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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页


  
18  临深履冰
  独浪帮众人去后,唐仲杰便请卢覃三人去备下的客房休息。三人进得房内,云嘉问道:“师哥,你说昨天的那个人比你武功还高,是不是真的?”
  卢覃道:“自然是真的。”向程子墨道:“实不相瞒,昨日那人出手,最后那手腕一转,用的是金乌派的‘玄晖炁’内功心法。”程子墨和云嘉都“啊”了一声,甚是惊讶。
  卢覃道:“这一套心法用来转换内息,在一招力道去势俱尽时仍能有回转变通之余地。此法极是艰深,我派弟子入门之后,至少要到第七年上,将‘阳关三叠’、‘阳春白雪’和‘阳煦山立’三套剑法都练得全了,才能得授。我自上年秋天开始习练,至今也不过有二三成的工夫。那人能在转换之间一掌将宋义打死,则少说也有了六七成火候。”
  云嘉道:“难道那人竟是咱们门中的人?咱们门里现下在江夏的……是五师兄,还是大师兄?”程子墨前日听卢覃说起金乌门下纷争,心中便也想到了此节。
  卢覃摇了摇头,道:“五师哥向来同我交情不错,知道是我接了这趟差使,应该不会插手让我为难。况且他的功夫比我高得有限,使那一招或许能伤得了宋义,却决不能一击之下便取了他的性命。以大师兄的武功倒是够了,只是我也想不出他为甚么要亲自跑到这里来,把师父的远房侄儿打死。若说是为了慧刀门在这一方的势力,大师兄的赤焱坛本来就掌管江夏六路,慧刀门虽然不在我派制内,有宋义这层关系在,也好算得是金乌堡的从属。杀了宋义,便等于是断了这个臂助,对他赤焱坛可有什么好处?”说着皱起眉头,百思不解。
  程子墨道:“昨日那人假扮了沈泽前来,分明是要挑动慧刀、独浪两派相争,又或是要借慧刀门和金乌派的手灭了独浪帮。这人武功如此高明,却肯在这小小的鄂州花费偌大工夫,恐怕另有所图。”
  云嘉道:“咱们既没上这个当去寻独浪帮的晦气,只怕他还有别的计较。”
  卢覃微笑道:“横竖现在有一个人在这里,咱们盯着他,多半便能顺藤摸瓜,找出背后的正主儿来。”
  这天晚上并没有月亮,程子墨趴在院墙外最大的一棵树上,浓荫将他统遮没在黑影里。此刻虽是夜深,却并非是万籁俱寂,远近十乡八里数百只青蛙声声不歇,聒噪成一片,只听得程子墨头昏脑涨,两太阳生疼。
  将近三更,院门悄无声息地开了,走出来一个人,一身是黑,却是夜行打扮。他四下里张望,并不见一人,便轻轻掩了门。
  正欲施展轻功一掠而去,只听得身后门里有人冷冷地道:“这夜半时分,唐师兄却要到哪里去?”
  那人正是唐仲杰。他错愕转身,见那院门慢慢地又开了,一个人踱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冷笑,却是师弟谢冠英。
  唐仲杰张了张口,正要说话,谢冠英抢着道:“唐师兄莫要跟我说,今晚月明风清,要出门兜兜风。”抬头望了望天,道:“天色这般晦暗,看来怕是有一场大雨要下。”
  唐仲杰咬了咬牙,道:“谢师弟既然早有防备,等在这里,有甚么话便直说了罢。”
  谢冠英道:“唐师兄,今日那个卢家小子出手演示武功,力证沈泽不是凶手,本来今晚要去攻打独浪帮的计划便不成了。唐师兄这便要去向那人报告么?”
  唐仲杰一怔之下,已知自己的行为原来早落在此人眼中,哼了一声,道:“是又如何?谢师弟有甚么条件,一并痛痛快快提出来罢。”
  谢冠英似未料到他这便一口坦承,愣了一愣,道:“小弟也不敢提甚么条件,只是想请唐师兄高抬贵手,不来和我争这掌门之位,小弟便足感盛情了。”
  唐仲杰冷笑道:“你不用说的如此客气,直白了讲,我若不应了这事,你便要嚷将起来,指证我勾结了外人来害死宋师兄。”
  谢冠英道:“我岂敢要挟唐师兄。只是那一招‘凤点头’如此蹊跷,连两个外人都能在半日内瞧出端倪,以唐师兄的眼光见识,怎可能被蒙在鼓里?”
  唐仲杰道:“莫忘了你也是在当场的人。”
  谢冠英悠然道:“唐师兄当时挡在我身前,那招‘凤点头’的最后变化我便没瞧见,这个有宋贤侄可作证见。将那一招看得仔细明白的,只有唐师兄和宋贤侄两人,你们俩不提,我自然不知,况且我一心伤痛掌门人之死,岂有余裕想到其他上头?”
  嘿嘿笑了两声,道:“宋贤侄不提这一节,自是他小人家见识短少,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唐师兄不提,可不知道是甚么缘故了。”
  唐仲杰哼了一声道:“谁想这姓宋的小子今天还是当着人说了出来。”
  谢冠英道:“大家今天听了这番话,这会儿脑子正乱,固然还没想到那上头去。但是我只消一提此节,再将唐师兄房里那两封信给大家看上一看,大家自然会恍然大悟。”见唐仲杰目光闪烁,不待他开口,便道:“唐师兄莫要惊慌,那两封信已被我藏在一个稳妥的所在,保证旁人一时寻不到。待我当上了掌门,自然将信完璧归赵,决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唐仲杰沉默片刻,道:“谢师弟,你既然已经看过那信,便该知道我唐某人不过是一个棋子,决断这事的正主儿是什么来头,岂是我区区小卒可以说得动的。”
  谢冠英道:“既是棋子,那正主儿想必也不在乎是唐师兄你来当这个傀儡掌门,还是由我来当。我今天等在这里,便是要请唐师兄引我去见一见那人,还望唐师兄莫要推辞才好。”
  唐仲杰叹了口气道:“谢师弟已经什么都想到了,我这个做师兄的还有甚么话可说?那人在南塔街汪家老宅,咱们这便走吧。”说了这句话,便转身欲行。谢冠英见他举步,正要跟上,突然唐仲杰“啊”地叫了一声,声音中充满惊恐之意,眼望谢冠英身后,颤声道:“郑师弟,宋师侄,你们怎么……”
  谢冠英一惊回头,却见身后空荡荡地,哪里有半个人影?他刚心叫不好,但听得身后细小暗器的破空之声,跟着后颈上仿佛被个虫子狠狠叮了一口,登时眼前发黑,合扑栽倒。
  
19  与子同仇
  唐仲杰踏前一步,将昏迷不醒的谢冠英身子翻了过来,往他怀里一摸,掏出两张薄薄的纸柬来。他心下松了一口气,冷笑着低声道:“你故弄玄虚,还道真能唬住我不成!”拔出腰畔短刀,对准谢冠英的咽喉便欲刺将下去。
  忽听得身后有人道:“这两封信既然如此要紧,唐师兄,不知可不可以让在下也见上一见?”
  这声音清朗柔和,落在他耳里却无异于催命的符咒一般。唐仲杰一时脸色发白,慢慢转过身来,见卢覃不知何时坐在离他约莫十步开外的墙头上,神色淡然地瞧着自己,刚才的那几句话正是出自他口中。
  跟着头顶树上衣袂带风,有一人自上轻飘飘地翻落,站到自己面前,却是程子墨。
  饶是唐仲杰老奸巨猾,这时也不禁张口结舌,答不上话来。程子墨笑道:“唐师兄不必惊慌,有甚么故事,慢慢编圆了再说不迟。”伸出手来,道:“拿来。”
  忽听得卢覃厉声喝道:“小心!”程子墨心中一凛,夜色昏暗中风声劲疾,两枚细针已到了眼前。情急间不及拔剑,仰天一个铁板桥向后便倒,几乎能感到那两枚针擦着脸畔过去。耳听得空中又是嗖嗖两响,却是奔一旁卢覃而去。百忙中回眼向身后一瞥,但见墙头一道炫目的剑光划过,紧接着叮叮两声细响,卢覃拔剑将两枚针打飞。
  唐仲杰这飞针是在腰带间暗藏机括,不需扬手抬腕,只消手指轻轻一扳便飞出,端的是来无踪迹,昏暗中尤其令人难以防备。幸而程卢两人先前见到唐仲杰放飞针将谢冠英刺倒,心下存了戒惕,才没着了道儿。
  唐仲杰正是要争得这一刻迟缓,右手扣动机括发针,左手便将手中的薄纸一团,塞进了口中。卢覃身随剑进,从墙头飞掠而下,无奈当中隔了十来步距离,到底迟了一步。唐仲杰闷哼一声,双肩“肩井”,两膝“环跳”,一齐被剑尖刺中,软软地坐了下去。
  程子墨哼了一声,正要上前,唐仲杰知他心意,抢着道:“这信纸是主人特制,遇水即烂,程公子不必点我‘胃仓穴’迫我再将其吐出了。”