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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页


            这般复杂的菜式即便是见多了大场面的我都不禁乍舌,我扬起一丝笑靥,点头赞道:"好,劳烦小二上一壶雍州君山银针,我等先行润口。"
            听钱掌柜说隔壁这家酒楼最大的招牌便是宫里头退下的御膳房里当差的厨子,如今在看这名男子那口流利的菜名,有些连我从前都未听过见过,更不用说是市井之徒了。他一脸贵像,恐怕就是此处幕後的掌舵人了吧。
            不仅如此,此人不是皇亲必是国戚!
            "阁下倒是见多识广,我点的这些菜系全无麻辣,配上银针的清香甜爽,正是恰到好处啊!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他满脸笑意,眼中还有些击赏。
            我浅笑道:"您会不知我是谁?生意场上讲求手段效率,翔云客栈也没用什麽卑劣的手段,云某愚昧,不知究竟何处得罪了阁下。"
            那人瞪圆了星目,眉头锁了片刻便松开来朗声笑道:"好一个正当手段!今日我有幸认得你,虽是刻意求得,但也算契合。这家酒楼的生意兴隆与否我本不在乎,只是不喜被人这麽比下去而已。今日见了你,心里头倒也舒爽多了。阁下总也是个磊落之人。"
            "过奖了。"我不著边际的打量著他,看他这般度量这般脾气,想来日後要在瑶城生活,这人是开罪不得的,"在下姓云,曦照为名,阁下如何称呼?"
            "云曦照?好名字!"他称了一句,品了口茶,吐出自己的名讳来,"我叫萧景。"
            他看我,那双黑眸紧紧的盯著,似乎就是为了从我脸上瞅出些慌张惊诧来,可惜让他失望了。
            我不是瑶城人,也从不关心国家大事,除了如今的天子姓萧之外,其他一概不知。听了他的名字,心想也不过就是合了我的猜测而已。
            我应合道:"萧兄,承你吉言,相逢自是有缘,那云某今日就多谢你的款待了。"
            "那是那是,云兄吃菜。"萧景念著我的名,就好似我有开罪了他,让他想将我活生生拆了一般。
            他再度瞪眼,看我的模样如同见了怪人、奇景一般。不过那时的我还不知道,其实在瑶城,萧景这名字可当说是人尽皆知的。当今皇帝爷唯一的弟弟──怀王萧景,封地怀州,却从未踏足怀州一步。听说他很受皇帝器重,两人的兄弟交情也很好。
            当然,这是後话,我也是很久之後才知道他确切的身份。萧景听了之後几乎跌倒,或许在他眼中,他合该是大大有名的吧。
            那一日,我奇迹般的准确无误地说出了他那几道菜的配料和可能的做法,这让萧景吃惊不已。後来我仗著自己这份天赋,便每每到他们那里蹭饭,然後记下配料,自己再稍作改进,不久之後,翔云客栈的菜色口味又上一层楼。
            就连萧景,也时不时的往我这里跑了,他还直嚷嚷著,说御厨做的都没这里好吃。
            他是我的朋友,我如此认定!
            我在瑶城的日子过得挺舒爽,不知不觉已三年。三年前方老板决定找处僻静的地方养老,便将翔云客栈交给我打理,我也顺势认膝下无子的他做了干爹。不得不承认,这三年来,是这个慈蔼的老者给了我失去多年的亲情。他就住在瑶城外不远处,我每隔几日总要去望望他。
            这三年,依旧天下太平海晏河清,京城里来往的还是这麽些人物。
            翔云客栈的生意却可说是如日中天。
            许是运气,许是我真有这份天赋,这个名字在瑶城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就连些外地来的客人都指名说要住在此处。
            这几年来我潜心研究各地菜系,偶尔也会四处走走寻访名厨,找到合适的便请他们到瑶城来。就好像前些日子还在我这儿做的李师傅,他烧的一手道地的粤式菜肴,香而不腻,尤其是些小糕点作的很入味。不过他如今已去了宫里头的御膳房了。
            这也是翔云出名的另一个道理。这儿的厨子水平好,再加上萧景的关系,时时会有些入宫当差的。李师傅是从这儿入了御膳房的第四人。
            我坐在客栈的一个角落里,品著昨日才从靖州运来的枸橼香茶,心里思索著该用什麽样的水才能让这花茶更加的清爽。南方的水清香,但运到此地必然早就变了味道。
            三年来,翔云客栈都是我一手打理著的,能有今日的成绩,我心里面也忍不住的得意。这段时间来,我致力於客栈的菜色调配,并没有如同别人一般去扩张版图。除了两年多前萧景把他开在对面的客栈一并交给我打理并入了翔云客栈之外,整个瑶城,翔云也就此一家。
            萧景......
            想到这家夥我就不禁摇头,总觉有些对不起他,却每每被他的话说的哭笑不得。他说他花了一年时间承认他爱上我,花了一年时间平复我拒绝他的失落,又花了一年时间重拾信心从朋友做起。
            我笑,却无话可说。
            心里头住了个人,便不能再让别人进来了。即使我想到那人不会再那般生生的疼,但却依然无法彻底忘记把他赶出心门。曾经以为我可以彻底忘记那个人,直到如今才发现,忘不了,还是忘不了!
            要把一份不可能完整的感情给萧景,我会为他不平的。
            现在这样,也不错!
            "你说......你说浮云山庄出价三千两黄金来寻找他们的二少爷云曦照?"
            突然冒出的声音让我不自觉地抬头,说话的是靠窗处那一桌客人,从他们的穿著来看应当是走南闯北的行商,还带著很明显的雍州口音。
            客栈向来都是人言流畅之地,什麽消息在这儿都瞒不住。这作用,倒和那些花楼窑子差不多。萧景就常戏说我这里是整个瑶城除了醉花楼最容易得到消息的地方。醉花楼是什麽地方?瑶城出名的男馆窑楼。
            我敛下神色,继续一人坐著,不再听他们的交谈内容。
            阿兄在找我。
            呵,算算日子,我离开浮云山庄也有五年多了吧,想来我与风檐!的事阿兄也早知道了。如今如此铺张的找寻我,只怕是真的著急了。
            我早料到这事定然瞒不了阿兄太久,只是没料到阿兄竟这般明目张胆的寻我。
            阿兄最了解我,他逼得越紧,我就走得越远。我的脾气就如这般。
            其实这消息我月前就听人说过了,那人是翔云客栈的老朋友,他说的时候也当是个玩笑,却未曾料到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云曦照本人吧。
            想起风檐!来,杯中的佳茗顿时变得索然无味起来。如今在这京城知道我是谁的人也只有红绋一个,萧景虽然知道我的名,却从不知我与浮云山庄的关系。如若他知道了,怕又是长长一顿唠叨了。
            其实,他大可去查探我的底细,但他却没有。
            摇摇头,取出袋子中的瓷瓶,我取出一颗药丸服下,这些年来我的身子在胡大夫的巧手与在红绋的照料下,已於常人无异。这瓶子里的药丸大都是些普通的补身用的。本就不是苦药,胡大夫还加了些甘甜的草药,滋味有几分甜,我没事便当著糖丸子吃。
            "公子......公子要不要回浮云山庄一趟?"
            我回头看红拂,她刚招呼完了一桌熟客,走到我面前小声问道。看来方才那些客人的话她也听到了。
            "回去?"我抬眼看看红绋,回去?轻轻的叹息之後,还是摇头。"你让掌柜的提醒那边的客人小声点儿,不要吵到别人了。"
            时间久了,我似乎也只执著於自己不回去这一点上,至於究竟为何不能回去,却也找不出个像样的理由来了。
            更何况,在今日的我眼里,瑶城此处才是我的家,有很多我放不下的东西,当然,还有放不下的人。
            红绋坐了下来,她拍拍我的肩,仿佛是在安慰我:"公子,当家的既然重金寻你,想来是急到骨子里了,更何况老爷老夫人向来都疼你,这些年来也一定都很著急。您回去一次,也能让他们安心啊。老爷夫人他们若然见了您现在健康模样,一定会很欣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