而后来,当父亲的画作开始得到认同,开始具有所谓的艺术价值,开始个人的发迹的时候,姑姑总会给祁明打电话,嘘寒问暖,让他有空就来家里坐坐,问问他父亲怎么样,身体好不好……祁明还是那个祁明,他还是那个符号,不曾改变,变得是将他画成那个符号的人。

        看,这就是钱。

        祁明有时候还是会去看姑姑一家,可他从不谈及自己在干什么,工作如何。他不想他们知道他的任何成就。因为一旦知道,他们的关系就要再发生一次改变。当然,改变的结果只有一个:越变越好,可同样,还越变越虚假。算了吧,已经够假了,何苦假上加假呢?

        祁明不喜欢钱,也不怎么需要钱,他没有太多的欲望,日子过成怎样他都能自得其乐。当然,这只是祁明以为的。很多时候,他隐约能发现他其实是渴望金钱的,但这种渴望并不彻彻底底的来源于金钱,在金钱的背后有一个人。如果,我们只是说如果,如果祁明有数不清的钱,那么,他跟魏源的关系会不会变一变呢?

        每当祁明这么想的时候,他会觉得自己龌龊。他明白,魏源并不需要钱,他需要的是某种认同,或者说某种地位。这是父亲可以给予他的。但是换个角度来想,即便祁明他没有在美术界的地位,他没有在美术界的荣誉,如果,如果他有钱,不是一样能不费吹灰之力让魏源拿到他能获得的么?

        思考一般是在这里停止的。祁明每每想到这里,总觉得自己是个嫖客在看□□。□□肮脏,但更肮脏的是打着她们主意的嫖客们。

        祁明现在很喜欢跟大胡子聊天,慢慢熟络了,他们也喜欢彼此讲一些自己的事情。祁明隐隐约约的跟大胡子谈论过魏源。对此,大胡子的见解是:你想法太片面,你怎么就知道,他喜欢那个人只是因为他可以成为一块杰出的垫脚石?你不是相信爱情么,怎么换到别人身上,你就不相信了?

        是呀,为什么?

        打死祁明,祁明也不相信父亲跟魏源能有什么爱情。他们相差了二十多岁,一个功成名就,一个刚刚起步。嘿,不赖我吧?任谁也不会相信他们之间会有爱情。只能是一种供需关系。一个提供物质,一个提供美色。傻子也该明白吧?

        大胡子,你比我还要浪漫啊==用梦想去撞现实。

        哲人常用楔子譬喻婚姻,而我们常用感觉去衡量爱情。爱情的完美组合不一定就是两条平行线的统一,还应该是凹凸不平,个性鲜明,磨合后的吻合,犹如齿轮间的相互咬合。你得碰对了人。有很多的时候祁明不知道是否应该退出,退出一场幻梦。

        人生中没有太多值得追求和执着的情感,放弃一份自己认为是爱的感情,是一种残忍,也是一种无奈。

        可,你得先确定,那是不是爱。

        是爱么?对魏源?

        嘿,你对他是某种本能的依赖吧?

        大胡子他这么问过祁明。

        降落伞先生当时愣是答不出来。

        从编辑部出来,祁明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门口的那辆宝莱。魏源坐在车里,叼着烟,浅淡的笑着。

        祁明愣了一下,而后皮笑肉不笑的往自己的电单车那里走。

        魏源下了车,没说话,不等祁明打开U型锁,就把车座放低,拎起了那辆小巧的电单车。

        祁明眼睁睁的看着魏源把他的小车扔进了后备箱。

        “上车。”

        祁明皱了皱眉头,还是开了车门,不是副驾驶的,而是后座的。可开了之后,发现没放自己的地儿。后座上横了一个细长条的箱子,包装的很精美。上面还摞着一个小的正方形箱子。

        “前门儿。”魏源笑了,隔着车身看着祁明。

        “关了空调,吹吹自然风。”这是祁明落座后,唯一的一句话。

        进了家门,祁明就去了浴室,洗澡,换衣服。出来的时候没看见魏源。上楼,发现他正在自己的画室,很认真的翻开自己最新画的一些插图。

        “有什么好看的……”

        “我觉得这张不错,地球自转便有了昼夜变化,地球公转便有了四季交替。可我们不知道,这些旋转的意义。这就是万有引力吗?”

        “什么眼光啊……那张被退稿了。”祁明嘟囔着,坐到了沙发上,这张图祁明记得特别清楚,主任是这么问他的:你水粉没了么?为什么给我画一圆球,一半儿黑的一半儿白的?

        ==||||||||||||||||

        这没办法,不是人人都喜欢用哲辩的视角看世界。

        “礼物我放你卧室了。”魏源点烟,拉开椅子坐了下来,“你爸说那个易碎,让你拆的时候看一下标识。”

        “呵呵……他什么时候开始记得我生日了?”

        魏源没有回答,而是沉默的抽烟。

        “谁也没告诉我……你今天会来。”

        “你能不能别像个孩子似的闹脾气?”

        “算了我去做饭,他们俩快到了。”祁明不想再说什么,或者说不想再跟魏源发生另一次争吵,他蹬蹬蹬的下楼,木质的楼梯发出了很大的声响。

        “小明!你这回怎么没完没了了?”魏源追了下来,想拉住祁明,却被生硬的推开了。

        “好吧好吧,上次是我不对,我确实不该干涉你。”

        祁明愣了一下,魏源很少对自己低头服软。只有那么少数的几次。而这少数的几次中,他们也从未冷战如此之久。

        “行了,又长一岁,脾气也跟着见长。”魏源笑了,胡噜了一下祁明的头发,把它们变得乱糟糟的。头发半湿不干的,柔软,有着洗发香波特有的味道。

        魏源顺手把祁明带到了自己怀里,贴上了那微凉的、薄薄的唇,“原谅我。”

        “少来了,就跟我多怨恨你似的……”祁明笑了,自然的拥住了魏源。“晚上有你爱吃的西湖醋鱼。”

        “呦,准备了?你不是不知道我要来么?”

        “便宜你了,那是苏宇说想吃的。”说到这儿,祁明一下反应过来了,合着又是苏宇策划的==不过……还是得谢谢吧,要不还真不知道这场冷战怎么收场呢。就这样吧,无论如何,即便成不了情人,他也不想失去魏源。

        晚饭吃的很愉快,四个人说说笑笑的胡扯,高湆来的晚了点儿,被大家一通挤兑,因为事先沟通不良,苏宇和高湆都买了蛋糕,还都是特大号的==

        祁明想了想,浪费就不好了,所以晚餐结束,他上了一趟楼,把蛋糕给初家送了过去。初匀妈笑得很开心,听说是祁明的生日连忙进屋找礼物。祁明一直说不用了,初匀妈却不放他下去,直到塞给他一个做工精美的八音盒。

        这八音盒咱可得好好说说。这东西它有来头啊。这是贺文娟去法国出差的时候买的,纯手工制作,外形精美,音色动听,独一无二。当时带了那么些礼物回来,初匀妈一眼就挑上这个了,不巧初晓也看上了这个,为此,二人还争执了一番,最后用猜丁壳才决定了它的归属问题。初匀妈可喜欢这个八音盒了,包装都保留的完完整整。

        你想啊,这么一个希罕东西初匀妈能给祁明,你说她下了多大血本啊?

        祁明最终还是没能推脱成功,拿着八音盒进门的时候,桌子已经收拾好了,上面堆着一堆礼物盒子。中间是另一个蛋糕。

        “点蜡点蜡~!”高湆一边分发蜡烛,一边把视线落在了祁明手里的东西上。

        “什么东西啊?”把打火机递给苏宇,高湆走到了祁明面前伸手要拿那盒子。

        “楼上的阿姨给的礼物……”

        “妈呀,不是真想着把侄女嫁给你呢吧?”苏宇耳朵尖。

        “楼上?”魏源不太知道其中的玄机。

        “魏源你看你,不参加集体活动N久,落伍了吧?”高湆拿出了那只八音盒,试着摇把手,“唉,音色真好!”

        “楼上是怎么回事儿?”魏源把目光对准了苏宇。

        “小明楼上住了个女人家族,家里有个适婚年龄的小丫头,长得还挺正点儿,估摸着看上咱乖宝宝了。”苏宇插好了蜡烛,“点蜡,关灯!”

        “看上什么啊,再说人初晓还念书呢。”祁明凑到了桌前。

        “嘿,你还知道的挺清楚,怎么着?惦记操女的了?”高湆搂住了祁明的肩膀。

        “你怎么那么粗俗啊?”祁明瞪了高湆一眼。

        “粗俗?说到这儿,你跟那大胡子怎么样了?”高湆想起了初匀。

        “大胡子是什么?”苏宇听出了苗头。

        “吹蜡,再不吹就成火烧蛋糕了!”祁明打岔,他可不想人人都知道大胡子的存在。忒丢人了,你说他这么大一人,几乎快搞成网恋了,能不丢人么?不过话说回来,祁明确实有那么点儿对大胡子感兴趣。非常有意思一人,虽说粗俗点儿是真的,可一般还是挺彬彬有礼的,而且跟他,似乎能说的特别多。但祁明是知道分寸的,他从没想过见一见大胡子,他们都在北京,想要见面太容易不过了,可祁明不想这样。空想乌托邦总比现实美妙,这是真理。

        祁明给大家切好蛋糕,开始拆礼物。

        父亲送的是一盏灯,水晶质地的,很漂亮。可祁明觉得丝毫没有使用价值,这就好像一种嘲讽:祁明对他就是毫无价值的。

        魏源送的是NIKE限量版的球鞋,深得祁明的欢心。

        高湆送的是一堆时装,祁明看了就皱眉头。可高湆是这么说的:难道你想一辈子穿得跟耐克代言人似的??

        只有苏宇,只有苏宇的礼物让祁明面红耳赤,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苏宇送了祁明一整箱保险套==一整箱。

        看祁明拆包装纸的时候,苏宇就一直在笑,他说:没事儿,魏源扔你一个,我送你一箱。安全□□是必要的。

        然后魏源就把苏宇扔到了床上,再然后就是一通胡闹……

        大家嘻嘻哈哈玩儿到十二点多,祁明才送了他们离开。说到这个夜晚,祁明觉得相当崩溃,话题只有一个:小明是直了跟楼上妹妹呢,还是继续当弯的跟大胡子发生点儿什么。

        果然纸里包不住火,这几个凑一起一交流,就啥秘密也没了。出乎祁明意料的是,这回魏源真的没干涉他。他整晚都温暖的笑着,反常。或许,对于这种不靠谱的网恋,他觉得他连干涉的必要都没有?当然,楼上MM那事儿就更是胡扯淡了。

        经过那场冷战,祁明发现自己跟魏源……更远了。

        虽然今天大家都那么开心,可……

        祁明能感觉到,魏源对自己的态度已然变了。

        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他不是最喜欢干涉我么?他不是总要约束我么?

        枷锁没了,却茫然若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