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但小说被当局禁止,不得发表。后来,她作了较大的删改,收在由上海万叶书店出版的短篇小说集《活路》里。

            “七·七”事变后,抗日战争全面爆发。日本帝国主义首先在淞江附近的金山卫登陆。这时他们一家人就往青浦方向撤走,在一个小镇住了一个多月,又决定迁往后方。由于交通困难,经浙江时,在桐庐稍方停留。美丽的富春江,风景如画,枫叶似火,居民纯朴,可爱的祖国又在罗洪一家人的情怀里添加了新的恋情。

            1937年12月,他们来到进步文艺家的集中地长沙。在报纸上,他们读到一些朋友的文章,也看到了文艺界的动态。罗洪他们第一个遇到的是鲁彦。大家都为中国能向帝国主义开战感到兴奋。在一个画报社的招待会上,他们见了张天翼,魏猛克、蒋牧良、齐同等人。

            田汉长途跋涉来到长沙后,就跟鲁彦等人于1938年1月28日创办了《抗战日报》。日报的编辑部设在戏院的楼上,那里成了文艺作家的沙龙。当时,茅盾、张天翼、柳氵是、黄源、钱君(陶右)、朱雯等人都经常为日报写稿,罗洪也在上面发表散文和小说。

            那时,郭沫若从汉口到过一次长沙,文艺界由田汉、孙伏园、杨东莼等人出面,举行盛大招待茶会。许多作家、教授、编辑、记者都来参加。招待会由田汉主持,大家济济一堂,开得空前热烈,郭沫若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就在这次长沙之行,郭沫若为罗洪和朱雯写了一副对联:“忧患增人慧,艰难王汝成”。这是他在香港时作的四首《南下书怀》中的两句诗。

            长沙,好像是个中转站,很多人并不打算在这里久居。那时,茅盾拟创刊《文艺阵地》,先离开长沙到汉口接洽,曹禺跟着戏剧学院去了重庆,黄源回新四军根据地工作,齐同带家眷前往贵阳。不久,罗洪也于1938年初离开,到桂林定居,因为一个省立高中要请朱雯教书。

            桂林高中在离城二十公里的良丰,那里风景十分幽美,校园里有山有水,大山洞可容纳千余人。有条小河名相思江;有座小楼叫红豆院,这大概是因楼前有一株亭亭如盖的红豆树而得名。园里曲径通幽,小桥流水,颇有江南园林的情趣,据说是当年仿照大观园修建的。园里到处是四季桂,一阵阵香风扑鼻,令人陶醉。

            朱雯除在学校任教外,还主编了一个小型文艺刊物,于5月创刊,故名《五月》,刊名系由郭沫若和田汉所题,刊物由生活书店经售,但只出了五期,便因经费不足,人手不够而停刊。这个刊物的具体编辑工作,主要是由罗洪担任的。

            在这里,罗洪文思汹涌,思想活跃,写了不少作品,寄往茅盾在香港主编的《文艺阵地》、戴望舒编的《星岛日报》副刊《星座》、汉口和长沙的《东方杂志》、《少年先锋》等报刊发表。

            一到星期六,罗洪总想到桂林找朋友。那时风子在桂林排演欧阳予倩的剧本《青纱帐里》和阳翰笙的《前夜》。在凤子家里,他们受到过热情招待。暑假中,学校搬回桂林,他们遇到了为《新华日报》写通讯的白薇,以及阔别了六七年、随上海救亡演剧二队来到广西的王莹。丰子恺有时约他们聊天,他一面喝着老糯米酒,一面说诗论画。在他后来印行的《教师日记》里,有两处提到与朱雯对酌的情况。一杯糯米酒下肚,他有了兴致,为罗洪和朱雯画了一幅屏条,两幅尺页。

            欧阳予倩、艾青、欧阳凡海等人来到桂林。救亡演剧队演出了几天,各地文艺界的朋友陆续迁移到那里,桂林便热闹起来。夏衍、林林、巴金、鲁彦、杨朔也都来到桂林。为了领略山水甲天下的桂林美景,倾吐对祖国一片痴情,罗洪夫妇同巴金、鲁彦等人一起游览了月牙山、七星岩。

            敌机开始狂轰滥炸后,很多人离开了桂林。罗洪一家老少,生活没有着落,也只得离开这座可爱的城市。他们搭乘路上几次抛锚的破汽车,用了五天的时间才到达广州湾。旅途的艰辛,给罗洪增添了不少生活经历。在那里等了三天才弄到船票。听着舱外海浪的咆哮,她做了两夜扰人的恶梦,最后来到香港。他们到《星岛日报》看了主编《星座》的编辑戴望舒,然后坐货轮到了“孤岛”上海。

            罗洪夫妇过了一年半艰苦的流亡生活,又回到家乡附近的上海。看到光芒熠耀的霓虹灯广告和不分昼夜拥挤的人流,不免使她心潮起伏。在祖国的土地上,不论前方或是敌后,到处张着漫天的战幕,弥漫着不散的硝烟,同胞在流血、死亡,父兄在战斗、复仇!而上海,爵士音乐压倒了受难者的呻吟,色情的狂欢吞噬了多少人的意志!但地火在奔腾,潜流在澎湃!许多作家和文化人,积极开展抗日救亡、民族自卫的爱国运动。文学界的活动日益高涨。罗洪以笔为武器,继续投入这场民族存亡的生死搏斗。当时一个进步文艺刊物《文艺新潮》在连续发表朱雯翻译的德国H·列普曼的长篇报告文学《地下火》的同时,也连载了她的小说《后死者》。柯灵主编的《文汇报》副刊《世纪风》,发表她的《荒凉的城入《感伤的少尉》、《脆弱的生命》、《流亡者的悲哀》等作品。这些作品,连同在大后方发表的散文,编成《流浪的一年》,于1939年由上海宇宙风社出版。本集虽然不全是流亡岁月中的作品,但多数作品流露着忧郁、伤感和悲哀。另一部分小说和特写,编成《为了祖国的成长》,列入巴金主编的“烽火小丛书”,于1940年由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出版。这时期,《文汇报》晚刊,连载了她的长篇小说《急流》;此外,她还创作了短篇小说《倪胡子》、《雪夜》等。

            “孤岛”上海的进步作家,在敌人的屠刀下顽强地战斗着。郑振铎、王任叔、孔另境在编“大时代文艺丛书”,约罗洪为《十人集》撰稿。《十人集》辑集当时十位重要作家的创作,题材比较广泛。她为该集写了短篇小说《融》,是描写浙江一个地方两个村子里的人民消除行怨,联合抗敌的故事。

            上海,这个特殊的环境,给罗洪的创作提供了许多特殊的题材,她以后作品中的那些汉奸形象,多半是在这段生活中观察和概括出来的。1942年至1943年间,她在柯灵主编的《万象》月刊上连载了另一部长篇小说《晨》。她认为,“这个长篇没有将人物和情节充分展开”,后来经过修改,改题为《孤岛时代》,于1945年由上海中华书局出版。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日本帝国主义对其占领区加强了法西斯控制和统治。”1943年5月,朱雯因“抗日罪”,被日本沪南宪兵队逮捕,关押了一个多月,经受了种种酷刑。宪兵队到罗洪家查抄,发现了她写长篇小说时拟的提纲中的人物姓名,竟以为是抗日组织的名单,如获至宝,于是也把她抓去审讯。朱雯出狱后,宪兵队还常到他们家侦伺,后因他患重病,得以回家乡松江疗养,于是才秘密潜赴安徽屯溪。罗洪跟两个孩子暂留上海,处理善后,并在上海报上登一讣告,声称朱雯已在松江因病逝世。等了一阵子,见没有什么动静,罗洪才带着孩子回到家乡。在那里,恐怖笼罩着一切,她只好也去屯溪。

            1944年,朱雯在内迁屯溪的上海法学院教书,同时从事写作和翻译。上海孤岛时期那段生活,在罗洪的创作生涯中是很重要的,她把那些观察和感受,写成《友谊》、《践踏的喜悦》、《王伯炎和李四爷》等短篇小说,寄往浙江和福建的报刊发表。她这时期的作品与抗战初期的创作很有不同。这时期的作品比较深沉,在写作方法上更注意人物的刻画。在她谈到《践踏的喜悦》时曾说:“这里我想告诉读者们,上海在魔掌之下,是怎样的恐怖,而有些人是怎样的袖手旁观,惟恐不能好好地做个顺民;有些人又只想在别人的奋斗及牺牲上面,建筑他们的美梦。”还有《友谊》,它揭露人与人之间的虚伪和刻薄是很深刻的,人物形象的塑造是成功的。另一组小说,《后死者》、《我们十五个人》、《雪夜》等篇,着力写了青年人追求光明冲破黑暗的心情,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如何满腔热忱地通过人物的行动,来表达青年人对祖国的热爱之情。

            抗战胜利了,兴奋的浪花冲击着她,她觉得那希望之花已经开遍了原野,一个繁荣富强的祖国,将从战争的灰烬中诞生。但不久,她失望了,八年抗战之后的祖国又被拖进战争的火海。罗洪原来为上海《正言报》编文艺副刊《草原》,到1947年就辞去了这个工作。她把前一阶段发表的短篇小说编成两个集子:《这时代》和《鬼影》。这两本集子里所收的作品是抗战前后写的,虽然作品的分量有所差异,但背景是一个相同的时代,作者的爱憎和所刻画的各种人物形象,都是令人难忘的。罗洪在《鬼影·序》里说,在敌伪统治下,她是抱着极大的热情来写作的,“我要把这些幢幢的鬼影在读者面前指点出来……”

            这时期,她参加了中华全国文艺协会,在清华同学会开展过几次活动。虽然也为《文艺复兴》、《文艺春秋》等刊物写过几篇小说,但创作热情远不及抗战期间旺盛。那时,朱雯正在翻译阿·托尔斯泰的三部曲《苦难的历程》,常常把俄国那时的情况同中国相比,罗洪觉得,中国正处于革命胜利的前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